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女子大多是犯官之后,所谓‘犯法之家’不是良善人家,这种女子想嫁到普通人家都不容易,何况是官宦之家?
常威终于明白大哥常宽不敢把实情告知家中的原因了,这倒是有点麻烦,不过对于常威这种肆无忌惮的人来说这点事情根本不算什么。
“大哥非要娶了这位秀嫣姑娘?”
常宽虽然面露愁容,可语气相当坚决,“秀嫣于我助益良多,我一定要给她个名分。”
秀嫣却低垂着眼睑道:“大人兄弟相聚,先莫要说奴的事情,奴去整治一些酒菜为叔叔洗尘。”说完行了一礼,施施然出去了。
常威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觉得这女子身材相貌都是上佳,给大哥做个侍妾也算不错,“大哥真想娶她倒也简单,生个一男半女就行了。”
听了这种馊主意,常宽哈哈大笑,“三弟还是像小时候一般大胆啊,那时你经常把梁家公子打的鼻青脸肿,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性子,大哥却不敢违背礼教啊!”
梁思成吗?想起梁思成看徐淑仪的目光,常威现在都想打他呢!
常威也顺势岔开话题,“大哥这院子倒是清雅,未免小了些啊。”
常宽摇头笑道:“这是赐下来的宅子,京师物价腾贵寸金寸土,我这个正三品的侍郎月俸三十五石米,折合银子才十七两半。我又没胆子贪贿,要不是靠家里接济,日子都不好过呢。反正我这儿人少够住了,你先住在这里,以后在想法子。”
“哈哈哈,大哥,我可不是嫌弃地方小。”常威取出十万两银票道:“咱们自家赚的银子放心花就是了,你官做的挺大,胆子却小的很。”
常宽一看那厚厚一沓银票吓了一跳,“二弟来信说你赚了大钱,我还不大信,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不过,你初来京师花银子的地方还多,又跟魏良栋这类纨绔相熟,还是留着自己用度吧。”
常威笑着将银票塞进他手里道:“你弟弟如今真的是个有钱人,你就大胆的花吧,魏良栋反而给我银子呢。”
常宽虽然收了银票却正色说道:“无畏,说笑归说笑,你可不要跟魏党搅合太深,你要知道那位的名声啊。”
那位自然是魏忠贤,常威解下腰间宝剑递过去,“大哥可认得这柄剑。”
常宽一看剑柄上那‘神兵’二字,讶然道:“这是中山王的佩剑神兵?你怎么得到的?”
“自然是徐公爷送给我的……”常威从救了徐淑仪说起,说服魏国公徐宏基向刘廷元让步,跟魏良栋相识,江湖上的折腾,同袁可立商定的事情,海外贸易,说动魏良栋与魏良卿内斗,武林大会等等,只要是能说事情全都对常宽说了一遍。
常宽听完长叹一声,“三弟真乃盖世英才,我和你二哥都不如你啊!”
常威笑道:“大哥、二哥是儒家君子,小弟行的是兵家诡道,不能放在一起说。”
说话间,只听施大瑄在外面禀一声,“侍郎大人,三爷,东西已经安置好了,没别的事情咱们就不打扰了。”
兄弟俩齐齐起身出来,常威更是抽出一千两银票,“兄弟们辛苦了,拿去喝酒吧。”
“三爷给的咱们就不客气了!”施大瑄欢欢喜喜的谢了,一行人驾着马车告辞而去。
常宽笑道:“三弟真是大方,我做官这么些年都挣不到一千两俸禄呢。”
常威笑着回应几句,介绍手下给他认识,“这是我师兄,终南山的韩追真人;这二位是习廉贞、边武曲;这是常离,以前是少林寺的和尚,我认他做了义弟。”
“少林寺啊。”常宽神色一动,向着西厢房问一句,“二位大师可安歇了?”话音一落,两间厢房里同时念一声阿弥陀佛,两个四五十岁的和尚推门而出。
常威道:“这就是大哥身边那二位少林高僧吗?”
等两位和尚到了正房屋檐下,常宽介绍:“这二位是少林空永、空齐大师,这是我三弟常威。”
常威抱拳道:“见过二位前辈,多谢二位护持兄长。晚辈在武林大会上刚刚见过空相方丈和空至、空无几位大师。”
两人齐齐合十还礼,“今年以来听了三公子许多事迹,如今终于得睹尊颜,善哉。这是慧空师侄吧?如何跟了三公子。”
常离在一旁一副茫然不识的模样,常威便把他的事情说了一遍,两位大和尚连念几句法号,露出一脸欣慰的表情。
几人进屋说了一阵话,秀嫣便陆续端上小菜温了一壶热酒上来,小酌一阵到睡觉时已是后半夜了。
虽然车船劳顿十几天,可常威等人内功精湛,运一阵功抵得上睡半天觉,值得一提的是雷轰打入他体内那顽固的内力已经被炼化大半了,再有个十来天差不多能全部化为自己的了,那些被炼化的内力,无比精湛雄厚让常威受益不少。
喝点酒洗了个热水澡一点睡意也没了,索性在床上修炼九阳神功,听到鸡鸣常威点起灯,继续写三侠五义最后那两三章。
天蒙蒙亮时听到前院四个老仆都起来生火烧锅了,过了一时常宽居然也起了,常威出来问道:“大哥这么早就起了?”
