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常开诚让丫鬟带话,请赵晗过去,说要感谢她替他做新衣。
赵晗便让丫鬟回话,让他在外院二堂等她,这个时候少有人经过二堂,但二堂又是公共地方,也不至于被人说闲话。
方泓墨在一旁听到了,便道:“开诚也真是,早和我一起时不说,我帮他带话道个谢是了,还要你特意去跑一回。你身子不便,还是我陪你一起过去吧。”
赵晗瞥他一眼:“怎么,不放心我么?”
方泓墨本来确是不放心她,可听她语调里这不放心明显是另一层意思,便切了一声:“哪会呢?我算是不放心你,开诚那人我也足够放心。”
赵晗半真半假地嗔道:“原来你真是对我不放心么?只因为开诚老实巴交你才放心的吗?”
方泓墨拍拍胸膛:“我对你很是放心,有我这么出色的相公,你眼里哪儿还放得下其他男子,太子殿下都让我比下去了,开诚更不用提。”
赵晗笑了出来,接着道:“别自卖自夸了,开诚找我多半是有另一桩事要问,你若是去了,他未必好意思开口。你放心,等我回来一五一十全告诉你。”她不让从霜去见开诚,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从霜,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开诚对从霜到底是何想法,开诚特意请她去说话,看来这并非是从霜一厢情愿了。
方泓墨微笑道:“你去吧,早些回来,我等你一起用饭。”
算经历过背叛,他也不会轻易原谅这种背叛,但这不代表他会怀疑身边所有的人。何况赵采嫣与泓砚有染,虽然可耻可憎,却不能不说其中亦有当初他太过冷遇她的因素在内。若是今生仍然娶得是赵采嫣,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绝不会有现今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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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晗故意不带从霜,只带着从露一个丫鬟,到二堂时,常开诚正等在那里,身上穿着的正是从霜所缝制的新衣。
常开诚见赵晗身边只从露一个,略显失望,但他很快调整过来,表达了感谢之情,赵晗自然回应些理当如此不用感谢之类的话。
常开诚之后说过几句后,停顿了一会儿,忽然像是鼓起莫大勇气般深吸一口气,说道:“表嫂,我想娶从霜。”
赵晗不由讶然,这憨表弟连个铺垫也没有,直切主题求娶,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虽然她来时有所准备听开诚提及他与从霜之事,但她没想到他竟直接说要娶。
从她本心来讲,从霜有好归宿她自然为其高兴的,但常开诚如果没来淮京倒也罢了,他是小户人家出身,从霜又是清清白白的大闺女,只要拿回卖身契赎了身是自由人,开诚娶她为妻虽然门户还是不当对,毕竟还能说得过去。从露从霜是她的贴身丫鬟,从赵府陪嫁过来的,卖身契全在她自己这儿,所以这一点不成问题。
可现如今两人同在方府,一个是表少爷,一个是丫鬟,身份悬殊,有目共睹。开诚还是婆婆的表侄儿,婆婆对此事是个什么看法也还难说,总之不会是欢欢喜喜地接受的。
若是纳妾,可能旁人还容易接受些。但开诚未曾娶妻先纳妾,这事也实在是有点出格。
而且从赵晗内心来讲,真不希望从霜为人妾室,即使开诚此时喜欢她,等到正室娶进门,她这个比正室更早进门,又是开诚的第一个钟情的女子,正妻恐怕很难接受她,而常开诚又要怎么平衡妻妾间本不平等的地位差异,这些都是困难之处。
赵晗不准备把自己这番思量全部告诉开诚,略想了想才道:“算你愿意,从霜也未必肯,何况从霜年纪还小,我本不想让她这么早嫁人。嫁娶之事还得父母同意,表舅父表舅母不在京城,母亲在这里做主照应着你,所以除了表舅父表舅母,这事还要母亲点头才行,可没那么简单啊。”
常开诚十分着急:“表嫂,从霜她不愿意吗?若只是年纪问题,我愿意等从霜,我是想让你还有从霜知道我的心意。父母亲那边,我会设法……”
赵晗缓缓摇头道:“表舅父表舅母多半不会同意……你先不要急,反正你还要在府里住下去,终身大事不急于一时,冷静下来你可以想得更清楚。说不定你会后悔这个决定。”
常开诚毅然摇头:“表嫂,我不会后悔的。”
赵晗微微点头,表示她清楚了常开诚的决心,接着又道:“我不许从霜单独去见你,你可别怪我,实在是……”
常开诚急切地说道:“我明白的,表嫂,你本是为了从霜好。我只求你能偶尔让我见她一面好了,像这样几日几夜都见不着她,实在……实在难熬得很。”
赵晗本是为了试试他的心意,没想到他对从霜已经用情颇深了,男未娶女未嫁,互相慕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这两人要在一起实在是困难重重啊。
她对常开诚的请求没有直接答应,只道:“都在府里,平时总有见得着面的时候。我只是不许她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单独见你,你须牢牢记住,只要是有一次私会,我不得不责罚她了。”
常开诚闷闷地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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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晗回到朝岚居,从霜迎了出来,一脸探询之色地望着从露,从露朝她眨眨眼,笑眯眯的,从霜脸不由又红了。
赵晗把她俩这些小动作瞧在眼里,轻咳一声,瞪了从露一眼:“时候不早了,还不去厨房传菜?”
