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子居然问自己因何发笑,这令色勒莫略显尴尬。他笑得旁若无人,是因为已将身边的鹰引为知己。不想,承影这一问,倒令他瞬时冷静下来。
他略一斟酌之后,长声道:“你还,待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便会懂得坚守的重要。我笑的是些荒唐人、更因为一些荒唐事。有些人一生清醒,却独独做了一桩荒唐事,这并不可笑;有些荒唐人一辈子都未曾做过荒唐事,这样的人令人仰望;独独还有一种自认清醒之辈,却用一生在做着荒唐事,你可笑不可笑?”着,他又大笑起来。
那荒唐人是谁,荒唐事又指哪一桩,承影又哪里知道?但他明白,色勒莫在警醒自己,人一生做件荒唐事不可笑,但一生都坚持在做同一件荒唐事呢?可最关键是什么事才算是荒唐事?于是,承影便问:“前辈,何人称得上是荒唐人?”
“草原之上的有位大祭司,名叫胡日乌斯,你可知?”
承影头。
“他此生最大的功绩便是督建了一条树渠,身为一界大祭司,不为族人未来着想,却独独做了这么一件事,你荒唐不荒唐?”
承影不以为然道:“若那树渠果真能为草原人带来好处,这件事便是大好事,既然是大好事,荒唐又如何?”
“此事深为草原人称道,只因为树渠引来冰原之水者才是真荒唐!”
承影心中一动,若冰原,除了他的师父还能有谁?再或者是那些云中怪人?事涉冰原一族,承影当仁不让,连忙摇头道:“无论前辈的是谁,承影都认为此事并不荒唐。就算胡日乌斯前辈借用了某些力量,但那也是发自本心。”
色勒莫头又摇头,面容一肃道:“万年前,域外曾有规则之神以意化梦,环形山之中至少有五位神境同时在梦境中得知颢天域将陷入道殒之境,仙途将会断绝。诸神之意,有一道授予冰雪之主,他应下代行雨雪恩泽。冰雪之主既已应下神意之托,便应尽心守护这一方生灵。可他,志并不在此,他以神魂游遍了颢天域的每个角落,却独独忘了草原上的凡民。”
“师父?”承影难以置信,来去,竟然指向了自己的师父,他如何能听得下去?便怒道:“承影敬前辈如师长,可若前辈辱我师名声,承影不得不提三问之局!”
“三问之局”,那是上古之时便流行的一种赌斗游戏,虽仅是游戏,但也没有多少人能真正玩出个所以然。为世人所知的经典之局便与凤朝阳有关。
凤朝阳当年曾以三叹而后问助神语者破了境。如今,承影以三问相逼,竟让色勒莫有些为难。何为三叹?凡人叹人生之短,可为何有人若恼于人生百年太长?修行者叹寿元求之不得,可世间神王和那些地仙、隐仙又如何?看似简单,论来却包罗万象。色勒莫倒是觉得人生苦短,修行不易,大可不必将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聊之事上。
“莫要提什么三问四叹的,你个娃娃可知,如今是何世道?作为此域的修行者,哪怕是个生灵,首先要找到生存的位置,否定一切那是思想暴力,还不是你该去想的。心怀天下固然好,但这末法天下到如今已万年有余,你以为这天地的变化是几叹几问便能解?”
“可是……为何凤前辈可以做到?”
“凤朝阳做到的事你未必能做到,人家是仙,眼界超然、经验丰厚、论道的结果自然不同。叹问之局,你要到神王境以后才可以。”
“神王境吗?”承影以为修为的提升并不是问题,便问:“神王境很难吗?”
“在这荒原之上,也不过唯有一人而已。”
“是谁?”承影盯着色勒莫道。
“一个矮人。”
“你是卡奥大人?”
“还好他没来我这神牧城,否则我还真要头疼一番。”
“呃?”承影环视身周道:“不是连地仙也难逃这大阵的威力?”
“你所知的神王只能算是伪神王,那境界自然是不如地仙的,而真正的神王境可以掌控规则之力,可称得上此域之极境,已无限接近隐仙,若有朝一日,天地之力恢复,神王境便可即刻飞升。”
“啊?那真假神王境,实力差有多少?”
“倾力一击,可毁一城。”
闻听此言,承影笑了。心原来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但想想魔兽各城的主阵,他的心又提了起来。承影又问:“我听地仙也可以毁一城。”
“此中差异,你要见过方能清楚。神王境之神识强于地仙太多,除去种族天赋不谈,地仙需要两人以上方可敌得过真正的神王境。便那冥族地仙,此生他已然无法超越那矮人。一切皆因规则之妙,一位是规则宠儿,一位是规则的弃子。”
“呃”承影惊讶道:“规则之力只有神王境才可以吗?”
色勒莫摇头道:“有些生灵天赋异禀,对虚空之术感悟极深,便可在生死境掌握规则之力。不过,这种法术过于耗费元魂之力,境界太低自然难以为继。”
“承影懂了,可是……我对虚空之术也了解,为何无法掌控规则之力?”
“自以为了解罢了,你一直所依靠的只是魔鹰的本能。这一,你还真不象你的师父。也许……这也是那个荒唐人为数不多的优之一了。”
承影心中一黯,想来师父所授的神术实在有限,好在,师父为他筑成道基。用师父的话,道基成,未来的道途已然通达,无论仙魔,还是其它的未名之道,皆可有个好结果。
“你无需沮丧,蒙绝再不成气,必竟还有你。那几位不成气的强者,活得也只剩下了自己,如此想想,这天道还是公平的。”
承影打断道“前辈,承影还有要事在身,不知这神牧城现在情况如何?”
“神牧城还在,你师父没告诉你所见未必是真的道理吗?”
“可那冥人是真的死了啊,有人亲眼所见。”
“莫你是听来的,便是你所见也未必是真。”着,色勒莫的身影飘忽,隐入了周围的黑暗之中。
承影惊了一下,疑惑道:“前辈,前一刻您不是还忌惮这黑雾吗?”
“傻子,人是会变的,更何况是仙?”色勒莫的声音自雾中传来:“一切不过是立场罢了,身在何处、魂往何方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归宿在这莽原上。没人能真正伤害莽原众生,只要我色勒莫还活着!”着,声音渐远,如同龙博先知一般于黑暗之中隐入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