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巍与太原知府闫大人等来到舞台前, 闫大人悄声道:“四殿下,下官先领人去搜查吧。”
司徒巍摇摇头:“等等。一幕话剧很快就演完了。”
二殿下的管家急道:“殿下, 再等凶手就逃了!”
正说着, 贾萌走了过来。司徒巍抢着说:“猎人你的戏份好像完了?”
贾萌道:“完了。待会儿还得谢幕, 暂不能卸妆换衣裳。司徒先生,有些失礼还望担待。”
“无碍。”司徒巍道, “有个刺客闯入了你们马行。”
贾萌道:“我听说了, 也搜过。”他回头看了看舞台,“可巧赶上苗苗要演话剧, 所有说了算的人都在这儿,整个马行不忙的伙计也都在这儿充当观众。故此我倾向于那人见马行中没什么人, 穿过房子从别处翻墙出去了。我们各处的守门人都没见外人出去。要不然这样。让掌柜的和几个伙计领你们的人查去, 你得在这儿看话剧。是你自己说要看的,我们苗苗重演这一幕。”
司徒巍点头拱手:“多谢行方便。”乃吩咐闫大人和管家幕僚三人与掌柜的一道, 悄悄往院中搜查,他自己作古认真坐着看话剧。
这院子不大,家具也简单。毒苹果才刚刚从公主口中掉出来,院子里便查完了。那管家仔仔细细端详了台上的演员和下头坐着的伙计帮佣等,委实没有周柱子。遂领人离了这院子。舞台上王子和公主预备成亲,留声机奏起婚礼进行曲, 气氛十分完美。就是王子矮了点,得靠白马抱着才能掀开公主的头纱。在观众的掌声和喝彩声中, 话剧结束, 全体演员谢幕。
贾琮摘下马头哄了女儿几句, 让贾萌带着她,自己与冯紫英一道走到台下。乃迎着司徒巍拱手道:“司徒先生,失礼失礼。”
司徒巍羡慕道:“贾先生真真疼爱世女。”
贾琮道:“我们家里以孩子为中心,而且方才真的搜过没搜到外人,故此没顾上那事儿。”
话音未落,贾萌在那头喊:“拍合照啦~~白马,大矮人!”
贾琮忙撂下一句“稍等!”便与冯紫英一道跑回台上拍照去了。摄影师砰砰了四五声才算完。而后演员卸妆换衣裳好一番折腾,最先出来的倒是蔺伯儒。
这年轻人径直走向司徒巍,笑道:“他们卸妆麻烦些,我先出来。四殿下你好。”
司徒巍道:“贾王爷这儿轻松,蔺先生别叫我殿下。”
“好,司徒先生。”蔺伯儒一口答应,随意往司徒巍身旁一坐,问道,“我好奇,想打听打听是什么情形。二殿下府离这马行挺远的,那刺客为何往这儿跑?”
司徒巍苦笑道:“我二哥做的孽。”遂将这刺客乃是被二殿下夺了未婚妻之事说了。“那奴才大约是听说贾萌助过与他经历相似之人,遂跑了来。”
蔺伯儒皱眉:“那应当进来求见才是,怎么没人回话?”
司徒巍掂量了一下方才那话剧磨磨蹭蹭的节奏,周柱子过来时应当已经开演了。想是下人不敢为了个莫名闯入的外人惊扰一众主子哄世女玩儿。贾萌所言倒是有理。乃思忖道:“你们后门处是何人看守?”
蔺伯儒一愣:“我今儿头一回来玩。”
司徒巍忙说了两声“抱歉”,站起来道:“我不等贾先生他们卸妆了,到后门问问去。”
“请便。”
司徒巍快步离开院子,领着外头等候的随从赶往马行后门。
到了那儿一瞧,有七八个伙计女佣手持长棍笤帚大马金刀坐在门后。门开着,可看见外头围了十几个捕快。司徒巍乃上前拱手道:“各位朋友请了。哪位是此处的看门人?我想请教他两个问题。”
伙计们互视了几眼,一个道:“虎头呢?”
另一个道:“对啊,虎头呢?”
他二人站了起来:“我们去找找。”遂起身喊着“虎头”往四处找去了。
司徒巍问旁人道:“这位虎头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年岁大点的伙计道:“老实着呢!不怕吃亏,让他帮着做点子事儿立时就做。我喜欢这样的年轻人。”
另一个道:“他是前些日子刚来的。听说小萌大爷对他有恩。”
司徒巍脑中“咚”的响了一声:“贾萌对他有恩?什么恩?”
