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的石墙凹凸不平,潮湿污浊的空气仿佛从墙缝中爬出的腐尸一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儿。一堆堆的干草铺在地上,凌乱无序,铁门紧紧关闭着,唯有一盏幽暗的油灯在吃力地燃着,这就是当叶承与钟晴醒来时看到的景象,自从被面具人所伤后,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叶哥哥,这是哪里呀?莫非是阴曹地府么?”钟晴毕竟是女儿家,看到这种阴冷的地方,想起早先那个雨夜中的面具人,不由得瑟瑟发抖起来。虽然双手被铁锁所缚,但钟晴还是挪步靠在叶承身边,蜷缩成一团。
“晴儿莫怕,这里定不是什么阴曹地府,据我估计,可能是座大牢吧。”叶承伸手握住钟晴的手,柔声安慰道,他自己的双手与双脚也全被铁锁铐着,这时正感觉勒得皮肤生疼。
“你怎么知道?”钟晴眨着眼睛问道。
叶承苦笑一声道:“你忘啦?我可是在应天府坐过死囚牢的人呢。”
钟晴这时想起叶承的确对她说过在应天牢狱的事情,但每次当她问及为何坐牢时,叶承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肯痛快说明。
“就算不是,那我看也差不太远了,你瞧这地方,比那阴曹地府又能好多少呢?”钟晴叹气道。
叶承这时还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强忍着环顾了一下四周,但见除了一个菜板大小的铁棱窗之外,再无一个通风的地方。那牢门是铁质的,极为厚重,想要从里面打开,是绝无可能的。
正在叶承思索之时,突然只听的外面似乎有开锁的声音,钟晴连忙抱住叶承的臂膀,只见“吱呀呀”声响后,铁门的下半部分被打开了,一人从外面被硬生生地塞了进来,手脚同样被铁锁绑着。
“师傅!”叶承看得真切,塞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师傅醉太白陆离,于是连忙抢步期身来到近前,用被铐在一起的双手相搀。钟晴也看清是陆离,连忙也凑了过来。
“咳咳咳......”陆离被那突如其来的一击大大损耗了元气,这内伤显然是受的不轻,这时他感觉有人搀扶自己,抬眼看时却是徒弟叶承与钟晴。
“这真是刚被太阳收拾去,却将明月送将来。罢了,罢了,今次这跟头,咱们算是栽到家了!”陆离摇头苦笑道。
能让醉太白如此沮丧,可见这次的处境的确是凶多吉少了。叶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先慢慢扶着陆离坐在一堆稻草之上,以免受了地面寒气。
钟晴忍不住好奇问道:“师傅,您老人家不是在岸边找寻老疤,然后等候我们吗?怎么也会到了这里?”
陆离凄然一笑道:“大雨滂沱,老疤踪迹难寻,一时间我又等你们不到,心中盘算别再出了意外,于是我便冒雨回去找寻你们,谁曾想......”
陆离断断续续将怎样回到寨中,如何无意间听到岛主魏冲等人的谈话,以及后来怎样身上手又被擒获的经历讲述了一遍。
叶承与钟晴在一旁静静地仔细听着,不由地一阵唏嘘。等陆离讲述完毕后,两人也将自己的遭遇诉说了一遍,这下三人才知道,原来他们竟然都是着了那面具人的道。
“是老夫疏忽了啊。小子,你说的没错,什么狗屁孟尝君!那老孟尝沽名钓誉,这如今的小孟尝更是狼心狗肺!竟然掳掠孩童作为交易,简直就是丧尽天良!”陆离说到气愤处,牵动伤势,不由地又激烈咳嗽起来。
叶承连忙给陆离捶背,继而说道:“师傅,如此说来咱们都遇到那面具人了,他究竟是谁呢?徒儿与其交手时发现其武功不弱,但若是与您相比,徒儿还是觉得不如,应该不是六侠之一吧?”
陆离听罢,重重地啐了一口道:“呸!什么叫应该不是,那是断然不是的!六侠都是武功卓绝的人,不屑干这种勾当,藏头藏尾的岂是我辈行径。再者他若真是六侠之一,那一招突如其来的偷袭在我没有防备、完全没有真气护体的情况下足以取我性命,但你们看,老夫不是没死嘛!所以断断不会是六侠之一的。”
钟晴若有所思道:“也许,那人根本就不想先取您性命呢?”
