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阴风愈猛。
唐谷溪纵马狂奔,双手紧攥缰绳,身下的马儿似乎耐不住这沉闷的星夜,有些躁动,跑得极快。
这风刮得这样厉害,可谓是天助她也。两道的黄纸腾空翻飞,随着她马蹄疾驰而过,飞得更高了些,似乎要到天上去。
御林军、太子的人马、林派弟子……三方势力纵然强大,可他们却不知风月阁这边失了事,四王子城府极深,定有他的应对计划。
她要赶快告诉他们,千万别掉以轻心。
她要亲自上阵,与那些勇士同甘共苦,浴血奋战。既然逃了出来,便不能白白出来,更不能坐享其成。
“方大统领!”行至宫门前,唐谷溪跳下马来,“太子在何处,娘娘如何了?四王子有没有行动?”
御林军统领方杨见她,走来道:“姑娘莫急,我们早有准备,任是叛党如何强大,也破不了我这御林军防守!何况,还有姑娘叫来的人相助……”
说着,他把手一指,唐谷溪扭头,看见风火之中,三匹高头大马上的人时,不觉呆住。
她还以为大统领是指云鹤等人,没想到……竟是凉禹过来支援的将士!他们回来了,林寻回来了,竟然在今夜回来了……
目光呆滞,缓慢移动,轻轻扫过他们的脸庞,内心一暖,便要涌出泪来。
其实,方大统领何尝不知,这是太子的“先下手为强”?只是此情此景之下,那被讨伐之人,只能是“叛党”。
名头既定,便是铁定的事实。
“大王如何了?”唐谷溪忽然想到。
“现今有骆王妃照料。”大统领明白她内心所忧,“无大碍,大王睡得……很安详。”
唐谷溪抿嘴,点点头。
“我如期而至,你自己说,够不够义气?”头上响起熟悉的声音,唐谷溪哭笑不得,转头朝马上望去,视线与林寻一接,顿时僵住了笑容。
此刻的林寻,嘴角带笑,眉眼深沉,头上的乌发随风飘动,橘黄的篝火之下,他的脸掩在一片黑暗中,却仍旧闪着亮晶晶的眸子,如同黑夜的星辰。
他在笑,可唐谷溪能看出,那笑里带着多少苦意。
方想起来,如今的林寻,早已不再是当初的林寻了,他似乎是……长大了,成熟了,还是苍老了?唐谷溪无法得知。
林寻见她不说话,仍旧在笑。
“看见我就是这般苦大仇深?”他露出鄙夷的眼光。
唐谷溪扯开嘴角,施了一礼,“林将军如今这样威风,小女子怎敢不敬?”
“我娘他们,可还好?”林寻动了下缰绳,来到她身边,“还有我姐,她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唐谷溪愣了愣。
“喂,说话。”林寻弯下腰,在她眼前挥挥手。
“前方可是太子殿下的人?”
恰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问候,唐谷溪赶忙撇开头,向那处望去。
众人听到声音,也举目而望。
伴随着乱如急雨的一阵蹄声,又一方势力到来,这批人马不同于宫门前任何一批人马,他们身上不着半片铠甲,尽是一袭白衣飘飘,头上无一佩戴官帽,尽是青带束发,英姿勃发,飘逸俊秀。
除此之外,还有那人手一把的,银剑。
林氏剑派,所有弟子,前几日从九秦赶来,汇聚于此。一连几日,皆住在驿馆,练习剑阵,了解关乎此事的一切。
现在,他们来了,云鹤师兄和墨笙师兄来了。
……
……
晨光熹微,昨夜的闷热早已散去,空气中带着点清冷的气息。
一阵轻微的扣门声。
来开门的是一位老妇,在打开门时,脸上呈现的是一副担惊受怕的表情。却在看到门外之人后,马上放轻松了。
因一夜狂风,小院地上有些凌乱。
简单的三间房屋,屋顶茅草丛生,院里农具不多,家里虽说贫寒,却也是自力更生,种田卖菜,总归饿不着。
“快,快进来吧。”
老妇忙让进门里,又探头看了看左右,方引着二位进屋去。
“钱大娘,她可醒了?有没有哭闹?”
“姑娘放心,这孩子乖着呢,刚过来那两天,日夜啼哭啊,小孩子都认生。后来四五天之后,便乖顺了,吃饭睡觉样样不差。”
老妇声音带着淡淡喜悦,让他们坐下后,倒了两盏热茶,放在桌上,朝里屋努努嘴,“现在正睡呢,姑娘若不急,就等她醒来再去看?”
“嗯,不急。”
“这位是……”她指着旁边另一位,因上次没见着,故而有些陌生。
“哦……我是……我是她舅舅。”这位年轻男子脸上有一道疤痕,长约一寸,看起来有些骇人,即便如此,却也挡不住他容貌原本的俊秀。他站起来,对她作揖,“这一个月,多谢您照顾她了,多谢。”
老妇笑了笑,摆摆手没说话。
临走之时,老妇似有不舍,看着那趴在男子肩头沉睡的女孩,禁不住泪流满面:“我如今无儿无女,有这孩子,权当孙女儿养了。不来还好,来了生出感情,如今二位要接走,我倒是真真舍不得了……”
女子闻此,面有苦笑,掏出一袋银子放在她手心,握住宽慰道:“大娘,此番多有您照料,来日若有机会,我和她舅舅,必当再上门答谢。婧儿她虽小,可无论长到多大,也会记得您一个月的恩情的,您永远是她的钱婆婆。”
老妇答应着,低头拭泪。
却在这时,那女童醒了,见有人要带她走,不禁哇哇大哭起来。
“婧儿,是我,是舅舅,你不记得了?”男子把她移至面前,正冲着自己的脸,“你看,是舅舅,小舅舅来接你了!”
“婧儿,对不起。”唐谷溪见她醒来,一时情难自已,眼泪夺眶而出,摸着她的小脸,“婧儿,我们回家,姨娘带你回家。”
婧儿估计是刚醒来,看见林寻与唐谷溪后,不由一怔,虽然不再大哭,可还是擦着眼泪,极其委屈。
林寻也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她是最可怜的,生来父亲便没了,如今母亲也……”
“林寻,别胡说。”唐谷溪皱眉瞪他一眼,“当着婧儿,这话以后还是别再说了。何况……她母亲没死。”
这回,倒是林寻愣住了,揉揉眼角,“你说什么?”
当着外人,唐谷溪不好再说,只得对老妇露出抱歉的笑容,推着林寻走了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