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方才娘娘还一直跟我念叨呢,没想到这会儿碰见了,还是咱们太妃娘娘会调、教人,瞧瞧咱们家畅姐儿,真真让太妃教养的和个玉人儿一般。”裘夫人也是一脸掩不住的笑意。
小姑子的心意,裘夫人也听丈夫隐隐透露过,分明是瞧上了自己这娘家侄女,一门心思的想请皇上指婚给五皇子姬晟——
眼瞧着姬晟已到了入朝听政的年龄,他的婚事自然也提上了议程。
和生母早逝宫中无依的三皇子以及完全失了圣眷的四皇子不同,五皇子无疑是大正皇储最有竞争力的一个。放眼朝中大臣,想要成为五皇子妃的人家又何止一家?只那些大臣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却无一能及得上太妃娘娘和谢家。
凭皇上对谢太妃和谢家的那份真情和愧疚,但凡谢畅能成为五皇妃,无疑对姬晟立为储君一事又增加了一个强有力的筹码。
要说能出一个皇妃,于家族而言,无疑是一大幸事,只可惜,畅姐儿却是姓谢,而不姓周……
“劳贵妃娘娘挂念了,阿畅怎么敢当。”谢畅忙道谢,又转向裘夫人,“见过姑母。”
连裘贵妃都不受谢畅的礼,裘夫人又如何会不识时务?自然同样阻止了。却是双双给太妃娘娘见礼。
“佛祖保佑,太妃您老人家可算是好了。”裘贵妃再抬起头时,眼圈儿都有些红了,“自太妃凤体有违,皇上担心的什么似的,眼瞧着人都憔悴了不少,臣妾这些天日日悬心,又不能亲来伺候汤药,只能日日抄些经文,好在上天垂怜,太妃娘娘终是好了呢。”
一番话真情流露,既替皇上邀功,又给自己做了解释,当真是做足了孝顺儿媳的姿态。
谢太妃拍了拍裘贵妃的手:“好孩子,你有这份心很好了。后宫里事务也多,你打理的这般井井有条,替皇上分了忧,是孝顺我了。对了,我这里还有皇上前些日子着人送来的稀罕东西,你瞧瞧,拣喜欢的挑几样。”
要说姬政为君,平日里也甚是节俭,甚而膝下皇子也颇为严苛,却唯有对谢太妃,吃穿用度,一律比照慈宁宫的太后,选用最上等的。
既然谢太妃都说是稀罕东西,又是皇上巴巴的送过来的,说不得都是稀世珍品。
裘贵妃得了这样大的脸面,自是开心不已,只宫里的好东西,裘贵妃见得多了,又是那再伶俐不过的,便摇着头笑盈盈道:
“那些东西,全是皇上的孝心,太妃留着解闷子才好,怎么好便宜了我。太妃真疼我,不然把皇上方才都赞不绝口的小菜赏我一口够了,也让我这没见过多少世面的解解馋。”
一句话说的谢太妃啼笑皆非:
“什么没见过世面,琳儿你这张嘴,还真是……罢罢罢,既然你惦记着,分你一口便是,待会儿我让绿乔给你装点儿。”
“一点啊?”裘贵妃一副不甘心的模样,“母妃不能多疼疼我,好歹也让我吃个够不是?”
“你作吧你。”谢太妃笑啐道,“这么点儿好东西,还是我们家畅姐儿特特跟人要了来又一路提溜着进宫孝敬我的,分你些不错了,还要吃个够!”
“倒不知哪家人有这般手艺?”裘夫人也笑着凑趣道,“不然宣进宫来,日日做给贵人吃,倒也是好大的脸面……”
“不可。”谢太妃唬了一跳,脸色有些不好看——
杨泽芳可是一代大儒,他的娘亲,自然也是堪比孟母的贤良人,如何能这般折辱?
虽是太妃没有多说什么,裘夫人到底觉得没脸,不免有些讪讪。
又闲坐片刻,便和裘贵妃告辞离开。
谢畅也跟着送了出来,临别时踌躇片刻,终是小声冲裘贵妃道:
“阿畅还有件事须得给贵妃娘娘道歉——是五皇子府的管家前往杨家一事……”
当下简单说了来龙去脉:
“……五皇子自来礼贤下士,手下人打着主子的旗号,胡乱生事也是有的……若有不妥之处,还望娘娘见谅才是……”
“好阿畅,说什么道歉,该让晟儿向你道谢才是。”裘贵妃神情又是怜又是痛惜,“亏得是碰着了你,不然传出去,晟儿的声誉必然受损……”
待得谢畅离开,裘夫人便有些头疼,小心的觑了下裘贵妃的脸色:“畅姐做事果真有些冒失,哪有向着外人的道理?偏是她又姓谢,倒是连说都说不得了。”
“那杨家倒是会钻营,竟然这么快巴结上了太妃。”裘贵妃冷笑一声,脸色明显有些郁郁——
倒是小瞧了杨泽芳一家,毕竟,自己在这后宫经营这么久,也没让谢畅这么心甘情愿的维护过。
还有谢太妃的态度……
“巴结上了太妃?”裘夫人明显有些懵懂,“那杨家人不是前几日才到的京吗?”
