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竹先生昏迷之前的事情?”佣人们一个个面面相觑,然后露出了噤若寒蝉的表情。之前带着他们过去的那个老妇人摇了摇头,看着提出这个问题的杨:“先生们的事情,我们不能多说。”
杨看起来很是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希融乖巧地坐在他们旁边,礼貌地抬头看着正要说话的杨,注意到他的眼神在佣人群中间游移不定。希融下意识地挑了挑嘴角,却听到老佣人慈地看着她问道:“说起来,这位小姐您已经查看过新竹先生的状况了,冒昧问一声,您有什么结论了嘛?”
中介所给他们编的身份是某著名医学教授的学生,希融赶紧站了起来,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不胜惶恐表情:“我们还是学生,不敢说结论。不过我们已经摘录了足够的消息,打算回去给老师过目。我相信老师会尽快得出结论的,请您放心。”
“那好。”老佣人对这个孩子的态度很是满意,再握着她的手说了两句客套话,才把他们全都送出门了。
虽然杨在飞机上帮了他们不小的忙,不过笑白明显对这个人印象很差,一出门试图拉着希融赶紧走。希融稍微甩了甩手,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转头笑着和杨打招呼:“杨先生,您好啊。”
这旁边正好有一个吸烟亭,杨走近了两步,伸手点了根香烟朗声打招呼:“哈哈,真是没想到会在这儿见面。原来你们也是来这儿的,你弟弟的身体怎么样?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么?”
从笑白下飞机到现在不过四个多小时,希融当然明白他是在暗示这个恢复速度不正常。她稍微侧了侧头,把笑白拉了过来,若无其事地笑道:“谢谢您的关心了,笑白身体一直这样,发作的时候看着特别吓人,不过其实没有大事。哈哈,害您担心了。”
杨将信将疑地点头:“没事好,没事好。对了,你们对这件事有什么头绪没有?我来得急了,没先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他们说怕细菌什么的让他们小少爷病得更重,啧啧,不让我进去。”
这种没用且莫名其妙的讲究让笑白差点没克制住笑出来,他只能表情非常扭曲地靠在了希融肩膀上,费力地憋笑。
顶着杨憋屈的表情,希融伸手扶住笑白,一本正经地信口开河:“我弟弟身体不太好,所以有点脱力,我扶着他好。那边亭子里面有长椅,等杨先生您吸完烟我们可以一起坐坐,聊聊这件事情。”
杨“哈哈”笑了两声,用力挥了挥手:“我其实对医学也一知半解,转到其他科室之后也没再接触过,其实帮不上什么忙的,你们还是赶紧回去问问你们导师把,你们忙你们的,我吸完这根烟走。”
“那您估计得多吸一会儿。”希融脚下一步没动,笑眯眯地仰头看着杨的脸,“佣人们估计还有一会儿才会换班,您在等的人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
杨呛了一口烟雾,用力咳嗽了两声,高高地扬起了眉毛:“啊?”
希融眨巴了眨巴眼睛,没说话。
这个时代,电子管家早能够取代一切了。那么这么一户人家雇佣这么多佣人,无非是喜欢那种大权在握的感觉。这种控制欲极强的人怎么想都不可能允许佣人随便说主人的八卦,那杨当时问那么一句,当然不是指望有人立刻告诉他,也不过是看看佣人们中间有没有谁表情有松动,物色一个事后可以套话的对象。
杨发觉瞒不过希融,忍不住挠了挠头,嘿嘿嘿地笑了两声:“既然你们猜到了,那一起去呗。相信我的直觉,这人家小少爷昏迷肯定有什么猫腻,而且是很大很大的猫腻。”
“猫腻?”希融这一回是真的很好奇杨到底觉得哪里不对劲,“您指什么?”
杨虽然极力保持古板和认真,还是忍不住有点得意地说道:“你没注意到么?他们家人在极力减少有人看到新竹的样子,也尽量不让新竹昏迷不醒的消息传出去,没有光明正大请名医会诊,相反同时报了警,还找了中介所这种地方。这要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传闻怕流出去,是在防着什么人。”
“哦。”希融和笑白对视了一眼,都想到了那个姑娘,“所以呢?”
杨并没有得到想象中震惊和崇拜的反应,顿时有点失落:“哦,我还顺手查了查,这位新竹先生好像有个商业联姻的未婚妻,这位未婚妻在他出事之前也开始闭门谢客,拒绝见人。新竹以前好像是个著名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最近也有传闻他先前几个相好的都陆续出事了,总之这件事情看看案卷呢简直神乎其神,偏偏又没什么真正的大动静。所以我想着,不如问问他们家里的佣人怎么说。”
希融侧头回忆了一下当时遇到的那个异种姑娘,身上穿的衣服不算好,不过颜色鲜艳到接近庸俗,估计不是什么豪门闺秀啥的,当然应该也不是未婚妻本人,话说回来,未婚夫妻见面应该也用不着那么偷偷摸摸才对。
希融轻轻晃了晃脑袋,若有所思地看着杨:“所以杨先生,不警署那边是在怀疑什么呢?为什么警署的人也要来呢?不是……并没有什么案子发生,粗粗看起来最有可能的情况不过是传染病么?”