“是。”从露吐吐舌头,拉着从霜往厨房去了。路上窃窃私语,把表少爷与少夫人说的话原原本本讲给从霜听了。
从霜听到说常开诚说要娶她为妻,一张脸涨得通红,又羞又喜,一颗心怦怦乱跳,几乎没听清从露之后说的话,一直到听见她说“少夫人说表舅父表舅母多半不会同意,连大夫人那边也难……”的时候,她才清醒一些了,脸上红晕渐渐退去,浮起忧愁之色。
但主屋到厨房才几步路的距离啊,两个丫头没说几句话已经到了厨房,她只能暂时把这酸甜难辨的心事丢在一边,先干起活儿来。
另一边主屋里,方泓墨见赵晗回来后与两个丫鬟神色古古怪怪的,大为好奇:“开诚到底对你说什么了?”
赵晗不愿此事被太多人知道,便拉着他回里间,将开诚对从霜的心意告诉了他。
方泓墨不由失笑:“这愣小子,我说他这些天怎么魂不守舍的样子,以前对他说一遍记住的事,这几天却三番五次地搞错,原来竟是因为这个缘由。”
前一世他与开诚的关系并没有今生这般密切,只知开诚并未娶府里的任何一个丫鬟为妻,直到他与泓砚闹翻离开淮京之前,都没听说他娶妻,如今的情形或许是因自己的改变带来他今生的改变,也或许他前一世也动过心,却最终都没能娶成从霜。
赵晗叹气道:“他这事儿可难得很。”
方泓墨挑眉道:“你少替他操心,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真心想要娶哪个女子,该自己挑起这个担子来,算再为难也得自己设法去解决,别让女子为此忧伤犯愁。”
赵晗点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我是准备先瞧着看,若是他自己决心不大,算我帮了他,也不能保证从霜嫁给他之后的日子能顺顺当当的。还不如不帮,长痛不如短痛,反而对他俩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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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常开诚收到父母来信,说是他那位作保的友人卖掉祖屋偿还债务并赔偿,伤人者挨了杖刑,衙门结案了,这桩事已经了结。信中问他何时归家,又提到原本说亲的那家听闻事情平息,找了媒人上门再谈结亲之事。
常开诚父母对女家如此反复是有点膈应,不过本是开诚这头招惹的麻烦,他又离家避风头,也不能怪当初女家回绝亲事了,且女家有田有产家境不错,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不便断然拒绝,来信问他意下如何,若是他还有意,回家成亲。
常开诚立即回信,他虽然读书不多,还算上过几年私塾,简单的信件写写还是没问题。他告诉父母自己打算留在京城,跟着大表哥学做生意,也是预备在京城成家,老家那亲事回绝了吧。
犹豫再三,他在信尾还是提了句,自己在京城遇见心仪的女子,想娶她为妻。
信寄出后不久,他再次收到老家来信,父母怪他写得太简单,只提及遇见某女,其他情况一概没提到,叫父母怎么答应?又问他此女是哪家闺女,芳龄几何,排行多少,家中父母兄长的情况如何等等。
只因常开诚第一封回信写得太简略,他们恨不得问遍所有问题,以免他回信再次寥寥数语。瞧着信里口气,若不是老家离着远,二老赴京路上不便,恐怕当即要赶来相媳妇了。
常开诚发起愁来,这信他要怎么回?若是说出从霜的丫鬟身份,恐怕二老不会轻易同意,若是胡编乱造,良心又过不去,再说纸包不住火,父母与表舅父表舅母一通信,事情揭穿了,还不如一开始老实说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