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阵儿,才听到君无伤的声音缓慢而低沉地响起:“初见,你都知道萧展那样的人要喜欢一个人不容易,难道像我这样的人喜欢一个人便容易了?难道像我这样的人,爱上一个人便不是刻骨铭心?”
最后,他缓缓说了一句:“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君无伤说的话像小溪一样缓缓自心底流过。谁爱上谁不是刻骨铭心,谁爱上谁不是倾尽所有。
谁爱上谁不是命里劫数,谁又比谁幸福。
我轻轻叹了口气:“那么君无伤,若有一日,我要你放弃一切,你也愿意么?”
君无伤大笑:“有何不可?”
“初见,你在那个墙角已经两个时辰了。还打算蹲多久啊?”大方在我眼前转了七八圈,终于忍不住问道。
“大方,此刻我在考虑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不要来打扰我。”我蹲在墙角,细细考虑着神风镇之后的事情。除了圆儿那件事让我很满意之外,其他的好像都有些偏离正题了……我应该是出来游山玩水的才对啊,为什么现在要来蹚浑水啊。
“在想君无伤的事情么?”大方见我皱眉,也跑过来在我身边蹲下。这个人,只谈过一次恋爱,完全没有成为导师的资历啊。
“他是事情不就是神风镇的事情?现在萧展的神风堂可以牵制祈烈的势力,剩下的就是江湖上的事情,那个裙钗世家还有花间留痕都出现得太诡异。”
大方思索片刻才道:“裙钗世家的人一向高傲,君无伤伤害了她们门中的人,这场子是一定要找回的,只是花间留痕,我没想到君无伤会跟他有交情。”
“江湖排名十四的高手啊。”我轻轻一笑,“萧展那边准备动手了么?”
“是。今天出去,看到神风堂在调兵遣将呢。这下祈烈该有得忙了。”大方神情一冷,盯着我半晌才静静道,“你找萧展,其实是想借刀杀人吧?”
“不过是一般的手段,生意场上也常常用到。”淡然挑眉,看大方脸上一抹讶异现出,便轻轻叹了口气,“大方啊,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个魔鬼啊,我从不是什么好人呢。”
“只可惜。到现在你自己也搞不清楚,你借的是谁的刀,杀的是谁的人。所以蹲在这里装孙子。这有用么?”
“喂,大方,话不要说这么直接成么?”我皱眉,“现在心里有点乱啊。”
“为了君无伤吧?”大方叹气,“我早说他是个危险的人,掌握着权柄的人,未必能给你安稳。你还想在夹缝中护住言方阙,这基本上没有可能。”
末了,补上一句:“如果你喜欢的人不是君无伤的话,那么事情会好很多。”
我抬了头看他,他仍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样子,青色的衣衫纤尘不染。曾经我是多么欣赏他,为了那么多年的坚持与不肯相忘。曾经我多么希望可以遇见像他这样的男子,平淡温和,静静相守,可惜中间杀出一个君无伤。
“大方,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啊?”大方一愣,抚着没有胡子的下巴,思索半晌,才不太确定地道:“大概就是不惜一切,只想她好。舍不得也放不下。”说着看我一眼,“初见,你的心太杂,而且,不够坚定。”
我说不出话。确实,我无法再舍弃什么,因为在最初的孱弱里,我舍弃了一切可以舍弃的。所剩的善良不足以撑持美好的信念,所剩的坚韧却可以摧毁一切。而君无伤他是与我一样的人。
所以才有那么多的不确定。宁愿相忘也不愿给彼此任何的机会。
“舍不得也放不下么?”我喃喃重复,“大方啊,没有更通俗易懂的说法么?”
“这时候怎么这么笨?”大方口中埋怨,但眼中却有一丝笑意,“是说这君无伤爱上你,也真是倒霉,你不仅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就连君无伤那么明白的心思也没看出来。”
见我仍是一脸懵懂,长声叹道:“初见,若他是靖王,那么日后,他与言方阙必定不能相安。若他是君无伤则有转圜的余地。”
“靖王掌着兵权啊,言方阙应该早有防备才是,现在这个祈烈如果是左相最后的一个棋子。”我的脸色一变,“那么朝中三分的局面将会结束,剩下就是两虎相争了。”
“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祈烈这个子早晚是无用的。也未必会有你想的境况出现。”大方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放宽心。等神风镇的事了了,早些逃之夭夭就好了。”
“呜呜,大方,你真是太了解我了。”我大为感动,大方竟然能看出我这份心思,顺势拉起了他的袖子捂住脸,“跟他们一起掺和实在是很危险啊,不如我们就去找一个有花有水的大方隐居好了,那些个家书也不用写了。”
“你们在干什么!”君无伤含怒带醋的声音传入耳朵,震得耳朵生疼。
心虚地从大方的袖子中抬起脸,一眼就见到君无伤一脸的铁青,这下貌似是踢到铁板了。只是我这又不是偷情,为什么会心虚呢。
君无伤怒哼一声,将我从大方身边拉起:“就算要隐居,也是跟本楼主啊,关他什么事?”
咦,这话怎么说的?只是我蹲的时间不短,猛然被拉着,哪里站得住,只得先靠在君无伤身上,等那阵眩晕过去。
“嘿嘿,本来是有你的,只是说得快了,就忘了。”被君无伤拉住的胳膊被攥得很痛,我立马转变风向,以免扫到台风尾。
“是这样么?”君无伤一脸不信,看得半晌,也就轻轻叹了口气,“初见,我就没见过你这样麻烦的。想要隐居的话,直接丢了神风镇的事情不是更好?”
“呃?君无伤,做事要有始有终啊。还有你那个弦女,还没有解决好。”我好心地提醒她。
“弦女?”君无伤浅浅一笑,“我可以当你是在吃醋么?”
这都看得出来?虽然你未必是真心,我也未必是有真意,只是这个弦女夹在中间,实在是碍眼啊。我转头看着大方:“大方,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