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朗回来时,已经入夜,等回到瑞鹤楼时,崇元的院子里还亮着光。尚未走到门口,就见一只猫跳了出来,后肢站立在地上,两只爪子交握在一起,恭敬地做了一个揖,“成朗大人,魔尊正在等着您。”
成朗不知魔尊从哪里弄来一只小妖当侍从使唤,心里也未在意,径直入了院内。雕花门自动敞开,成朗走了进去,见魔尊正斜躺在塌上歇息,见人来了,掀了掀眼皮,“可是查出来了?”
“回尊主,地府内并未有叫西门庆的人。”成朗斟酌地开口,“属下往前又查了几百年,只找到一名西门庆,但不到五岁便夭折了,跟良大人似乎并没有交集。”
崇元难得的皱了眉,将手中的书放下,“这次安平镇你还查到了什么?”
成朗道,“倒是有一点蹊跷,地府似乎收入了不少仙官投胎转世的残魂。”
崇元若有所思地伸手点了点案几,突然问,“还有安平镇其他的新鬼?”
成朗从袖中拿出一个细小的卷轴,双手呈给崇元,“属下令人将名单、画像与生平都描了下来,尊主一看便知。”
崇元结果后没有立刻打开,视线不知看向哪里,忽然失了兴致一般,“你且退下吧,元原也住在瑞鹤楼,若是一个人睡的不习惯就将人接回来。”
成朗脚步一顿,险些一口气没有喘出去。他退下后,刚要离开,忽而听身后有声音道,“你说,他当真是吗……算了,你走吧。”
窗外月如钩,如水月色滑落院中,那只小猫妖弓起了背伸了个懒腰,像是一座桥。
成朗突然想起魔尊最后那句话,心里竟然也有些空落,此时月色更添寂寥,让人觉得被窝里冷冷清清的,想找个人来暖暖。
*
有敲门声,白游还未睡,见良宵与元原在忙,起身去开门。
成朗进来的时候,见到就是良宵拿着根细棒的东西,逗得元原扑来扑去。
良宵听见脚步声,笑意未掩,还晃着手里的逗猫棒,“来接元原?”
“他比较认床,睡觉姿势还不老实。”成朗说,“不要扰了良公子才好,我还是把师弟领回去吧。”
化成小虎崽的元原终于趁着良宵说话的功夫,一下扑住了逗猫棒,美滋滋地抱着尾巴舔了几口,窝进良宵的怀里拱了拱脑袋,屁股对着师兄,连看一眼都不想。
良宵拍了拍元原的肉屁股,小虎崽在他这儿玩了一宿,扑完逗猫棒就打了个哈欠,这会儿虽然窝在他怀里,估摸已经睁不开眼了。果然低头看了一眼,元原已经打起了小呼噜。良宵只好将小老虎托在手里,成朗连忙半跪着,小心翼翼将师弟接回怀里。
“安平县此时恐怕不会风平浪静,白家一事并不简单。”成朗转身前顿了顿,道,“不仅有很多样貌清秀的人死于非命,而且还有……”
怀里的小老虎挣动了一下,但很快懒的连爪子都不想抬,蹭了蹭又睡迷糊过去,成朗爱怜地揉了揉怀里的小老虎,对良宵说,“我知大人从何处来,想必他人也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我今日去了趟地府,发现有童子的残魂。”
良宵登时坐起了身,连白游也是惊讶到毫无形象地张着口。
“童子的残魂?”良宵拧着眉,当真体会到了不简单这一说,他想起卷轴上的地点,难不成安平县不止有白子仲与李润玉两个童子?
“其他的岁数都颇小,皆是夭折了。”成朗怕吵着元原,轻声道,“但都在安平县内。”
良宵低头沉着脸,心里压得石头要长成山,“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会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成朗摇摇头,“主子既然想与公子合作查此案,必然也是要告诉公子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良宵点了点头,没有注意到成朗离开,一直沉浸在案子当中。他一直都知道天帝给的是个烫手山芋,可现在一看,哪里是个山芋,分明是个烧人的岩浆!
成朗走了后,白游一口气也松不下,只好过去与良宵商议,“事到如今该怎么才好?”
良宵嗤笑着,“也只能去风涌山一探究竟了,安平县究竟是个什么地方,竟然连连有童子来到此处。”
白游问,“天帝给的地图是什么样子的?能显示出其他童子的方位吗?”
良宵苦笑地拿出地图给他看,白游结果后吃了一惊,“这不是安平县的地图?难道童子只在安平县里?”