“说是帮他夺回了媳妇儿。他媳妇险些让人给抢了。”
司徒巍立时明白怎么回事,吩咐手下:“快!快去找闫大人他们,先找虎头、再找刺客。”
几个手下分头去找闫大人等,让改搜马行新来的后门门子虎头。不多时便有个看北角门的婆子道:“虎头出去了。说是三官庙那儿有家卖豌豆糕的极好,领了个爱吃这个的伙计去认门脸儿。”
捕快忙问:“那伙计什么模样?”
婆子道:“我没留神看,个子比虎头略高些,年岁仿佛有个二十三四,黑黝黝的。”
闫知府等人闻讯,立时领人奔出马行直扑三官庙。在庙门口方想起来他们肯定不在此处。这儿离城东门极近,忙跑去东门。一问城下守正,果然有模样长得像虎头与周柱子的人出城,就在城门外雇了辆马车走的,说有急事要赶去邯郸,出了比旁人多三倍的价钱。
司徒巍乃命闫知府留在太原查找他二人的家眷,弄明白他们为何要去邯郸、去了可有人可投靠;二殿下府上的幕僚管事率领捕快骑快马们沿路追拿。三人皆无异议,各自领命而去。
经查,周柱子父亲老亡,母亲从昨儿晚上便不见了。那个虎头的父母与他未婚妻全家却是四五日前便搬家走了,说是去赵国投靠虎头的舅舅;虎头因才刚到贾氏马行做事、不便立时辞工,遂独自留在太原多呆半年,等年底再过去。
闫大人一听便说:“此二人必事先便有联络,是串通好的。”因司徒巍还在马行,遂折返回去。
贾琮冯紫英这会子早已卸了妆,陪司徒巍坐在前厅说话儿,三人皆惊。司徒巍乃道:“赵国是联邦成员。此事只怕还得烦劳赵国相助。”
贾琮想了想道:“那个虎头既是马行的员工,我们亦有责任。只是我疑心他们是不是真的去了邯郸。既要做行刺之事,为何大张旗鼓的告诉街坊四邻往哪儿逃了?会不会声东击西?他们家真的有舅舅在邯郸么?”
闫大人“哎呀”了一声:“是下官思虑不周。”忙命人查去。
贾琮道:“再问问他们家除了舅舅以外还有别的什么可以投靠的亲戚。”
捕快赶到虎头家打探他们家可有亲戚还在太原,找到了虎头爹的一个叔叔。这老头说,虎头娘的娘家就在交邑,离太原不远,不知他有没有舅舅去了赵国。捕快又赶去交邑县。找到虎头娘的娘家才知道,他两个舅舅都早没了,如今只余下几个表兄弟。显见“去邯郸投靠舅舅”是胡扯的。回来再查问别的亲友,虎头未婚妻有个姨妈嫁去了长安,听说姨夫近几年发了财。虎头丈母娘曾跟街坊提过,若日子过得不好便投靠妹子去。
闫知府略一思忖,立命人骑快马往去长安的路上寻找,并画影图形发往各国通缉虎头和周柱子。周柱子的画像一挂出去,便有虎头的街坊认出来,此人来找过虎头两回,随后虎头和未婚妻两家才搬走的。
可知此事乃是这两个年轻人计划的。周柱子赶到贾氏马行后直入后门,虎头早已等候多时,替他拦住追兵、还预备好了马行伙计的衣裳给他换上,再吵嚷着惊动旁人过来帮着他守门。而后趁人不备,他两个从北角门溜出去逃走。
另一头,大夫们直忙到至次日,二殿下才将将保住性命。只是周柱子头一刀便捅在了他子孙根上,二殿下已成阉人。贾琮有些不好意思,亲自上门送了份厚礼。二王妃倒客气的很,并未迁怒与他,只隔着屏风哭个不住,弄得贾琮愈发坐立不安。晋王大怒,限期十日捉拿凶手,并命甘可熙帮着追查前因后果。
甘可熙领命,先去了一趟司徒巍府上。司徒巍细述了当日经过,连连摇头:“二哥这也是自作自受。”
甘可熙不置可否,转身又往蔺府而去。见着蔺伯儒,他也和司徒巍所言一样。说当日他们几个都在陪贾定邦演话剧,掌柜的进来回话时他正好没演戏、坐在贾琮身边。甘可熙问当日还有谁在,他道:“演白雪公主的是我妹子,后妈是小鹿丫——额,后妈是韩麓。”