杨顿了一下,笑了起来:“我不是第五科刑事科的,是第十三科特殊事件调查科的。这种不正常的事情都归我们管了,所以上面老大发神经要我们来查,我们这些小喽喽也只好来喽!”
希融注意到杨一边说着十三科的时候,一边拿余光观察着他们的反应。她和笑白经历多了倒是还好,而另一边的月华脸色突然白了几分。
糟了……希融看着杨转头多看了月华一眼,立刻下了决定——比起新竹的事情,还是尽快脱身吧。她用背在身后的手向着笑白比了个手势。笑白立刻会意,原本半挂在希融身上的他更加俯下身,开始不要命地咳嗽:“咳咳咳……姐,突然……药……”
希融立刻露出担心的样子,装模作样地在口袋里摸了一圈儿,什么都没摸到:“糟糕,药忘在宾馆了……杨先生,我弟弟身体不太舒服,我们先回去了,要是有事情再联系……”
一边这么说着,她和月华一边一个架起装病的笑白向着地下停车场走。刚一离开杨的视线,笑白立刻低声说道:“月华,你立刻开车回去通知青部一声。我和姐尽量打车走,我们别走同一条线。”
话是这么说,他们这才远远地看着月华冲到了汽车边上,绕到另一边准备开车门,然后突然动作诡异地停在了原地,慢慢地转过身,看着他们,双手迟缓地举过头顶。
——这个动作说明,有人一直蹲在汽车车门那里,等着挟持她。
“要命,动作真快。”笑白一向笑嘻嘻的娃娃脸上都出现了恼怒的表情,抬脚想以超乎常人的冲过去,希融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低声喝斥:“笑白!你现在‘病’着。”
笑白顿时僵住了,站在原地没动,只抬起头,看着四五个人从汽车背面站了起来。他们其中一个人拿着形状奇特的枪支,抵在月华的背部,推着月华从汽车后面又转了过来。而后,其他几个人也慢慢跟了过来。
希融面无表情地看着挟持月华的人从汽车后面走了出来,一边不断地威胁道:“别动,跟我们走一趟,我们保证不伤害你们,只是……”
“砰——”
“月华!上车跑!”希融根本没有听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等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随即以几乎肉眼很难跟上的速度的速度从袖子里拔出枪来直接击中了挟持月华的那个人前额。
月华一脱离控制立刻动作从车子顶上的天窗里翻上了车,迅速启动了一踩油门冲了出去。她中途还试图回头来接他们俩个,不过被笑白用手势阻止了,她只好调转方向,向着中介所飞驰而去。
对面几个人看来也不是什么小混混,即使一个同伴倒下了,其他四个人根本看都没看死去的同伴一眼,各自举着枪围了上来。其中一个人甚至迅速低头捡起尸体手里的那一把,也朝向了希融:“我想你还有其他‘同,伴’在我们手里,你最好不要太过抵抗,防止我们心情不好对你的同伴做点别的。”
他把“同伴”两个字说得很用力,希融很清楚那不可能说卓恒或者酒酒,应该指的是“同胞”。距离稍微近了一点,希融认出来这个枪的型号——对西格玛种专用型。
而眼睛的余光范围里,她能看到杨不紧不慢地、带着某种审视的目光盯着他们,从停车道另一头走了过来。
“好,我们跟你们走。”希融抬头看了一眼行车道监控录像,在心里权衡了一下无声无息灭口这么多人而不被发现的可能,最后还是扔掉下了手里的枪,双手举过头顶,转头看向走得越来越近的杨。对面的绑匪中的一人立刻拿着特制的绳子走了过来,把希融的双手捆到了一起,另一个人紧跟着过来,开始捆住笑白。
希融感受了下绳子的力道,确认自己随时能够挣脱开,这才口气平淡向着杨,甚至带着两分困惑地问道:“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刚才那是很明显的正当防卫。杨先生,算你是警察,也麻烦出示逮捕证再进行逮捕。”
杨眨了眨眼睛,没回答。
随即绑匪中的一个看向了他:“那好像是帮手,也一起绑起来。”
希融呆了呆,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杨向着希融挑了挑下巴,阳刚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随即一拳向着绑匪打了过去。
——五分钟后,鼻青脸肿的杨和笑白希融一起,吊着双手挂在大卡车的后备箱里面面相觑。
“那些绑匪……不是你的人?”希融很努力地尝试了,最后还是没憋住问出了口。
杨努力眨了眨已经完全被肿块挤得看不见的眼睛,好奇地问:“为什么是我的人?”
“你当时看起来特别镇定。”笑白忍不住笑嘻嘻地看着他,看着杨这幅样子他莫名地觉得幸灾乐祸,“好像是你的人一样,非常自信的表情。”
杨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带着五分委屈地开了口:“我以为自己能打得过啊。”
希融和笑白齐刷刷地去看他脸上的伤。
杨更加委屈地加了一句:“真的,我都参加警署体能训练三个月了,怎么会打不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