“为什么呢?”微云问。
她心里怒气上涌,欺瞒她,然后占尽了便宜,很有趣么?难不成真如谢如渊所说,他是为了迷惑闺中女子,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是吸人精魄,还是要获取修为?
可是他救了她两次,难不成真是报恩的?只是他用这般方式,令她有些难以接受。尤其是想到自己每日把他抱在怀中,肌肤相碰,共浴同寝,她脸颊一下子染得通红,羞意压制住了她的理智。
白狐水润润的眼睛不敢看她,低低地垂下了头。白狐绒绒的细毛一直在颤抖,肉肉的爪子还揪住了自己长长的尾巴,委屈极了。
微云更气,好你个兰摇光,你不仅不知悔改,还卖萌。
微云揪住他脖颈的绒毛,将他扔到了雪地里,“碰“地一声关上了门。
“你……不许再进我屋子。”微云对着门外喊。
波斯猫在簸箕里喵喵叫了几声,微云抱起它,拂动它毛绒绒的头。波斯猫在她怀里扭动,挣扎地跑回了自己舒适的小窝。微云叹了口气,爬上自己的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雪落屋檐,无声无息。微云初时还能听到门外传来细碎的声响,到后半夜却再听不到声音。
一大早,微云推开门,白绒绒的狐狸蜷缩四肢,抱成一团,睡在屋檐下。他抬起头,蹭了蹭她的衣角,毛绒绒的的尾巴一直摇晃,淡蓝的眼里干净至极,令她心头一动。
他一直在门外,可怜巴巴地凝视着她。
微云道:“不许变作狐狸模样,兰公子,你变回人身与我说话。”
白狐唧唧几声,化作一位芝兰玉树的男子。他站在幽幽的梅香里,淡蓝的眸子像一弯清泉,倒影着她的浮影,惑人心魄。
怪不得她每次见到他,总会不由自主的看向他。恐怕狐狸精天生有迷惑人心的本事,让人沉迷其中。
他眼中带着淡淡的委屈与不解,长长的睫毛不停颤动,水润润地看着她。
微云被他缱绻目光看得心头一动,冷声道:“我不是叫你走吗,你为何还守在我门口?”
兰摇光淡淡道:“我担忧你的安危,微云。”
“我曾在你院中碰到过一只鬼怪,它的意图是你,我不放心,所以守在你屋外。”兰摇光音色如水,在她耳畔萦绕。
微云暗道,恐怕他指的是花婉婉。
微云结结巴巴道:“算如此,你为何一直骗我,还变作一只狐狸?这并非君子所为。”她一想到自己在白狐面前所做的蠢事,心中羞愤交加。
兰摇光耳际微红,眼中春光潋滟,长睫如扇,投下淡淡光影。他咳了咳:“我……以为你会喜我白狐的模样。”
微云一听炸了,谁喜你白狐的模样,过去那人一定不是她。
兰摇光抿了抿唇,垂首道:“你曾说过,若是我能化作男子,嫁予我。”
微云退了几步,脸颊染上粉色:“不作数,我是说笑的。”
兰摇光面色有些困惑,眸光里闪过失望:“那古寺中,你说过的话算数么?”
那夜古寺她初遇白狐,言笑晏晏调侃,让他以身相许。
难不成兰摇光都当真了?
“不算数,不算数。”微云大声。
兰摇光**唇,失望至极地扭头,不肯再看她,双脚轻轻地揉踩地上的白雪。他的皂靴上留下了淡淡的水痕,如墨的发上染上一片沾雪的寒梅。
气氛凝滞,沉默的令人心乱。
微云道:“兰公子,你误会了,我那时并不知晓你真能变作男子。那些话不过是说笑而已,你别当真,我们的婚约此作罢吧。”
兰摇光哑声:“所以……你并不喜欢我?”他难受至极,低低道:“一切不过是我自作多情。”
兰摇光道:“你若是想解除婚约,可否……可否等我捉住了那害你的鬼怪后再说。若是那时你还决意如此,我不会……不会强求,这样可好?”
“你不要害怕我,我虽是狐精,却修道有成,绝不会害人性命。我对你,绝无加害之意。”兰摇光低声。
微云点头:“多谢兰公子。”
二人静默之际,谢如渊踏入了微云院子中,愣道:“兰兄,你怎么在这?”他挠挠自己的头,有些疑惑:“你是怎么入我妹妹院子的,我也没听到有人通禀呀。”
微云扫了谢如渊一眼,大声:“阿兄,是我请兰公子来的。”
“你们虽已有婚约,可是这般冒然相见,也不妥的。”谢如渊咬牙溢出几句话:“妹妹,算你再想念兰兄,也要克制住自己。”
微云无语,有些不想与谢如渊说话。
谢如渊朝着兰摇光一笑,凑到了微云身旁,对她道:“妹妹,花婉婉自作自受,昨夜与那王朗之独自呆了几个时辰。王朗之回了尚书府后,便禀了王夫人,决意要迎娶花婉婉。王夫人瞧不上花婉婉商户之女的身份,尚书大人认为花氏轻浮,德行有亏,不堪为王家妇,自然不肯答应。可是王朗之执意要娶,现下把尚书府上下闹得鸡犬不灵。”
谢如渊不甘道:“若是让花婉婉真嫁入尚书府,岂不是太过便宜她了。”
微云脑海中回想起,上辈子的谢微云嫁入尚书府后,王朗之对自己的妻子行侮辱,冷漠虐待之事。谢微云后半辈子一直可悲地活在了花婉婉的阴影之下,饱受王朗之的冷漠折磨,最终绝望而死。
谢微云何其无辜?
