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我抬眼震惊地望着他,脑子有些糊涂了,看着他的眼睛,双唇有些颤抖地问道,“什么叫提前了?”
黑夜笼罩在头顶,深邃地令人发冷。
夜空中挂着几颗孤零零的星,将这个夜点缀地更加凄凉。
只是,人心更凄凉。
彭食其的话虽然响在耳边,可听起来却那么地空灵和遥远:“我身体里的血即将流尽,到那个时候,便死了。”
“流尽......血......”我不敢置信地推开他,后退了好几步,不小心绊倒了脚边的一块石头,直接跌倒在地,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心中那不愿意承认的猜想,我直接趴在地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彭食其见我这样,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微笑,认命的叹了一口气,在一边犹豫着是否该走过来,怕走过来只会令我更伤心。
但最后他还是伸出了手,走过来将我抱了起来,放到院子里的石凳上,然后替我细心地掸着身上的灰尘。
我哭得眼前一片模糊,都看不见他的脸了,赶忙抬起手,狠抹了一把眼泪。看着他的脸,他的脖子,他的手,通通都是那么苍白。
我早该想到的,他这些日子越来越白,根本就是因为身体里的血在一点一点地流失!
我哭累了,也平静了很多,也不打算再吵闹了,静静地开口道:“彭食其。”
“嗯。”他应着,仍然细心地为我掸着尘土。似乎,多得怎么也掸不完。
“之前敷的草药膏,其实是为了应付我是么?”
“嗯。”
“敷上药膏会带来更恶化的情况,是么?”
“嗯。”
“身上其实还是会渗血,只是藏得更小心了,才没有被我发现,是么?”
“嗯。”
“主动连我的洗衣服也洗了,也是因为这个,对么?”
“不是。”没有说“嗯”,而说了“不是”。
他坐到我的身边,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是因为想帮你洗,不仅仅是洗衣服,还有给你做饭,陪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想跟你呆在一起,永远,永远。如果时间允许的话。”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么煽情的话。
我肖想了很久,肖想他可以这样对我说,但是,从来没想过,是这种场合。
心被甜甜的苦涩包裹着,我的泪腺跟断了一样,不停地滚下着一颗颗眼泪。
彭食其伸出指腹耐心地替我抹去:“好了,别哭。”
胸前的烟蓝色玉佩忽然变得有些烫了起来,耳畔传来胡七太爷的声音,依旧是那么魅惑人心,还带着一丝责怪的意味:“小丫头,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不喊我呢?”
听见胡七太爷的声音,我又惊又喜,真的,此刻的感觉就干渴得要死的人忽然得到了一大杯水,重新看到了生的希望。
胡七太爷从天而降,多日不见,依旧是风华绝代,举手投足间仍旧那么优雅。他这次穿的是一件紫红色的锦纹衣袍,手上还拿着一把精致的折扇,倒是跟往日一样的浮夸艳丽,风流倜傥。
我连忙欣喜地问道:“七爷,你是来救人的吗?”
胡七太爷轻摇着一根细长白嫩的食指,说道:“我可救不了。我是来接人的。”
“接人?”我暂时无法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嗯,等他一死,我就把他的魂魄接走。所以,你们还有些什么没说完的话,就赶紧说吧。”胡七太爷一手悠闲地摇着扇子,看着坐在石凳上的我们,斜眼挑眉。
我是念着他之前对我有恩,但是......他如今这般说风凉话的样子,真是让我有些气恼。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叫他去死的。”胡七太爷扇子一收,见我这副表情瞪着他,红唇微动,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一双美目里似蕴藏着些笑意。
我干脆转过头,不再瞪他。
彭食其抚上我的肩膀:“良姜,你别......”
“你不许说,我不会听的。”我捂住耳朵,摇着头打断他,只要他的话还没说完,也许就不会走了吧,那样,我们还能多呆一些时间。
他拿下我捂住耳朵的手:“良姜,别这样,我有重要的话跟你说,你听我说,好吗?”
彭食其的眼神里写满着诚恳:“虽然现在不能多言,但是你相信我,我还会回到你的身边,只不过那会需要一段时间。”
我本来拒绝着听他说任何话,可是如今他这话一出口,我又动摇了起来,不再挣扎着不听了,而是问道:“真的吗?”
“嗯。”他回答得无比地坚定。
我看着他的脸,知道他不会骗我:“好,只要你能回来,不管多久,我都愿意等。”
他在我的唇上啄了一口,胡七太爷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然后转过了身子,抬头看着夜空中那几颗零散的星星了。
彭食其抱着我,伏在我的颈窝里,轻声说道:“对不起,现在才让你知道,害得你要承受那么多。”
我摇摇头,身子也轻轻靠进了他的怀里,无比贪恋这其中的温度:“别这样说,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理解你。”
我们这一世能相遇到相恋已是不易,注定这其中,要经受一些坎坷。
药老走了出来,看见我们在外面,焦急地喊道:“食其啊,快进来吧,里面那姑娘又发作了,事不宜迟,得赶紧动手了。”
彭食其用力地捏了一下我的手,然后站了起来,跟着药老一起进了屋。
我虽然也想跟着进去,可是腿上却软软的,使不上一丝力气,其实我根本就不敢进去,我怕见到那样的场面,会控制不住自己,不知道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夜晚的风很凉,顺着衣袖钻进了衣服里,我忍不住抱紧了身子,呆呆地坐在石凳上,看着地面。
胡七太爷走到我身边,摸了摸我的头道:“肉身失血逐渐死亡,这才是真正的反噬。”
反噬......我竟将这个给忘了。
这终究不是骗人的。
它依旧来了。
我抬眼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话:“七爷,你一开始就知道这就是反噬吧?”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撩袍坐在了我的身边:“你也别太伤心了,他是地君,在这人间还有事情未完成,没那么容易就不回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