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白所谓的“卫玄之战”全面获胜,这话听来感觉最刺耳的便是枯骨一族。四队枯骨大军聚集在玄天广场之上,俨然一座枯骨之塔。众枯骨却苦着脸互相对望,好在枯骨们没什么表情,那尴尬倒是无处可寻。
枯骨大军气势恢弘而来,此时却没了丁儿气势。本来是助玄天城防,结果,非但没杀死一个鬼族人,却让他们在这群神境面前凭空逃走,这——找谁理去?
段兴望了望枯骨军团之前的数人,上前一步,轻咳一声高声道:“此次卫玄之战,枯骨军团当居首功!只是——”段兴望向野茫尴尬道:“族城尚待重建,不知、呃——这位是?”
野茫向前一步,直踏得地面轰隆一声抖动了一下,嘶哑道:“枯骨军团总统领,野茫!”
“玄天族神,段兴!”
野茫道:“久仰、久仰!”
段兴只当野茫是客气,没想到接下来野茫道:“数十万年前听师妹讲过人魔段兴的故事!”
众人全都怔住。段兴更加认为对方仅仅是客套一句,便道:“那定是另有其人,段某人确为人魔,但寿命仅为万余载。”
野茫会意道:“是啊,若是段神王不负玄天族,当有入得冥族那一日。野茫有一事相托,待入得冥界之后,先到封沙之林寻到那位守护者,你只需,野茫对他很是想念,他便可助你直达离思之所在!”
段兴忽觉脊背发冷,此人是何来历,如何得知未来之事?急问道:“离思可曾救得?”
“到那时这域界之内除了汗卓剑林之阵,段神王怎能有敌手?天机仅限于此,当然,离思自然救得。”
离思是救得,救得到与否却未可知。段兴心中有些不安道:“段兴莽撞,但此事关系段兴一世英名,想必上神——”
“随心行事便可。”
段兴面色终究好看了些,躬身道:“段兴明白了,谢过上神指!”
野茫满意的头。
段兴又道:“不知上神有何要求,但可提出!”又扫视眼前的神境骨塔,迟疑道:“我族未来——”
野茫摇头道:“我枯骨一族本就来自玄天血脉,死而后生,但记忆犹存。这里是我们的故乡,但顾忌城民的心情,我们还要趁早归去,回到我们那片悲伤之地。故乡虽好,却并非我们最终的归宿。我们要证道在路上,茫茫荒野才是我们真正的故乡。在迷失中默默前行,脚下的每一丛碧草都在召示我们前行或是引领我们走向回归之路。但这归宿永远也不可能是这座族城了。”
野茫陷入了沉默。无人话,谁也不想打断枯骨的沉默,那沉默就如同传染一般,令整个枯骨之塔都沉默起来。野茫猛然间抬起头,沙哑道:“证道之路太过漫长,我们不能眼见族人继续衰弱下去!”野茫转首道:“带些孩子离去吧,让他们强大起来!他们便如那戈壁之上的旱草之丛般坚强。让他们证道的汗水和泪水,令那证道之途碧草丛生、鲜花怒放。也算是我们的心意了。就这样吧……”
段兴恍然道:“呃——敢问上神,孩子们,何时归来?”
“七十载便可!”
众人愣了,时间那么短?怎么可能?
崇图淡淡道:“一年后便可归来。”
众人哑然。
野茫恍然道:“我倒是忘了,这是族城,一个失去信仰之地。如此,那便百年!”野茫手一挥,道:“去吧,孩子们,带上你们中意的,但要能在无尽的荒野之中存活下来的孩子,让他们明白,人生之途径本就不易。来自大地的祝福、来自白骨的召唤、来自灵魂的回应,使命让他们无法拒绝,送上你们的印记,三日后他们自然会跟随而来!”
“师兄,三日——是否太久了?”长路提醒道。
“让神树休息一下吧,他……太累了……”
长路摸了摸头,羞愧的看着眼神树,低头不语。
起风了。那熟悉的风中之语淡淡飘来:“看看这片残破的天地……哪里还能等那么久?在梦境之中,这片世界正在渐渐坍塌……梦境的守护者,永远不会退缩。可惜了……我未来的朋友,你们还一无所知……”
云歌一怔,他觉得那风中之语飘进了他的魂湖,他警醒道:“你是何意?”
“老朽冒犯了……若有一日,这天地崩塌之时,记得还有我这个很老的朋友。在无尽的荒漠及远方的碧野之中,我见过你……你是强大的勇士、是天赐的神祗、是老朽永远的朋友……”着,一道印记落在了云歌魂湖之中的亭子里。
狐狸惊醒,一跃而起,跳到那印记之前,左看看右看看,不明所以。这是什么怪东西?
