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山绵延不绝,江河这只队伍已在山里走了好几日。加之山路颠簸崎岖,虽然已经习惯骑马,但还是不免有些不适。再看马车里的吴北和秀儿,两人皆是脸色苍白。
行至山腰,又至傍晚,管家选了一块稍微平坦的地方就安排队伍休整过夜。江河从马上下来,吴北也被丫鬟扶着下车,江河朝着她笑了笑,她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应。
江河将马迁到河边拴好,然后又去河边洗了个脸,这些日子风吹日晒已经让他黑了不只一度,但是从肤色看上去更像南国人了一些。
士兵正在淘米做饭,丫鬟也在河边淘米,江河是不可能和姐一同吃一锅饭的,他这些日子都只和士兵们一起吃住,但相比他自己带的馍馍干粮已经好上太多。
洗完脸江河又给马取了些草,拍了拍身上的灰,将地图打开来看,此刻他们已经行至秦山山脉的边缘处,或许再有两日应该就可以出山了。
吴北蹲在河边,夏天的山涧河水总是充满了生命力,湍急无比地向着山下奔去,偶尔也在河中卷起一圈圈漩涡,她就静静地看着那些漩涡,觉着他们总是带着一股莫名地生命力。
江河看着原地休息的士兵们,又转头看了看那蹲在河边的吴北。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这些士兵又在紧张什么呢?吴北。。
山里的夜晚来得要早一些,也许太阳还未完全落下,但总归被山挡住了,抬头便只有漆黑的夜和漫天的繁星,士兵们已经起了火堆。江河坐在士兵堆里听他们大声讨论着烈酒和女人,言语粗俗而大声。而另一堆火则是吴北和丫鬟单独享受着,管家和守夜的士兵在更远处,江河只觉得山风有些大。
士兵们往往有一壶酒,在人群传来传去,一人一口,也传到过江河手里,但江河摆手拒绝了。并非江河不喝酒,只是他实在难以接受那看起来油腻无比的酒壶,和满是口水的壶嘴。
江河抽了两根火把,到帐篷前坐下,给自己身前燃一堆火,然后便借着火光拿出书来看。他现在需要知识,需要大量的知识。不知何时吴北来到了他身旁,江河听见声音抬头便看见她抱着狗静静地看着坐在火堆前。
“先生很刻苦呢。”吴北往火堆里加了一根柴。
江河也将书合上,拿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到:“因为无知。”
吴北认真地看着地上的字,然后笑道:“先生可不是无知之人。”
江河摇了摇头,拿起树枝正准备再写,忽然他感到一阵凉意,很强烈的凉!从背后的尾椎骨往上窜,直到头皮。
杀气!
江河猛然抬起头,眼前黑色的山涧忽然透出了无尽的杀意,那隐藏着的黑夜深处像是一直匍匐着的尖牙利兽。
老管家似乎也发现了什么,倏然站了起来。
“咻!”
一只箭飞来,黑色的箭矢与漆黑的夜融为一体,隐去了所有的身形,待的发现时那箭羽已经飞至跟前!这简直可以堪称完美的一箭。
但江河还是听见了破空声和箭羽末端呼呼的细微气流声,箭从右上方来,朝着吴北而去!
江河一把扑向吴北,瞬间将她扑倒在地,然后一脚将地上的火堆踢散,在这漆黑一片的夜里,站在火堆前简直就是活靶子!
“敌袭!”
守夜的士兵发出一声大喊,可为时已晚,数十只箭羽已经落在了士兵所在的区域,箭头入肉发出沉闷的噗噗声。随之一同传来的还有士兵们的惨叫声。
江河拉起吴北,往后方退去。这处地方过于平坦,敌人在对面山腰之上第二轮齐射时这里将无所遁形。
江河从未设身过如此惊险的境地,那从密林飞来的箭羽像是一阵从天而落的暴雨般,残忍而无情。
咄!咄!
第二轮箭羽已至!
此刻江河已经拉着吴北躲在了马车之后,一只箭射在了马身上。马儿吃痛一声急鸣,疯也似的往前跑去。那些受轻伤的士兵们赶紧爬了起来,举着盾趁着第二轮的箭羽的空档靠了过来,将两人围在中间。
又是一阵无比凌冽的恐怖箭雨,击打在士兵门手中的盾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还有些箭羽飞至了身前的地面上,瞬间击起颗颗石粒,可见力道之恐怖!
箭羽终于停了下来,那辆马车未跑多远便轰然倒下。随之而来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像是暴雨前缓慢堆积的乌云,沉得可怕。刚才还是欢声笑语的世界一瞬间已然变成了人间炼狱!
“秀儿?”吴北看着那漆黑一片的地面颤抖着轻喊了一声。
回答她的只有永恒的寂静和湍急的河水声。
江河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再发声。他感觉到吴北滚烫的如同黄豆般滚烫的泪水一颗颗地滴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移!”老管家站在不远处一声大喝。
士兵门举着盾慢慢往前移,脚步轻缓而沉重,只有偶尔传来盾牌磕碰在一起的轻微撞击声。可他们还未等他们挪动两步,一阵如雷般的巨响便从头传来。江河心中一寒,滚石!
他按着吴北的肩用力地往山崖边上一靠,头如水缸般大的石头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如同一阵雷鸣巨响,瞬间从头滚落而来!
一块接一块的巨硕落石将江河脚下的地面震得摇动起来,无数的碎块和灰尘被砸得飞起来,一块石子弹飞而起,刮在了江河的脸上,划出了一道寸长的口子,鲜血便顺着脸颊瞬间流了下来。
反应稍慢的士兵已经被埋在了石堆下,最终站在江河与吴北身边的士兵仅剩下三人。
他们皆大口喘着粗气,与这诡静地夜形成鲜明的对比。冰冷的月亮有些亮,冷漠地照在这山间,一片月光洒在在那被血染得有些浑浊的河水之上。
江河知道现在绝不是喘气的时候,他将已经呆滞的吴北拉了起来,往东方跑去。
可还未跑至十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从前后两侧传来。借着月光晃眼一看,皆有十余人,从头到尾,这根本就是一个必死之局!
老管家提着刀站在最前方,老泪纵横,他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会死在南国人的手里,他的刀已经太多年未沾过自己人的血。
他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水和鲜血,高声喊道:“保护姐,杀!”
三个士兵面无表情,眼里透着决然,虽然他们的战友已经差不多尽数倒在了刚才的袭击之中。他们将盾牌重重地扔在地上,抽出腰间的刀,迅速摆出防守阵型,成三角状将江河与吴北围住。江河紧紧地拉着吴北,手里也捏着一把冰冷的刀。
远处整齐而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单从这人数上的对比,这就已经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