王朗之上辈子没能得到花婉婉,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应当要好好感激她才是。
“那花婉婉是何态度?”微云问。
谢如渊道:“花氏也是奇怪,竟是有些不想嫁与王朗之的模样。只是他二人的丑事,早被传开了。花氏现下名声已毁,除了嫁给王朗之,并无其余选择。”
谢如渊忽地噤声,打量了兰摇光一下,赧然笑道:“兰公子,我与妹妹并非是背后非议他人的小人。我们痛恨她,是因为花氏实在欺人太甚,竟设下陷阱,想害我妹妹。”
兰摇光轻轻道:“谢兄不必多想,你妹之情,与我待微云之心,并无二致。”
微云心里一颤,什么叫并无二致。
微云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叹息:“阿兄,兰公子,我现下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微云将那望春楼中所见的一幕说与二人听,她将花婉婉如何画皮,装作一位娇媚女子的情形娓娓道来。谢如渊脸色一下变白,口齿都有些不伶俐了:“你是说,她……她是只画皮鬼怪?”
微云颔首:“正是如此。”
“花婉婉有不可告人的野心,曾试图说服我相助她。只是我三番两次的破坏了她的布置,彻底得罪了她。此人心中恨我至极,所以她曾在半夜时,悄无声息地跳入我院中,意图加害于我。幸亏兰公子通晓玄门道术,救了我。”微云道。
谢如渊睁大眼:“半夜,兰公子救了你。难不成,你们竟然……半夜相会么?“
制杖阿兄,事情的重点不是这个呀。
兰摇光道:“若要对付那青面獠牙的鬼怪,需要提早设下阵法,引她入彀才成。”
三人商议了许久,终于在谢如渊暧昧的眼神中,定下了计策。
三日后,谢府的马车驶出城外,谢如渊与微云一同去了宣水旁的花家宅院。
微云拨开帷幔,指着宣水上游道:“阿兄,你可记得,我们在那处丛林里见到了痴鬼与莺莺墓。”
谢如渊笑道:“若不是兰公子及时出现,你我二人恐怕要折在那痴鬼手上。”
“不过上次来时,桂子满山,香气盈盈。如今入了冬,雪花满地,青山白头。”微云捋下帷幔,抵挡住车外寒意。
他们下了马车,一边说着话,一边过宣水,转过青墙,到了花家的宅院。谢如渊递出了金卡,微云进入长廊,要了一池温泉,泡得浑身舒爽。
微云享受几项美容服务后,出来与谢如渊用了飨食。他们并不急着回去,而是要了二间客房,在花氏的宅院中过夜。
睡到半夜,微云房门被轻轻地推开。借着月色,可见一只青面獠牙的鬼怪摸进了她屋子里,靠近了她的床。它俯身凑近床上之人,从口里吹出一口气。在此时,从被窝里忽地伸出一双手,犹如铁爪一般制住了鬼怪。
烛火燃起,微云和谢如渊带着一群奴仆从屋外进来。床上坐着兰摇光,双手如钳,抓住了那青面獠牙的鬼怪。
铜锣敲响,花氏宅院的人都被惊醒了。一群人吵吵闹闹,睡眼惺忪地聚来,却被房中那鬼怪给惊到了。
微云取出兰摇光画的符纸,贴到花婉婉背后。兰摇光放手,掷出腰间的折扇,那扇上的山水似活了过来,渺茫飘动,困住了花婉婉。
花家的丫鬟仆人都吓住了,嚷嚷:“这是哪里来的鬼怪?”
喧闹之际,王朗之也到了。谢如渊早差人送信给王朗之,假托能帮他得偿所愿,娶花婉婉为妻。谢如渊曾与王朗之有过同窗之谊,王朗之将信将疑,还是出了城。
灯火辉煌,大雪纷纷,困在山水阵法中的花婉婉捂住了脸,无声地低喝几下。
谢如渊的侍从端着一个匣子进来,花家的一位丫鬟叫道:“这是我们小姐的心之物,你们怎能随意乱动?”
微云道:“你确定这是花婉婉所有?”
“是。”那丫鬟道。
微云令人砍掉铜锁,里面叠着一张皮子。兰摇光取出来,铺展开,取了胭脂和笔墨,如作画一般,画出一张艳丽的脸。兰摇光将画好的皮子裹住阵法里的鬼怪,只见一个美艳清丽的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正是花婉婉。
惊讶声此起彼伏,惊呼声络绎不绝。
花婉婉叹了口气,看向微云:“你设计我?”
“是,你为人气量狭小,必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微云道。
微云道:“花氏有女为婉婉,二八年华艳帝都。曾为单氏莺莺女,可怜坟茔埋枯骨。你说,我是该叫你花婉婉,还是该叫你单莺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