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冰抬眼,与冥希辰的目光相接触。他的衣袍在狂风里纹丝不动,就像是在这风起云涌的乱流之中逆行而上,坚韧,顽强。
“你们也回魔都去罢,就此别过。”
说罢,她拉扯着凰羽的衣袖转身而去,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就算倾尽所能,她也要护住她想要护的东西,和人。
“冰儿!”
冥希辰忙唤住她,眸色里映着一抹浅痛。
“千年前的事……”
凰冰身子一僵,随后缓和了下来,方才打断了他的话。
“邪灵之害迫在眉睫,有什么事且放在结束后吧。”
这话堵的冥希辰哑口无言,想说的都被这话堵在喉咙里。他思索了很久,决定解释他千年前为何要杀死那些凰族人,就算说完后她还是怨他恨他,他也无妨了。可是还没开口就已经被打断了。
她不愿意听,还是根本就已经不在乎了。因为是他,所以不在乎了。她拿邪灵的事来堵他,他竟也无言以对。
说是结束后再谈,可他怕的就是这个。
结束之后?若是如今的情形,真的有结束吗?他不是没见识过邪灵的能力。那一日在神域锥心刺目的景象他怎么会忘记。
他怕,怕真的就没有以后了。
原以为只要他跟着她,哪怕地老天荒,他都能等。可如今,他也不知道了。
方才曲流觞说的话,凰冰都听见了吧,他杀了凰族人。曲流觞说得对,若不是他真的有那个想法,曲流觞也不能轻易就控制他的行为。
这话凰冰是听到了吧,所以他才想要着急地解释。他的确是杀了凰族人,他的确有杀了那些人的心思,可是,他是有原因的。
他想把这原因说给她听,不管她是认为他在狡辩还是别的什么,他都不怕,只是想解释给她听。可是,他只能看着那个背影越来越远,就好像要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一般。
事及至此,终究还是这个样子……
直到黑压压的天空尽头再也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他才收回了目光,瞥了眼已经冷静下来,却缩成一团的曲流觞。
“麻烦鬼伯伯带上他。冥绝,我们回魔都。”
黑袍卷起,似与这天地抗衡,决绝的视死如归的气势如临大敌。
谁都没有想到,一场荒诞的千年之约最终会演变成这个结果。
那个如同夜魅里的魔神一般的男人,昂首走在最前面,不惧天,不惧地,却抵不了落寞地孑然一身。
鬼目看着小主子离开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他作为一个旁观者,把所有都看在眼中。
小主子要比老主子苦多了。因为一个荒诞的缘由而引起的生生世世世世生生的折磨与遗恨,不知这苦,何时才能化为甘甜……
鬼目又看了看蜷缩着的曲流觞,他此刻已是鼻青脸肿,衣服也凌乱不堪,哪里还有一点妖孽的气质。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甘愿那深渊里也有一束光明,照拂众生。
他蹲下身,把他扛在肩上。即便如此,曲流觞也没有一丝扭动,或者是挣扎,就像任人摆布的玩偶。
风急驰而过,化作点点尘埃散落。
从地魔深渊到凰族紫烟峰,这一句而来,蔓延的死气越来越浓郁,充斥着每一个角落,一呼一吸之间皆是如此。
凰冰不怕它,她自己就是最强的保护罩。凰羽也不怕它,他本身就是凰族下一任的王,正气长存,再加上神凰的血脉,正是生的蓬勃之时。
若是邪灵的一击他是无论如何也受不了的,但这是蔓延开来死气,不知比邪灵本身稀薄了多少。
可他担忧凰族里的那些人。虽是凰族,但继承了神凰血脉像他这般的却是少数。大多数凰族人都还只是普通人,就像神域和魔都也是普通人居多。
他们这是依靠着凰族的保护世代生息繁衍,如今他们中了计,不知道凰族现在成了什么样?那些人又该如何抵抗?
沿路所有的花草树木皆是枯萎之态,极尽了邪灵的喜好。他怕是想把神魔大陆变成一片死境,可就算是如此,又能怎么样呢?大陆他成了死的,就算是他称王称霸,也没有了意义。
凰族的大门是敞开着,凰冰一看,便觉不好。这死气正蔓延到凰族里面去,没有一点停顿。看来,就算是提前启动了凰族千百年的防护大阵,也依旧没能躲得过邪灵的手掌。
空荡荡的大街上买卖日常的摊子随处可见,摆得整整齐齐的,却没有一个人的影子。
黑色弥漫,蒙尘即来,停了脉搏,静了呼吸。
“迟了……”凰羽红着眼,站立在一座空城里显得尤为悲壮。
这些都是他凰族的子民,却因为他这个主子的判断失误造成了如今的局面。他愧对凰族,愧对凤王凰后,愧对每一个凰族人。
“主子!快随属下来!”
“决明!”凰羽忽的抬起脸,惊诧地看着忽然出现的人。
黑雾有些重,但他还是能看出来,是决明。
“嗯,是属下。主子和小少主快随属下来。”
“决明,族人呢?可还有存活?”凰冰问道,一面随凰羽一起跟着决明的步子。
“族人都很好,没有伤亡。楼莫大师把大家带到了安全的地方,没有受到危害。只是楼莫大师……”
“师父怎么了?”凰冰的心紧张起来,她知道师父有能力保护凰族人,那的师父呢?
决明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两位主子,到了。”
这是地下的暗门,从这里通向的是凰族后山的地下。到了这里就已经没有死气了,也怪不得楼莫把人藏在这里。
然而凰冰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楼莫。
“师父他怎么了?”不允许决明回避这个话题,师父族她而言,是第二个父亲,几次三番把她从世界的边缘拉扯回来。
凰羽也十分担忧楼莫,两双眼睛盯得决明头皮发麻。
“辰时三刻,黑雾四起,蔓延在城中。楼莫大师见此便立刻将所有人集合起来带到此处,随后就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