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远在应天府的燕王朱棣,正一个人躲在应天府宫殿的圣德殿中,虽然已经确定了登基的吉日,但是他的内心,似乎并没有自己当初想的那样兴奋和激动,朱棣不明白,靖难之役的浴血奋战,九死一生,难道不就是为了几日后的继承大统吗?可现在,他只感受到了无边的空虚与寂寞。
朱棣抬头环视了一下这个黑漆漆的宫殿,整个殿里,只有供奉桌上的几根蜡烛摇曳着,殿内的几把椅子,被烛火照的忽明忽暗。烛光背后,摆放的是写有孝慈高皇帝马氏的供牌,这里正是一生戎马,追随洪武大帝朱元璋的马皇后的供殿。但是此时的朱棣,手中握着一个木刻的小人,雕刻的是一个面容慈祥的女子,栩栩如生,似乎在冲他微笑,朱棣坐在地上望着小人,神情已然恍惚。
"娘,您能原谅孩儿吗?自古都道君权天授,但是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出身,君王如何能够服众?马皇后不是我的亲娘,但我之前只能这样说,今后也必须这样说,因为孩儿没有别的退路......"朱棣对着木人喃喃道。
此时不知从哪里刮来了一阵风,将一根蜡烛吹灭了,整个房间里更加的昏暗。
朱棣继续自言自语道:"您不远万里,从高丽来到中原,生下了我这个不孝子,但是我从没有喊过您一声娘,我是多么的无耻,多么的自私啊!可是谁让孩儿生在帝王家呢?都说子凭母贵,孩儿若想在父亲那二十几个孩子当中生存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个可以倚赖的人做母亲。"
朱棣用手抚摸着木人道:"孩儿心中,只有您一个母亲,原谅孩儿吧,孩儿要活下来,只能这么做!"
此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一声咳嗽,朱棣连忙将小木人藏于怀中,正襟跪在了马皇后的供牌之前。
"皇上。"
"谁?"
"微臣袁珙,有急奏需禀。"
朱棣稳了稳心神,低声道:"进来吧。"
道士袁珙进来了,等到了朱棣身前,发现朱棣脸上竟有泪痕,连忙跪倒:"皇上不仅功盖寰宇,孝慈之心更是亘古未有,微臣真是前世修福,才得以侍奉您这样的明主。"
朱棣叹了口气,摆摆手道:"连日来忙于政务,竟无瑕拜谒母亲,今日特来她老人家身前谢罪,爱卿有何事,但说无妨?"
袁珙见说,叩头道:"启秉皇上,姚广孝今日被人发现不在府邸,佣人也不知其所踪,是否......"
朱棣笑道:"广孝回家省亲,已奏我知,这本是人之常情,所以我口谕准奏,没有告知其他大臣,爱卿不必为此事劳神了,登基大典之前,他就会回来的。"
袁珙诺诺道:"是,皇上。还有一事,据一品阁线人回报,宁王朱权在宜兴似乎滞留不前,并且邀朋结党,听说最近江湖中人突然陆续聚集城内,恐有图谋,皇上不可不察。"
朱棣缓缓站起身来,在殿内踱步道:"我这兄弟,心里总归是有心结的,总觉得我亏欠了他,岂不知我是为他着想,让他远离京城漩涡,避开这个是非之地,没曾想他还是未能体会我这个做哥哥的良苦用心。"
"请皇上示下。"袁珙道。
"让赤睛凤凰付海走一趟吧,不要打草惊蛇,静观其变,随时禀奏即可。"朱棣缓缓道。
"遵命!"虽然朱棣没有明说,但一下就派出了一品格武功最高的两个高手之一付海前去,袁珙已经窥探到朱棣对此事的重视。
与此同时,距冲宵会只剩下不到一日时间了,在宜兴城最大的道观冲宵楼内,一切已经按照宁王朱权的意思布置停当,各路受邀而来的豪杰也已经陆续赶到。但是不论古今,人若一多,难免形形色色的鱼目混杂。此次冲宵会也不例外,虽然不乏武林之中德高望重之人,但不少宵小之辈也混迹其中,想要借此良机结识宁王。
叶承边走边问,终于来到宜兴城下,此前从未来过,今日一见,这城中真是好不热闹,青石板的路面虽还有些雨后的积水,但是商贩都已经出摊,再加上来了不少江湖中人,整个城中更显热闹。
"这位大哥,借问一下,此处为何多了如此多的江湖人士,可是有什么聚会不成?"叶承拦住一个挑夫问道。
"俺也不知为何,最近城内确实多了很多习武之人,唉,这些人有的还好,有的简直就与土匪无异,城内衙门也管不得,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可苦了我们这些百姓。"挑夫无奈摇头说道。
"那可有客栈可住?"叶承继续问道。
"客栈?那就别想了,今日之前所有的客栈就都已经满了,不少客人先前居住未到期,都被那些江湖人士给撵了出来,真是乌烟瘴气,怨声载道啊。"挑夫说罢,继续挑担而去。
