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马车，已经被大内侍卫们拆开搜查了一番，连车底板都拆了下来。
马车旁边，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像疯子一样，缩在车轮边的阴影里，黑乎乎的一团。
跟在楚昭恒身边的招福，忽然“啊”的叫了一声。在大家都屏声敛气时，他这一声叫，格外响亮。
“大惊小怪什么！还不退下！”楚昭恒略侧过头，低声呵斥了一句。
“太子殿下，这人……好像……好像是汪福顺。”招福害怕地低下头，嘀咕了一句。
他嘀咕的声音虽轻，可他是站在楚昭恒身边的，楚昭恒又站得离元帝很近。所以，他这句话说出来，元帝、楚昭恒、楚昭业都听到了。
楚昭业听到汪福顺，抬眼仔细看了一下，那个像疯子一样的人，好像真有几分像汪福顺！
汪福顺失踪后，楚昭钰母子俩派人找过，他也派人多次打探过，却一直没有声音。
他以为这人应该是落到颜家手里被灭口了，居然还活着？看他这样子……好像还疯了？
楚昭业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确定汪福顺是真的疯了。
他看了下面的大内侍卫们一眼，人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弄进宫里，还要塞进马车……楚昭恒，对内宫的把持超过自己的预估啊。
“圣上，马车上还找到了一块木牌。”一个大内侍卫端着一个盘子，呈了上来。
元帝也不看那块牌子，转头看着招福，“你认识底下那人？”
“圣上，那人是刘妃娘娘身边的太监总管汪福顺，宫里很多人都认识他。”招福不敢隐瞒，跪下回话道。
刘妃身边的太监总管？
元帝看着是感觉有几分脸熟，“康保，你去看看。”
康保跑下去，到那人身边。那人看到有人走到自己身边，怕得更是浑身发抖。
一个大内侍卫抓起那人头发，康保看了一眼，回到元帝身边，“圣上，真是汪福顺。只是不知怎么疯傻了，也不会说话了，看那样子，是被用过刑的。”
楚昭业听到用刑，瞳孔一阵收缩，三皇子府的刑房……
“父皇，儿臣想先去看看刘氏。”他不问面前任何事，只是请求道。
元帝从痛失皇孙的盛怒中，清醒过来，“你去看看刘氏，顺便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父皇，刘氏在府中并不常出门，这汪福顺儿臣也……”
“三殿下，三殿下！我不是有心冲撞刘侧妃的。”被押在一角的颜烈，忽然大声喊道。
“大胆，竟然敢御前喧哗！”旁边有御史大声训斥。
而所在车轮一角的汪福顺，听到“三殿下”这个称呼，却忽然挣扎起来，一边“啊，啊”乱叫，一边转头四处看着。
那神情，在场的几个，都感觉他是在找人。
汪福顺在南州被抓，被楚谟用了刑，随后被颜烈和颜宁带回京中，一直关押在颜府的地牢里。
不知是吓的还是脑袋受伤了，后来居然疯了。颜宁试过，只有听到“三殿下”这几个字时，才会反应特别大。
可能在汪福顺心里，是指望三殿下能救他一命的。
原本，颜宁是打算拿他去治楚昭钰母子的，可是刘妃机敏，让楚昭钰帮太子办事了。这人，就一直没用上。
今日听说封平被抓后，颜宁想到了三皇子府的那个刑房。而路上遇到颜烈之后，她心里更是紧张，让孟秀回府，将这人秘密带出来，交给楚昭恒。
楚昭恒果然没让她失望，这种时候，将人塞到马车里。
颜烈不知道颜宁这些安排，但是看到汪福顺，他自然也知道汪福顺听到什么会有反应，索性大叫起来。
元帝如今多疑，看汪福顺那样子，“他要找谁？”
“父皇，儿臣看汪福顺是想说话但说不出来，不如儿臣和三弟过去看看吧。”楚昭恒在边上说。
楚昭业一皱眉，他也看出不对劲了，不想过去。
“好！”他答应了楚昭恒的话，又转向元帝问道，“父皇，颜烈说他冲撞了刘氏？”
元帝点点头，示意康保将今日之事告诉楚昭业。
“父皇，儿臣没想到是这样，静思职责所在，是刘氏逾越了。儿臣求父皇饶了颜烈吧。”楚昭业听完后，忍痛向元帝求情。
他又转向楚昭恒，“太子殿下，您说呢？”
楚昭恒皱了皱眉，“父皇，儿臣觉得颜烈平素虽然有些鲁莽，但万不至于如此分不清轻重，不如，先让他过来问问吧？”
颜烈刚才已经挨了几杖，后背有血迹渗出。他跟着太监走上台阶，跪在元帝面前。
“颜烈，今日之事，你有何话可说？”
“圣上，末将是按大楚律法行事，虽死无憾。”颜烈犟着头，大声说道。
“律法？”元帝没想到颜烈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圣上赐了末将一本《大楚律》，末将在家日夜诵读，律法上说‘过宫门须下车下马，否则视同谋逆’，末将职责是把守宫门，刘侧妃过宫门不下马车，末将是按律拿下的。但是大楚律上没说怀孕的侧妃是不是可坐马车过宫门，这条请圣上明示。”
颜烈居然背出了一条大楚律法，大家都有些吃惊。
现在，一般是进内宫门必须步行，在外宫门处，御林军们若不拦，也没人会参。
颜烈说自己是按律行事，元帝就不能随意处罚了。他是个明君，所谓明君，下旨都需师出有名。而颜烈那句“怀孕的侧妃是不是可坐马车过宫门，请圣上明示”，是将了元帝一军。
一向不喜读书的颜烈，这下让人刮目相看了。
“父皇，颜烈所说也有理。”楚昭恒在边上说了一句，“若按律行事而获罪，那以后，还有谁敢秉公执法呢。三弟，你看呢？”
楚昭恒问了楚昭业一句，眼睛无意之间，扫过了那边重新安静下来的汪福顺。
“叫游天方来，这事，让他去审。”元帝冷着脸，说了一句，又朝下点点，“把汪福顺，一并交给他带回大理寺去。”
楚昭业没想到，自己舍出了一个孩子，还是不能让颜烈偿命。有汪福顺这个人在，他不能在这里多待，“父皇，儿臣先接刘氏回府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