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慕出来,看到楚歌等在外面,她迎上来,帮他脱了外面的衣服,看着他,欲言又止。
杜慕知道她想问什么,却没点破,只是说:“先回去吧,你也该好好休息了。”
经过检查,楚歌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胸口有一点撞伤。她之所以会吐血昏迷,也是受刺激太过,然后这段时间又没有休息好导致的。
杜先生的态度很是不容反辩,楚歌知道问不出什么,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已经很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她这样子的杜慕见状忍不住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牵起她的手,先回了她之前的病房。
楚妈妈正在那里帮楚歌收拾东西,她这两天也煎熬得不行,鬓边头发一下白了许多,楚歌本来还有点不甘心的,看到自己妈妈这样,倒是真的内疚了,便让吃药吃药,回家后让休息休息,一点折扣也没有打。
以至于楚妈妈都忍不住和杜慕叹:“她要是一直都这么听话好了。”
杜慕深有同感,点头。
楚歌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梦里纷至踏来的都是过去的事情,大约是后悔太过,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楚卿和林敏娴认识的那一天,梦里该是知道这两人相遇不会发生什么好事,她拉着楚卿的手:“哥,你别送我了,我自己过去。”
楚卿不同意:“不行,大晚上的出门,我得看看和你一起的是些什么人。”
楚歌嘟着嘴,不乐意,楚卿失笑,拿手指捏起她的嘴唇,逗她:“来,‘咩’一声。”
楚歌才不理他,挥开他的手气哼哼地跑了。
她想着,他既担心,那自己干脆不出门了吧?可是她跑出来,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往那夜总会的方向跑,明明心里急得不行,知道只要往回走可以了,但是她控制不住,还是来到了那个夜总会门前。
她仰起头,看到林敏娴冲着楚卿笑:“嗨,我是林敏娴,你是小歌的哥哥?”
她捂着脸,无可奈何,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人相遇然后相,到最后,她从监狱出来,听到的是自己哥哥伤重昏迷不醒的消息。
像今天一样,他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她隔着厚厚的玻璃望着他,心碎如刀搅。
她问楚妈妈:“为什么会这样?”
楚妈妈只是伤心地看着她,没说话。
楚歌一下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窗帘拉得紧实,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四肢酸软得厉害,她也懒怠动,有许多事要想,也有许多事需要好好想一想,但或许要想的太多了,到最后,脑子里空空的什么念头都没有,那么瘫在那儿,面无表情地发着呆。
发呆也没有发多久,很快杜慕推门进来,他摁亮小壁灯,一眼撞进楚歌那双清亮通透的眼睛里,忍不住笑。
他笑得浅淡,笑意却让人觉得温暖。
她便也笑:“你知道我醒了?”
“嗯,估摸着也差不多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多少透露出了他对她的了解。
楚歌微怔,问他:“以前我失眠,你都知道?”
“嗯。”他应,在床边坐下,很自然地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睡不好,但是那时候,我还是想把你拘到身边。”也许是不习惯如此敞开心扉,杜慕的神色有些不太自在,因此他沉默了一会,才又说,“因为总觉得自己这病没办法让你陪我太久,所以想在放你自由之前,尽可能多地让你陪一陪我。”
说完,他含笑问她:“你是不是因为这个,在心里骂了我无数回?”
“是啊。”楚歌也笑,语气轻缓,“尤其好几次,我都回到镇上,或者正在回镇上的路上了,然后接到秦坤的电话,说你回来了,我没法,只好又回头。那时候,真是特委屈,也特讨厌你,总想着有一天,我一定要摆脱你,把你甩得远远的,再也不要理会你。”
杜慕闻言,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紧。
楚歌用另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他:“但是真等到那一天,我求你放手的时候,其实心里也不是不难过的。”
她说:“杜先生,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到,有了你,我甚至都不愿意再想拉着林敏娴一起死了。”
杜慕看着她,忽地低下头,深深地吻了吻她。
良久后,他才放开她,问:“楚歌,你信我吗?”
“信的。”
“那好,之后林敏娴的事,交给我了,好不好?”
没一点犹豫,她应:“好。”
她如此痛快,杜慕倒有些不放心了,抬起头看着她。
楚歌笑,笑意却有些悲凉:“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我哥太心急了。也或者说,是他终究还是她的,所以算毁她,也毁得比我的手段要简单粗暴。”
“你哥的伤,你知道?”
“嗯。”楚歌的语气很平淡,“林敏娴并没有真的疯,所以那不是她会做的事情。”
按她的行事手段,悄没声地毁掉楚卿还有可能,明目张胆地跑她家里去刺伤他,不是楚歌看不起她,她还真不是做那种事的料。
等到平静下来,楚歌想事也想得很透彻。
在医院听到楚卿那样说的时候,他还担心她知道楚卿为她才以身犯险后会伤心,谁知,她却比他看得更透,想得也更明白。
杜慕忽然发现,这几年,她成长已是如此迅速。
但是她成长的代价,付得也不可谓不大。
杜慕沉默,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肩膀。
楚歌伸手遮住眼睛:“你帮我谈也好。告诉唐致远,八年前,他害得我哥在床上一躺是八年,现在他女儿又让我哥实打实挨了一刀,5%,不过份。”
她算计得好,5%的恒盛股份,也恰恰好,应该是唐致远的底线了。
果然,唐致远没有多推托,没几日,那些股权转到了楚卿的名下。
楚歌收到股权转让书的时候,让人撤消了对林敏娴的控告,她吩咐这些的时候,曼文也在,闻言不忿又不解地说:“真这么放过她呀?”
要她说,楚歌也不缺钱,何必为了这些东西,轻飘飘放过伤害楚卿的人?
楚歌提笔在文件上书写,头也没抬,只是淡淡一笑,问她:“死和生不如死,你更喜欢哪一种?”
曼文懵懵懂懂地看着她。
楚歌轻声说:“我更喜欢看到她生不如死。”
清醒地活着,然后清醒地看到,她不如她,被她一点一点打败,被所有她曾经看不起的、被她欺辱过的人,都踩在脚下。
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