叶承心道:"如此看来,这事情还未开始,那钟家父女应该还在城中,不若仔细打探一番,再做理会。"
"叶哥哥,我饿了,想吃糖葫芦。"幼菱在马上挣扎着要下来,叶承连忙将她扶了下马,找了一个卖糖葫芦的给她买了一只。
叶承一手牵马,一手牵着拿着糖葫芦的幼菱,想要寻找个客栈,信步而行中,但见不时有三五江湖中人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
走了多时,终于找到一家客栈,这家客栈规模中等,一楼还有可以用饭歇脚的地方,叶承抬头一看,但见大门牌匾上大书四个字:"落灯客栈"。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没想到这客栈还能以诗为名,看来这繁华所在,人物究竟是大不相同。"叶承看这店名,想起了南宋诗人赵师秀的诗文,不绝吟诵道。
正在这时,店小二已经走到门口,见叶承长得一表人材,再看他后面的高头大马,料想来人必定是个有钱人物,当下不敢怠慢,连忙牵过马绳,招呼叶承进店。
叶承慨然一笑,心道:"店名虽好,看来天下开客栈的还是一样,重富欺贫,诌上欺下。"
叶承领着幼菱进的店来,但见这店内陈设还算考究,不少字画悬挂于廊前屋下,虽都是名家手笔,但一看便知不是真迹。
"小二,请问还有客房吗?"叶承捡了一个角落的座位坐下问道。
"客房?客官您来的不巧,不仅是咱这店里,就是整个宜兴城里,我保您也寻不到一间客房了。"小二边擦桌子,边回答道。
"究竟是何大事,惊动了这许多人来?"叶承继续问道。
"宁王的事情,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能得知,也断断不敢随便打听的,听说宁王此次是赴东昌就任,途经此处,不知为何停了下来呢。"小二看了看四周,故意压低声音对叶承说道。
叶承点头,不再去问,因为此时他注意到与他斜对角坐着一位老者,正在自顾自地品茶,忽然想起来,正是官道上擦肩而过的骑驴老人。
此老者虽然看似其貌不扬,但是颇具风度,叶承想要上前拜会,只见这时门口声音鼎沸,不一会儿又进来一群人。
"叶哥哥,你看他们好凶啊,是不是坏人啊?"幼菱边吃着糖葫芦,边问道。
叶承在旁偷眼观瞧,但见进来的人有的着深蓝色短褂,有的却是着土黄色衣衫,似乎是两个门派。果不其然,这些人刚刚坐定,就听穿黄衣的其中一个大汉嚷道:"小二,快给爷上酒!他奶奶的,不远千里而来,非得要什么狗屁英雄帖才能参会,老子没有怎么的,宁王也太瞧不起我们沙蛇帮了吧!"
旁边穿蓝衣短褂的一个中年人叹道:"可不就说,咱们刚才还争来争去,闹了半天咱们都不受待见,连个英雄帖也不给,这聚会看来根本就不是让咱们参加的!钱老大,咱们也别再找晦气,不如识趣些,脚底抹油走了算了。"
那穿黄衫的钱老大一拍桌子道:"走?要走你柳帮主走,我钱白虎可不走!这不是让武林中人笑话吗?堂堂沙蛇帮就这么没骨气,人家不见就灰溜溜地跑了!"
"说的也是,帮主,您看水鬼门和咱们都是一起来的,他们凭什么就有英雄帖,平日里咱们海龙寨可是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啊,这以后海上的生意,咱们再怎么和人家抢啊?这次认了栽,以后见面不是连头也抬不起来了吗?"一个消瘦的汉子对柳帮助说道。
叶承虽然还不能完全弄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但是已经大体明了,看来此间大事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聚会,而要想参此会,必须要有宁王的英雄帖。
此时幼菱似乎在旁有些困倦了,拽了拽叶承的衣袖道:"叶哥哥,幼菱困了,这里还有一个糖葫芦你吃了吧,我要睡觉。"
叶承吃着糖葫芦,继续想听清楚对面两帮派的谈话,但是对面似乎开始谈论什么要紧事,突然压低了声音,叶承坐在那里,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
此时叶承偶然间发现那个坐在旁边的老者又在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感到十分不解,正在这时只见对面海龙寨一人起身道:"我去解手。"
"机会来了!"叶承暗自高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