云歌出现在她的身边,提醒道:“别碰!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古怪!”云歌伸出手来,魂力涌入那片印记之中,他顿时怔住了。一片茫茫隔壁之上有一株将死的枯树迎风而立。
“孩子别怕。这是我的梦境,待到你强大之时莫要取笑老朽才好。我的魂力不多,可叹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崇图能够赐予我力量。我的使命在这段时光之中就要中断,你要循着我的脚步孤独前行,委屈你了,未来的幻界之主!老朽是这方天域的守护者,你未来的敌人太过强大,而你现在连无法想象的能力都不够。未来的数万年内,你将要面对几位最强大的对手。莫要忧心,你也要有更多的朋友。我便是最老的那位老友,我将与你并肩作战……”
神树停顿了一下又道:“但是,首先我要取得你的信任。”
云歌谨慎道:“可我不知道你是谁。”
“过去的无数时光,我在守护玄天族,只为等待,等到遇见你。匆匆一梦,让我险些错过了你,好在崇图唤醒了我。我是谁已然不重要,在未来你会了解老朽。有些事,知道太早会对你造成伤害,你就是碧野之中的一丛碧草,需要心呵护。需要无尽的泪水浇灌,待你强大起来,当真实变成虚幻,你的幻界会更加真实。这是远古注定的宿命,让你来承担,这是安洛的启示、是远古的预言、也是我的愿望。”
云歌试问道:“你能以你的安洛和灵魂保证,你对我没有恶意?”
“伟大的安洛正在俯视这片碧野,我向安洛保证,我和幻界之主将是永远的朋友。若非如此,让碧野化荒漠,灵魂散去如风而逝……”
“好,其实,我不相信你的起誓!”
“呃……”神树一怔。
“但看在你解了玄天之围,我还是相信你的。告诉我,那片印记有何用处?”
“待你能领悟其中精髓之时,便是你我相见之日。”
云歌拱手道:“请问前辈,想将云歌关在这里多久?这里天地元力匮乏,真不懂你如何让那些孩子修行。”
“既然来了,你便是远方的客人。从这片荒漠之中走过去,那里有这里的主人正在等候你。他们已经知道你来了。不过,他们欢迎客人的方式便是需要你独自跨过这片荒漠,这也是那些孩子百年之内所要经历的地方。见证一场奇迹,我想你不会拒绝……”
云歌的神识之力向无尽的远方散去,竟然不见尽头。他想到自己的幻界边际,心中一动,为何不尝试一下呢?
于是,在离去之前又转身道:“如何到达边界?”
“梦无涯,哪里来的边际?”
“化幻为真便有边际。”
神树苦笑道:“你是幻界之主,我若有那般能力,这碧野之境当然也会有边际。但……思而无涯,你化幻为真之后便有极地,有大得自然有大舍。”
“谢前辈指,云歌去了!”完,飞身而去。神树的传音在他耳边响起:“要步行才显诚意,他们欢迎和他们一样的征服者。崇拜这片大地,用你矫健的步伐来征服它,你便是真正的大地之子!”
云歌摇了摇头,从空中落到地上。令他奇怪的是,当脚步落到地上,他发现自己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这——还如何矫健?但又一想,若是这般坚持下去,自己的步伐岂不是更有力?矫健一,倒是有其道理。于是,他绝然的徒步而去。
就这样行走了半日,他有些累了,在一片巨大的草丛边上坐下来。望着灰蒙蒙的天,他便在想,这梦境怎能如此灰暗?这该是内心怎样的人才有如此梦境?也许那神树见过太多悲伤,他将那些悲伤存放在自己的梦境里。可是,这些有什么用呢?
“远方的客人——”
云歌吓得跳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屁股下面有个女子在话。回头望去,果然!话的居然是一株碧草。云歌惊问:“你是谁?”
那女子笑了,也不过是声音而已。女子道:“我们是大地的乞儿,祈求您留下您的泪水,我们将给你同样贵重的礼物来交换,大地母亲会感激您的慷慨。”
“虽我对那礼物有些兴趣,但——我确实没怎么哭过。”
“悲伤是你的血液,思念需要预言的启示。看看你思念的人吧,她在无尽的光阴之中受着无尽的苦痛与折磨。她在心中时刻念着你的名字。我的名字叫预言,我可以给你最想要的,来吧,远方的客人,让我触摸您的脸庞,让您感受从未体验过的母亲的温暖。”
云歌惊了,他觉得有一双女子的手在抚摸他的脸,触摸他的双耳……而后他觉得眼前幻影重重,一个女子现身于他的眼前。云歌看着那个憔悴的女人,心中一痛,轻声问道:“你是——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