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泓砚,愤然离去。她慌乱不已,只怕他去告诉公婆此事,顾不上被打倒在地的泓砚,远远地追着他回到屋里,却发现他在写休书。
任她跪在地下百般哀求,他还是写下了休书,她已经有了身孕他还要休了她,这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么?她羞愤难当,说他若是执意休弃她,她要自缢。
她只是想要让他知道,自己是宁死都不会沦落到被休弃的地步。但他的心怎能冷硬到如此地步,仍然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自缢前不是没有踌躇犹豫,但她再没别的路可走了。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瞬间,她发誓,如果还有来生……
“采嫣,采嫣?”赵晗见她愣愣不语,脸上神情变幻,不知在想什么出了神,叫了几声都没回应,便轻轻推了她的手一下。
“啊!”赵采嫣惊得跳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也不知发呆发了多久。
“想什么呢?”赵晗瞧着她问道。
赵采嫣急忙回想走神前说的话,赵晗说她是疑人偷斧……“我是在想你说的有没有道理。”
赵晗轻扬眉梢:“这么句话想这么久?”
她有心引赵采嫣再多说一点,便道:“采嫣,也许有些事你只知道表面不知内情,自己一个人想,难免会钻牛角尖。你还有什么疑问不如一块儿问出来,我若是有知情的,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采嫣心说自己这番疑问哪里是能直接问出来的?
买卖交引一事,经赵晗这么一解释,到也合情合理,另外让人起疑的只剩另一件事了:“你还记不记得,敬茶时大哥突然打了泓砚一拳?在那之前,泓砚可根本没得罪过他。”
赵晗瞧着她,弯了弯嘴角:“难道你忘了那时你瞒着公婆什么大事了吗?”
“什么大事?”赵采嫣愣了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救六妹的事?你告诉他了!那他也不该打泓砚啊,他应该怪得是……”她讪讪地住了口。
赵晗却接着道:“他自然是怪你,也气二弟糊涂,男女有别,他不能打你,两份并一份打在二弟身上了。”
“当时公婆问大哥为何打泓砚,他怎么不解释呢?”
“你也知道那时候泓墨与公公之间不太融洽吧,他打了二弟,公公不问缘由先骂他逆子,说他惹是生非,以泓墨的性子,怎么还肯解释?”
赵采嫣默默端起茶杯,缀饮一口,似乎……说得通,前世方泓墨也是如此,经常与公公置气,有时一件小事能让他几日不归家。
她觉得前面那一世自己死后,泓砚一定恨极泓墨,他们俩一定争斗过。自己大约是因为年纪轻轻自缢而亡,死前怨愤极重,又有心愿未了,这才成了重生的契机。如果方泓墨也是因年纪轻轻死了,死前怨愤又有心愿未了才重生的,难道说他是被泓砚杀了?
可方泓砚那软蛋哪里会有这种胆子杀人,更何况按重生前方泓墨的性子,若他是被泓砚所害,绝不可能用如今这般淡然的态度对待自己与泓砚!
难道真的是她想太多了?
刚嫁过来的时候,方泓墨也还是与公公不和,只不过赵晗会做人,经她几次调和,公公如今非但不会动辄怒骂方泓墨了,反而还特别倚重他,经常夸赞他,反观泓砚……
为何这一世的赵晗变化也如此之大,在娘家的时候还不怎么觉得,自从她们姐妹俩嫁到方家来之后,便越来越觉得她与前世不一样了。前世的赵晗沉默寡言,本分却无趣,哪里有这么能言善辩会做人又会来事的?
赵采嫣只觉得再想下去,她连赵晗是否也是重活这一世的都不能确定了,可算重生了,原来那个木讷老实的赵晗能变成如今的样子?如果前世的赵晗有如今十分之一的机灵,她不可能和泓砚暗通款曲那么久都不被发现了。
连她自己这一回重生,也没过得有多好,只能说比上辈子稍有长进罢了。
难道她重生而来的这一世,与她原本活的那一世,本来不一样?难道还真是她疑人偷斧了?
赵采嫣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这时从露从外面进来,笑吟吟地禀报道:“大少夫人,二少夫人,俞少夫人来了。”
赵晗微微一愣,本想再向赵采嫣套点话出来,不料云英会突然来访,她起身相迎,转眸瞧了赵采嫣一眼,赵采嫣却端坐不动,一付不准备走的样子。
孟云英在门口瞧见赵晗出来迎她,便笑着上下打量她:“我瞧瞧,怎么还是一点不显怀呢?”
赵晗亦笑道:“哪有那么快,你怎么一付比我还着急的样子?”