“你以为阿畅这小菜是从哪里来的?十成十是杨家人所供。”裘贵妃冷笑一声,以皇上的孝心,再加上杨泽芳确实有才,说不得赏赐很快会送到杨府了。
果然,两人转回万安宫不久,便有宫女来报,说是前朝传来消息,因杨泽芳力挽狂澜,救下千匹骏马,兼且《大正全书》发行天下,泽被苍生之大功,竟越级擢升杨泽芳为太子宾客,依旧日日相伴皇上左右。
又有杨母教子有方,其妻相夫教子贤良淑德,朝廷下特旨诰封为淑人……
“不过几碟小菜,竟然换来这么大的荣宠?”裘夫人舌头都有些打结了——前儿个还是来自僻野的乡下泥腿子呢,今儿个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却又有些眼红,不由抱怨道:
“皇上怎么也想一出是一出?真是被外人知道了敕封原因,可不要笑话朝廷……”
“好了!”却被裘贵妃打断,眼神也有些冷意,这是什么地方,即便这万安宫已被自己整治得铁桶一般,却也不敢这么妄议皇家……
却是片刻间打定主意:
“杨家眼下已是今非昔比,你回去告诉兄长,还是找个机会,和杨家把亲事定下来吧。”
虽然不知杨泽芳何德何能,会令皇上如此青眼有加,把这人拉拢过来,却是势在必行,若然事不可为,只得想法子毁了他家……
裘夫人心里顿时有些发苦,却也不敢违逆小姑子的话,只得点头应了,怏怏出宫去了。
只不知不觉间,一则流言却是渐渐传遍京城——
名满大正的大儒杨泽芳,却是个幸进之徒,甚而官职升迁如此之快,全是靠了家里老母并妻子的咸菜罢了。
令得杨泽芳一时竟得了个“咸菜宾客”的名头……
京城排名第一的酒楼醉仙居。
“……让我娶一个丑女,还是靠咸菜起家的丑女,是杀了我也不愿意。”裘泽一脚踩在凳子上,另一只手提了个酒壶,对着嘴浇了下去,脸上神情明显愤懑已极。
他的旁边还坐着几人,可不正是沈佑、顾准并周芸几个?
“听你的意思,舅父舅母真的打定了主意不成?”沈佑挟了口菜,神色同情不已,“不是我要泼你冷水,那杨希和可不独是貌丑,人更是难缠的紧,说句你不听的,怕是同我家那位小霸王有一比……”
几人都是再熟悉不过的,自然之道,沈佑口中的小霸王是沈家那坨糊不上墙的烂泥沈承了。
听沈佑把沈承和杨希和相提并论,顾准放下酒杯,微抿薄唇,神情中透出些淡漠之色,细瞧的话,却又隐隐有些眷念……
倒是周芸,忽然想起什么来,凑近裘泽道:
“阿泽你还记得吗,前些时日我们家隽姐儿因阿畅一事,被大理寺带走询问,你知道我和阿佑一块儿去接人时,瞧见谁陪咸菜丑女出来了?”
“谁呀?”裘泽喝的已是有些迷醉,哼了声道,“还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成?”
“差不多吧。”周芸坏笑道,“你绝对想不到——那人,竟是,沈承……”
而且说不出来为什么,总觉得那沈承对那丑女不是一般的紧张……
“沈承?咸菜丑女?”裘泽歪着头想了半晌,“嘻嘻嘻,一个是没有脑子的上不得台面的蠢货,一个是丑的吓死人的村姑,我怎么觉着,很是般配呢?”
“他们俩?”沈佑明显怔了一下,心里掂量片刻,却是冷哼一声,“还真让你说着了,我那阿兄,说不得还真愿意的紧。只是,看他如意了,我这心里可不畅快……”
“怎么可能会如意?”裘泽脑子这会儿倒是清醒的紧,“那杨家有什么根基?巴上了我们家,说不得他们还真要一飞冲天了,我听说你和杨家可也有旧怨,你真愿意瞧着他们家好过?还不如让他们和你那蠢货兄长绑在一块儿,给他们一个烂摊子收拾去,还救我于水火之中……”
论辈分沈承怎么着也算自己表哥吧?让他娶了杨希和和自己娶了应该差别不大吧?到时候既解了自己的难处,又除了贵妃姑母的后顾之忧,啊呀呀,怎么越想越觉得两全其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