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致皇上的祖坟被人挖了,这是个大罪,大到一般人根本无法承担,但除了事情总的有人背锅,左良玉洪承畴之流还不够格,细数下来也就只有崇祯自己了。
自己祖坟被挖了,还得背锅认错,崇祯很委屈。
但再委屈也得认错,于是他写了检讨,皇上的检讨与其他人自然是不同的,叫做罪己诏。
细数下来等级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崇祯满腹的委屈与怨恨,恨的是谁,有很多人,朝廷官员,地方官员,腐败军队,当然现在首当其冲的还要数高迎祥他们一伙人。
他是一个极其强势的皇帝,强势的人都有着极强的自尊心,崇祯显得尤甚,通常来说,若是想让崇祯认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让他抛弃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更是艰难,后来李自成百万大军围攻京城,他本可以不死,但还是选择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一条道,这就是崇祯。
但是现在不得不做了,根据锦衣卫从各地传来的线报,大明的状况实在不容乐观,遍地书生都存在着对于皇权的怀疑,他不认为什么君权神授,毕竟当上了皇帝之后,金銮殿上的那个位置已经不在神秘,他知道皇上绝对不是什么天的儿子,只是投胎的运气很好罢了,就像他自己,过得很苦。
崇祯的威严在民间降到了极点,这他并不在意,就像在朝堂上的诸臣对他都不友好一样,甚至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但他心有沟壑,还有理想,还有自己作为大明天子该有的情怀,所以他写下了这封包含血泪的......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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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昭刚刚从反贼堆中钻出来,对他来说,当了这么多年的兵,死亡已经并不可怕,一刀了事。
他并不知道事情的结果,直到看到了这份通传天下的罪己诏,不禁红了眼眶。
"朕以凉德,缵承大统,意与天下更新,用还祖宗之旧。不期倚任非人,遂致虏猖寇起。夫建州本属我夷,流氛原吾赤子。若使抚御得宜,何敢逆我颜行。"
"以全盛之天下,文武之多人,无奈夸诈得人,实功罕觏,虏乃三入,寇则六年。师徒暴露,黎庶颠连。国帑匮绌而征调不已,闾阎凋攰而加派难停。中夜思惟,业已不胜愧愤。今年八月,复致上干皇陵。祖恫民仇,责实在朕......"
他在辽东多年,对辽东的情况不说了如指掌,却也知道十之八九,罪过绝不在崇祯。
还记得崇祯当年登基,第一件事便是起复袁督师,辽东增三饷千万两银子,恩德何其厚重,曹文昭摇头叹息,他知道自己已经没事了,却并没有任何欣喜,自己现在在关内剿匪,连关外所用的百分之一的银子都没有,但袁督师却是拿这些银子高筑城,广积粮,实在......虽说那时候的辽东皇太极并不敢太过嚣张,但袁督师确实辜负了皇上。
权力使人堕落啊,曹文昭还记得那时候袁督师还只是一个宁前道,在四处奔逃的人群中,说出了让所有人敬佩的话,"我是宁前道,比喻宁前共存亡,我绝不逃走,就算只剩一个人,我也要迎战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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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良玉大笑了几声,烧了自己那份饱含血泪的遗书,终归还是死不了啊。!!
他不是一个讲究的人,平日里外快没少挣,这样的人,所以怕死表现的特别明显,崇祯的罪己诏让他彻底放心了,还是可以继续混下去的。
至于有什么感想,左良玉深受感动谈不上,肝脑涂地不好说,但这个皇上绝对是够意思的,他决定更加勇猛地战斗,毕竟这份罪己诏写的实在凑合。
与此同时,大明的所有人几乎都在最快的时间内知道了崇祯检讨的这件事,就算在偏远落后的山区,也会有着县令召集百姓宣读这份罪己诏,如诉如泣的千余字,改变的实在是太多,崇祯的危机公关,做的实在是卓越。
原本在很多人看来,这个皇帝是不太合格的,都已经遭到天谴了,罪己诏一下,大家都会发展,这个皇帝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罪己诏里写到了崇祯登基以来所作所为,确实没有太大的不妥之处,最后还是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老百姓们很单纯,熟读孔孟之书的书生们对这一做法也实在敬佩,所以崇祯的威望没有下降,反而比之从前增强了许多,能认错的皇上,更显得亲民。
新一轮的征战,开始吧!!
...…
...…
代善逃跑了,但并不狼狈。
后金士兵在战斗中没有占到什么上风,那是因为对手独特的打法,论起撤退,不说大明,全世界都没有部队能拦得住,十七世纪最强大的部队,确实不是开玩笑的。
他还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蒙古又出故障了是肯定的,然后他发现了蒙古又不安宁了。
其实蒙古从来都不安宁,就连皇太极也知道蒙古整族实力强于后金,所以只是拉一批打一批的战略才征服的,一直到现在蒙古还是内战不止,科尔沁部落便是后金扶持的最强大的部落,也未尝不是让他吸引其余各部仇恨的意思而这次,就是科而沁的地盘出了故障。
代善不知道这次的对手是谁,但必然是少不了大明的支持,而大明的实力为何如此之强,却不是自己考虑的范围内了。
这是大事,后金之前什么时候吃过亏,现在却是在大同这儿接连吃亏,自己的部队损失了近万人,皇太极更是不知状况!
但他要做的只是将这次的事情告诉多尔衮而已,然后守着自己的军队安心听话,什么也不掺和。
多尔衮现在辽东,十几万人啊...以前抢了那么些年的东西全都搭进去了,希望能攻克锦州再捞一笔吧。
......
多尔衮攻城攻的渐入佳境,然后收到了关于代善的消息。
东北和大同,距离有点远,他之前一直想着大同的总兵不知道该如何抵御代善,然后两方交锋竟然只是一个上午的时间不到代善就谈跑了?