常宽讶然道:“三弟不多睡会儿吗?我要去衙门了。”
常威奇道:“过年不是休假二十来天吗?怎么还要去衙门。”
常宽笑道:“今年轮到我值守,还得去衙门理事呢。你新娶两房妾也没带一个来,有什么事尽管跟秀嫣说,保准她会照顾好你。”
常威轻笑一声,“带她们干什么,我听说京师美人儿不比江南少,看看能不能遇到一两个。”
常宽哈哈大笑,“那就要看京师里哪位姑娘有福气了。”
送他出来的秀嫣掩口轻笑:“叔叔年少英俊,才华非凡,定然会有收获的。”
陪着常宽吃了早饭,常威索性在院子一角练起剑法,自从悟出那四招后,他的剑法愈发高明,如今舞起来更加随心所欲,不等练完,韩追提着剑跑出来嚷嚷道:“大早上不睡觉把宝剑轮的呜呜响,吵死人了。”
常威嘿嘿一笑,“小牛鼻子,快把你的破剑拔出来,让少爷教训教训你。”
“就你剑法厉害?让你看看我的太乙神剑!”
韩追的剑法跟拳脚功夫类似,一招击出缠绵翻滚好似无穷无尽,加上那奇门遁甲的步法还真是常威的敌手,两人一交手引的空永、空齐、廉贞、武曲齐齐来观战。
常威那遇强则强的独孤九剑和禹王步法虽然神奇,却也奈何不得韩追的太乙神剑、奇门遁甲。
打了一阵,韩追跳出圈外嚷嚷道:“谁也赢不了谁,不打了。”
常离却提着戒刀跑了过来,“我来打三哥。”经过常威不懈的酱牛肉教育,他已经会叫人了。
韩追也不管两位大和尚在旁观战,嘿嘿笑道:“小秃驴,你不是小师弟的对手。”
果如韩追所说常离的刀法虽然像狂风暴雨一样凶猛,可步法实在是一般,要不是他嗅觉灵敏总能退到安全距离外,只怕不几招就会被打败,撑过二十招之后被常威用连鞘剑给劈飞了。
两位大和尚齐齐赞道:“好剑法!”
练完剑已是大早上了,韩追拉着常离说要去白云观借住,常宽这个宅院确实是小了点,白云观是道门龙门派,经常有弟子去终南山拜祭全真教祖师重阳真人,韩追跟他们交情深厚。
说是去借住,实际上韩追是替常威打前站去了,因为,雷轰很可能去哪里,常威这么小气的人,绝对不会忘了那一掌之仇。
廉贞武曲也说出去转转,两位大和尚进了厢房去参禅打坐,常威继续回房去写三侠五义最后那两回。
“叔叔好剑法。”秀嫣拿来一条热毛巾给他擦脸,常威觉得叫她嫂嫂不妥叫姑娘又显得生分,便道:“秀嫣姐姐也懂武功吗?”
秀嫣道:“家父会些武功,奴家自小跟着练过。”
“姐姐贵姓。”
秀嫣轻声道:“奴家姓汪。”
姓汪,犯法下狱?常威将所知的名字在心中回想一下道:“还未请教令尊名讳。”
秀嫣眼睛一红道:“家父汪文言。”
常威双目一凝,汪文言?东林点将录中倒数第二位的汪文言!
这位汪文言是东林党中的奇才,他不是读书人,而是个狱吏。但偏偏这位与东林党一群进士、举人格格不入的汪文言却是东林的干才、智囊!
汪文言是南直隶徽州府歙县人,时任刑部员外郎的于玉立知道汪文言擅长罗织关系,便将他招致麾下,进京之后汪文言结识了东林党的支持者,魏忠贤的上司王安。
后来汪文言花钱捐了个监生,又四处行贿,上下打点居然混进了太学,正是在汪文言劝说下王安才下定决心,带天启皇帝的父亲朱常洛进宫坐上了皇帝宝座。
经此一事,东林大佬杨涟、左光斗见识到汪文言的本事,便和他交好。
汪文言加入之后,改变了党争胶着不下的局面。
当时,光宗朱常洛虽然是是东林党扶上位的,但内阁首辅是浙党方从哲,浙党权倾朝野,而且和齐党和楚党结盟,因而东林并不占优,但是,在汪文言的翻天妙手之下,三招两式就将三党打成一盘散沙。
从此,朝中无敌的东林党骄傲了,因而,当今天启皇帝上位之后,用魏忠贤对付能够对抗皇权的东林党,魏忠贤那么大的势力也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汪文言,最后硬是将他打死在锦衣卫诏狱中。
常威心中暗叹,“大哥糊涂啊,汪文言的女儿怎么能收纳呢?虽然汪文言已经死了,但是留汪秀嫣在身边终究不妥啊。”
汪秀嫣见他沉吟不语,突然跪倒在地,磕头道:“家父还活着,请叔叔救救他吧。”
常威心中剧震,“汪文言还活着?!”(未完待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