“我都有快一个月没见你了,心想着总要大一些了吧,谁成想你还是老样子。”
赵晗埋怨她道:“泓墨出远门,你也不来看我,母亲又担心我不让我出门,害我这段时日一个人在家无聊得紧,只能做做针线打发时间。”
“那可不能怪我,是渊渟威胁我,说他不在家时不许我来带坏你啊。”
赵晗瞪她一眼:“你什么时候那么听他的话了?”
孟云英嘻嘻一笑:“其实我也是没法子,前段时日我二嫂得了风寒,我要帮忙带小侄子,没什么闲暇,再说我家里有人病了,我不敢过来,免得把病气带过来。你如今是双身子了,不敢让你沾晦气。”
“进去说话吧。”赵晗伸手挽着她胳膊,两人一同说笑着入内。
孟云英瞧见赵采嫣亦在,脸上笑容便淡了下去。她知道赵采嫣素来与赵晗不和,还陷害赵晗,对她的为人鄙夷得很,一想知道赵采嫣过来不会是什么好事,便没给她什么好脸色,见了也当没瞧见。
孟云英过来时还带了一筐霞阳小白杏来,赵晗招呼她坐下,又让从露把杏子拿去洗净了一起吃。
赵采嫣见她带来的那篮枇杷还在地上放着,赵晗却只让从露洗杏子,便酸溜溜地道:“杏子多酸啊,根本入不了口,还是吃我带来的枇杷吧。”
孟云英瞧也不瞧她,只望着空中道:“有身孕的人容易没胃口,是吃酸甜的,有味。枇杷淡了吧唧的,有啥吃头?也没怀上的人吃。”
赵采嫣最恨人家提她小产,听见孟云英这番影射,顿时脸色不好看了:“有些人吃酸的,也不见得有了,这都成婚多久了啊……”
孟云英是多火爆的脾气,听见这话还能罢休,把桌一拍要发作。
赵晗真是拿这两人没法子,一把按住孟云英的手道:“今天在我这里,笑着来的还要笑着走,谁都别发脾气。”转头又对从霜道,“把枇杷也洗了吧,吃酸吃酸的,吃甜吃甜的。”
从霜赶紧过来提走篮子,赵采嫣这才气平。
孟云英白了赵采嫣一眼,对赵晗道:“好了,你是孕妇你最大,我看你的面子,不与小人一般见识。”
赵采嫣冷冷一笑:“还不知道哪个是居心叵测的小人呢。大哥不在家的时候也不见来,他一回来跟来了……”
赵晗眉梢跳了跳,赵采嫣这话说得太过分,云英要还能忍住不是云英了。“行了!”她低喝一声,打断赵采嫣的话,同时看向云英。
见孟云英脸涨得通红,气得全身发抖,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说得出话来:“阿晗,今日是在你这里,我看你的面子才忍她到此刻,不然早撕了她的嘴了!她那脏嘴里说出来肮脏话你要是听得进去,我这走,从此再也不踏进方家的门半步,不管方渊渟去哪个地方,只要他在我绝不去那里!”
说着她霍然起身,怒目瞪着赵采嫣。
赵晗起身安抚她,要她消气,转头对赵采嫣冷冷道:“这里可不是你的春泽居,我不敢留你。”
赵采嫣见赵晗下了逐客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起身离去,走过她身边时淡声说了句:“我是好心提醒,你却当驴肝肺,还护着身边的白眼狼,迟早被咬一口。”
孟云英气得直喘,指着她远去的背影,手都抖了:“你听听,她还在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不知道你怎么忍得下她!”
赵晗微笑:“别气啦,气坏自己身子多不值得,我已经习惯了不与她一般见识,你当遇到回疯狗,听了回狗吠吧。来,坐下说话。”
孟云英却不肯动,头一回,瞧着她气鼓鼓道:“你信不信她泼的那些脏水?”
“我当你最好的手帕交,哪里会信她挑拨?咱行得正坐得端,遇见疯狗头不回。”赵晗边说边拉着她回到桌边坐下。
孟云英翻了个白眼:“你这用得什么成语,前后不搭啊?”
赵晗笑道:“管它搭不搭,你明白意思好。”
恰好从露把洗好的杏子与枇杷端了过来,孟云英气刚平,瞧见枇杷便又恼恨起来:“我不吃这东西。”
赵晗朝从露使了个眼色,从露便赶紧把枇杷拿下去了。
赵晗便只找些愉快的话题与云英说,赵采嫣既不在,孟云英眼不见为净,气也慢慢消了,说过几句后,赵晗留她用午饭,孟云英撅起嘴道:“你家相公回来吃饭不?他若是回来我不留了。”
赵晗瞪了她一眼道:“都说了我不会信她挑拨的话,你倒拿腔作势起来了。我这与泓墨和离,和你过日子去好不好?”
孟云英一听,噗嗤乐了:“好啊!回头我也与敏博和离,我们俩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