陆离听罢,不置可否,只是恨恨地不住咳嗽着。
叶承虽然身处逆境,但却并没有陆离这般愤恨沮丧,也更没有钟晴这样的害怕恐惧,他更多想的是如何才能从这大牢里逃离出去,另外他的心里也十分惦念着戴思公与地窖中那些待价而沽的孩子们,当然,还有那个让他不知道该怜还是该恨的幼菱。
正在这时,门外似乎又有响动,紧接着大门上面的一个小孔被打开了,露出一双眼睛。这双眼睛看了片刻之后,忽然间只听的开锁之声,门被缓缓推开了,在门口矗立一人,左边耳朵被包扎地严严实实,正是崇明岛主魏冲。
陆离一看是魏冲,把头扭向一边,狠狠地啐了一口。
魏冲既不向前,也不着恼,而是笑了笑:“怎么?老哥,您还生我的气呢?我这耳朵都被你冻掉的人不也没说什么吗?”
“可惜那一掌冻掉的仅仅是你的耳朵!”陆离冷冷道。
魏冲叹了一口气,这时候身后的一名随从连忙搬了一把椅子,魏冲缓缓坐下:“老哥,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也有我的苦衷。”
“你的苦衷就是要干这丧尽天良的事情,卖了那些儿童吗?”叶承在旁冷笑道。
“你知道我这崇明岛上有多少人吗?”魏冲转而向叶承问道。
“人有多少我不知道,但畜生倒是不少。”叶承笑道。
此言一出,魏冲身后的几名随从接着拔剑出鞘,欲要上前,却被魏冲笑呵呵地拦住了。
“崇明岛上,门客一千一百二十人,士卒两千零七十六人,总计三千多人。你们知道吗?在这区区弹丸之地每天有三千多张嘴等着你给他吃饭,我魏冲又不是神仙,从哪里能养活这么多人呢?所以......”魏冲侃侃而谈道。
“所以魏岛主就生财有道,干这种肮脏的交易?”叶承揶揄道。
“你们有所不知,在这南海之中,有一座三佛岛,岛主陈祖义是我好友。他本也是个落魄的江湖中人,被官府缉拿的紧了,才到海上为生,这样一来反而却是因祸得福,一次机缘巧合来到三佛岛,正值那岛上各族正在混战,我这位陈兄便趁乱攻下海岛。”魏冲缓缓道。
“他攻他的岛,你做你的岛主,却有什么相干?”钟晴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口问道。
魏冲微微一笑道:“钟姑娘问得极是,这陈兄攻下岛后,伤亡也是极其惨重,更加上岛上本来土著就不甚多,长年累月内斗更是所剩无几。正所谓打江山易,守江山难,陈兄总不能带着些非残即伤的老弱之人守卫岛屿吧,更何况这三佛岛遍地财宝,物产极为丰富,周围群岛岛主与海上盗贼早已垂涎欲滴。”
叶承、陆离、钟晴三人此时仔细听着,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当下只听魏冲顿了顿,继续说道:“因为彼此相交甚厚,所以他几次三番到崇明岛上求助于我,让我帮他多引中原之人去三佛岛,并许以重金,我们俩是一个缺人,一个缺钱,当然就一拍即合,虽然这事情有些过分,但我所找的孩童都是些穷苦之家的孩子,跟着他们的父母活活受罪,这要是到了三佛岛,不过就是打打杂务,到时候开枝散叶,人丁兴旺,共享岛上福贵,不强过在困顿之家坐吃山空百倍?”
叶承三人此时彻底明白了,原来那被掳掠的儿童是被魏冲和那陈祖义作为交易被卖到三佛岛去,用以繁衍生息,增加岛上人口去了。
“魏岛主,我原以为洪游天就已经足够厚颜无耻了,没曾想若比之于你,真是小巫见大巫啊。你竟然把掳掠儿童,让他们骨肉分离,背井离乡当作为他们好,也算是让我叶承领教了。”叶承此时虽然被缚的十分难受,但仍然丝毫不惧。
魏冲只是在椅子上笑笑,缓缓站起身来。
“你这岛主,还能把自己的龌龊勾当讲给我们听,就不怕传出去将来被江湖人所耻笑吗?”钟晴道。
“他不会怕的,因为从他决定告诉我们的那一刻起,就没想着让我们活着出岛了。”陆离在旁平静地说道。
魏冲嘿然一笑:“还是老哥最了解我了,那么故事讲完了,你们也该上路了。”
“不过还是谢谢你让老夫在最后时刻认清了你。”陆离说道。
魏冲叹口气道:“其实你们本不用死的,我当初在大殿之上冷落你们就是想逼你们识趣,自行离岛,可是......”
魏冲还没说完,却突然被身后一个急匆匆的声音所打断。
“岛......岛主,来......来船了!”一个喽啰面色十分慌张地说道,脸上全是汗水,显然是急奔而来的。
魏冲面露不悦,哼了一声道:“船来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就是早来了数日吗?”
“不......不是陈岛主的船!”喽啰声音中透露出惊恐。
魏冲也是一愣,随即问道:“那是谁的?”
“朝廷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