最后甘可熙少不得来到马行求见贾琮。进了前厅,贾琮先指着案头一把扇子告诉他:“喏,这是方才你们五殿下打发人送给我家萌儿的。说是偶然得来、想起萌儿说过他祖父喜欢这个。子曰,君子成人之美。既是荣国公喜欢,就送给他老人家把玩。因我老子委实喜欢古扇子,五殿下又是诚心诚意的送来,我就做主收下了。”
甘可熙了然。若没有贾萌帮着虎头抢媳妇,周柱子八成不敢朝主子捅刀。老二既废,犹如断了世子一条膀臂,老三老五自然高兴。乃淡然道:“既是五殿下送国公爷的,王爷收了便收了。”
贾琮又指着案头的一张帖子:“你瞧瞧。”甘可熙拿起来一看,世子要来访问贾王爷、且过会子就来,不觉皱眉。贾琮乃正色道,“我来太原为的是修建铁路,无意卷入贵国内斗。还望甘大人告知晋王千岁。”
甘可熙道:“王爷已经卷入了。”
贾琮道:“你说卷入就卷入?我又不帮谁。俗话说,走多了夜路总会遇到鬼。你们二殿下抢多了女人,总会遇到一两个豁得出去的男人。不止是女人,别的也一样。布衣之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对臣子和老百姓不要做得太绝。这是我给你们王爷的警示。”
甘可熙一愣:“王爷何出此言?”
贾琮吃了口茶道:“天下需要铁路,铁路需要晋国,需要一个安稳的晋国、而不是四分五裂打内战的晋国。贫道夜观天象,晋王和晋国的命数有变。二殿下之事乃上苍示警。”
甘可熙大惊:“请王爷明言。”
贾琮摇头:“我如今毕竟是凡人之身,没法子探究得那么清楚。没事少换世子,稳定压倒一切。”甘可熙立时盯着贾琮。贾琮耸肩,“你们世子还没来呢。我没见过他,与他没有交情的。若我有心掺合你们晋国之事,肯定会扶持小巍,就是你们老四。这孩子在大佳腊大学念的书,最能理解我的想法。但我方才说过,稳定才是铁路最需要的。换世子必将引起朝局动荡。假如晋王能劝说自己别的几个儿子安生帮着世子自然是最好的;若不能,让司徒巍来帮世子,也极好。”
甘可熙思忖道:“王爷的意思是,我国与我王命数有变,恐生内乱?”
贾琮道:“事在人为。命数不过是个先兆。”甘可熙还欲再问,贾琮道,“贫道能说的,都已说了。”甘可熙不敢再耽搁,深施一礼匆匆辞去。
乃赶着进王府求见晋王,说如此。晋王倒是神色如常。半日才道:“贾琮得了老五的扇子,却劝孤王不要换世子?”
“是。”
“孤王何时说过要换世子了?”
“王爷……不曾说过。”
“那他废什么话。”晋王挥手打发甘可熙走了。
偏甘可熙才刚离去,晋王面色骤白,下令增添晋王府防护,尤命留神刺客,晋王府门前搜查骤严。
二殿下既然没死,晋国便没有国丧。没有国丧则官员百姓家中一切如常。
辅国大将军蔺东阳有意续弦,求娶的是天龙山玄武观的一位女冠。此女俗家姓曾,亦是官宦人家的女儿,道号信真。早年曾在数座道教名山修行,亦曾蓑衣芒鞋游历四方,数年前才来到天龙山定居。才学见识皆不俗,亦通晓后院事物,连宫中规矩她都知道。蔺东阳娶她,显见有盼着她教导女儿之意。
他先头那位太太李氏家中登时急了,打着舅母做寿的名头接了蔺家兄妹过去。谁知这二位异口同声,都愿意蔺东阳续弦、且愿意他娶这位信真女冠。宴席散后,李老太太要留蔺姑娘住几日。这姑娘道:“不成,明儿我要去韩姐姐家听故事呢!”仍是走了。李老太太手指头捏的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