不明敌人?蒙古人?狗屁!
多尔衮才不会天真的认为那群人和大同没有关系,但事情这样一来便有些复杂了,大同有如此的战力,现在该怎么办?
还好大明境内发生的一些事情他也知晓,用一个字来说就是怎一个乱字了得,让他稍显心安,而且锦州破城指日可待,事情到底怎样还有得说。
抛去一切不谈,多尔衮也并不担心什么,东北关隘做的确实坚固,就算只是锦州从正面进攻也奈何不了,但自己后金掌控东北三省也是极其安全的后路。这是最差的后果,但他相信绝对不会到这一步。
继续攻城,这是多尔衮的想法,至于代善,等自己回去再说,看识相否。
......
大同城内。
军营中。
海蓝珠脸色惨白,没有半点血色,双眼木然无神。
"真是可惜了,七个多月的孩子,都成人形了..."
"哎,是啊,看着像是一个女娃,要是个男娃就更..."
几个稳婆在叽叽喳喳说着,一边帮海蓝珠擦拭着下体,稀释出一盆盆的血水,空气中俨然漂浮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我..."
稳婆的话让海蓝珠眼神似乎有了一些光彩,浅红色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一道微弱的声音然后哽咽住,心里忍不住就一阵悲苦,两行晶莹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你们先下去吧。"宁致远眼神一亮吩咐着,"下去领赏..."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是恢复了些意识,还是这些稳婆有经验,若是自己的想法,怎么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那些刺激人的话。
几人稳婆唯唯诺诺地点头退下,心里的担心变得有些欢喜,她们倒不是为这个还未出生的婴儿难过,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都见过,担心也只是怕这位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大人牵连她们罢了。
还好没有,这位大人所牵挂的重点只不过是在这位夫人,倒是极为重情。
"————"
宁致远平躺下来,搂住了海蓝珠,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不了口。
"孩子没了..."海蓝珠语气带着哭呛,眼神死死看着帐篷顶处,声音柔柔的,弱弱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无力。
"你的眼泪是苦苦的,还很涩。"宁致远亲了亲海蓝珠眼角的眼泪,之前她还知道旁边是自己。
"孩子没了啊。"海蓝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缩进宁大官人怀里,有些瑟瑟发抖,"小男人,孩子没了啊..."
"孩子没了我们可以再生。"宁致远心里发苦,搂着海蓝珠的身子有着想哭的冲动,他是还很年轻,才不过二十岁,甚至之前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孩子,但那是之前。
海蓝珠怀了孕以后他时常能感觉到一种奇特的幸福,摸着她的小腹也总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他已经渐渐接受甚至准备好作为一个父亲了。
但是...
一切都没了。
"宝贝不哭,我们以后还能再生。"宁致远再说着,收拾情绪安慰着情绪失控的海蓝珠,这时候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脆弱。
海蓝珠呜呜着不说话,不一会宁致远感觉自己胸口湿了,确实是湿了。
"不哭了..."宁致远轻拍拍着海蓝珠的身子,轻声细语着,"你知不知道前几日刚刚送你回来的时候可全是血,可把玉儿她们急坏了,那小妞还冲夫君嚷嚷,待会可得好好教训她..."
"还有刚刚那四个稳婆,可是夫君拍派了士兵直接抢过来的,她们是大同城内最有经验的稳婆,一般人可请不动,夫君把他们抢过来的时候她们可还分别在城里的大户帮人接生呢..."
"————"
"不就是孩子嘛…"宁致远心里一堵,接着说道,"有了孩子你该多不方便,时时刻刻为孩子担心,骑马也不方便,也不能到处乱跑,还得时不时喂奶..."
"————"海蓝珠洁白无暇的小手捂住了宁致远的嘴,抬起脑袋眼眶通红地说着,"你…你别说了…哇…"
"为什么不说,我还得安慰你啊..."
"哇…不说就是不许说…"
"没事了吧宝贝!"宁致远啃了海蓝珠
的脸蛋一下,心里的悲伤减轻了些,虽然海蓝珠看上去有些向周芷的性子发展了,但悲伤过度,不得不说周芷的性子是最容易痊愈的。
海蓝珠只是呜呜直哭,也不回答。
"那夫君让玉儿她们进来了?"宁致远问着,然后已经起身了。
他的发梢有些凌乱,眼眶中带着血丝,从几日前海蓝珠摔在地上的时候开始心就一直悬着,也是直到刚刚,紧绷的神经一松弛,顿时觉得十分疲惫,但此时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玉儿,似乎没事了,珠儿刚刚还与我说话,你们进去可以看看了…"宁致远甩了甩有些沉重的脑袋走了出来,外面的大玉儿几女露出一脸喜意,看了宁致远一眼便急急走了进去,只是李玉然盯着时间久一些,小声叮嘱了一句。
"好好休息吧…夫君。"
宁致远脸上挤出一丝笑,摸了摸李玉然的俏脸,"嗯,你们先进去,我还有事。"
......
转身的那一刹那,宁致远脸色随即变得阴沉无比,快步走远,总归要有人为这件事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一旁的亲卫迅速跟上,心里十分忐忑,因为上次的刺杀事件说起来可是自己的错,但公子还没有处罚他们,这远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但是在宁致远眼里,这件事他的亲卫有些错,但情有可原,就连自己还不是站在上面都没有发现,终归到底,他是一个讲原则的人,而且这些亲卫跟了他许久,一直尽心尽力,所以他本只是打算小惩一番,怒气自有人发泄...
李玉然深深看了一眼,然后也走了进去,心里为那句'夫君';而感到害羞,海蓝珠姐姐没事便好,若是有事只怕他又要自责了,偏偏不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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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