“这个地图,只有你去了一个地方才会显示出城里是否有童子。”良宵开口道,“若是这座城内没有童子出生,地图上显示出的只有你所在城的轮廓。”
思及此,良宵惊道,“这样说来,我们其实并不是因为安平县有童子才到了此处,而是来到了安平县,因为白李两家,才让地图显示出童子的位置。”
白游被良宵绕了个晕头慌脑,捏着额头,道,“等会儿等会儿,你说安平县又说童子的,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良宵缓缓道,“你还记得我们来到凡间时走的阵法吗?”
白游:“记得,那位老仙君成仙已久,从仙魔大战后就一直守着阵法。”
良宵:“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阵法传送的两处就是天庭和安平县。”
白游挑着眉,犹疑地问,“安平县?”
语气到说不上是不屑,只是困惑这样一个小小的安平县,如何当得起阵法的另一端?
良宵叹道,“当真跟成朗说的一样,这安平县的确不简单。现在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风涌山了,而且当初我们先到安平县时,最先落脚的也是风涌山附近。”
白游苦恼地说,“良宵你别说了,再说下去我可能愁的睡不着。幸好最近百花也要来凡间,到时候再集思广益。”
良宵这才想起百花给自己的玉牌,他从须弥戒里拿出来,用神识往里一探,竟然发现百花的府邸居然在安平县内,离着百草行不远。
“你以前去过百花的府上吗?”良宵又将玉牌放了回去。
白游说:“哪里去过,我也是跟你才蹭上这等好运气,以往都是跟百虫一道,躲百花的打还来不及,哪敢上前凑。”
“百花的府上也在安平县内。”良宵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之前说过算到了下凡的机缘,现在还能算出来机缘是什么吗?”
机缘这种东西,说的甚是玄妙无比。只有与它有感应的人才能察觉出来,天道大公,无论功法几何,哪怕你居高位,掌滔滔权势,却仍不能夺了他人对机缘的感应。
但若此人已经获得了机缘,再被夺了宝,便另当别论。因此这机缘是个心头好,也是个能引来杀身之祸的大杀招。
白游听良宵这么一说,不由得长叹一口气,“我在天庭还感应的好好的,一下凡仙法又受的限制,别说感应了,我都快忘记我有机缘这回事儿了。”
良宵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先休息会儿吧,明天去转转,总觉得这安平县有些不对劲儿。”
白游笑道,“我还以为你觉得崇元不对劲儿呢。”
良宵一怔,“崇元?他怎么了?”
白游脱了靴,把良宵往床里面赶了赶,自己躺在床榻外,单独盖了床被子,又一挥手把灯灭了,才道,“我总觉得这人对你特别上心,听元原说他还喊你宵弟?我都没喊过你宵弟呢。”
良宵轻笑了一声,“你还敢喊我宵弟?”
白游怕被揍,连忙摆手,“你别曲解我的意思啊,我是说崇元对你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你感觉出来了吗?哪有人一见面就这样热情的?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良宵无奈地翻了个身,房内还有些微弱的光,应该是廊上的灯还亮着,他想到百日里见到的崇元,才露出个笑容来,“你在瞎想些什么?崇元不过是想与我们一道查这个案子,你不是说地府还在魔界那一块吗?”
白游重重的哎了一声,怪腔怪调道,“我的傻宵弟哟,你怎么就不明白,崇元就是那大魔头哟!”
心里一僵,刚才的笑容散在了夜里,手扶上胸口,里面竟然莫名有些难受,有了几分自嘲的意味,“我最近当真是被安平县搞得头大,元原都是右使了,他与成朗又以崇元为尊,崇元自然应该是魔尊了。不过一个魔尊,竟亲自来到安平县查案,也太鞠躬尽瘁了些。”
白游一条胳膊撑在床上,半起身往良宵那里探了探,语气颇有些严肃,“我也不知他为什么要来凡间,可能是在魔界待久了出来散散心正好遇见了这事?但是良宵,魔尊也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此间事一了,我们以后还需躲着他远点儿。”
“你担心些什么?”良宵说,“先前还对我讲魔尊有一位心上人,难不成你还担心他对我有意不成?”
白游回了身,平躺在床榻上,脑海中渐渐浮现出那个传说。
当崇元还在天庭时,与心上人是天庭仅有的两位上古神仙,自然是法力无边。可天帝却使计杀死了那位心上人,自此崇元与天帝划人间为界,仙魔两道自此而成。
天庭里的老仙君能记住的便是这些了,可白游却是清楚,那崇元一直没放弃找他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