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唇弯起自嘲的笑:“你认为这样的我还能帮你吗?”不管是不是刺探,她没有掩饰恨他的心的必要。
“你能。”附在她耳边吐出这两个字,倪慕蝶浑身一哆嗦,一股阴寒迎面袭来。
小静答得那么笃定,她却全然无一丝自信,更何况,就算她真的杀了司徒瑞宏又有什么用?
她爹地和齐妈妈还在他们手上,司徒瑞宏一旦死于她手,他们必将受到非人的折磨。
见倪慕蝶不为所动,小静从口袋里抽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漂亮的女孩。
年纪同她差不多,一头长及腰部的黑发在风间舞动,尤其吸引人的是她脸上的笑容,明眸皓齿,灿如太阳的眼睛散发着光和热,仿佛可以照亮世间一切黑暗,扫除阴霾,带来一片纯净无暇的天。
女孩很美,精致的五官,青春的面容,宛如一朵正值花季玫瑰,美得惊人。
接过照片,倪慕蝶一眼就被那无忧无虑的笑容吸引了,曾经,她也同她一样笑得如此灿烂。
曾几何时,她的笑容不见了,只剩下咸涩的泪水。这抹笑容好熟悉,是她脸上招牌的表情,如此却只能成为回忆的美好。
小静圆圆的俏脸因激动而泛红,过份晶亮的目光里闪着泪光与恨。
虽然她极力压抑,仍控制不了声线的颤抖:“她叫蕙蕙,是我亲姐姐。五岁那年父母出意外双双辞世,所有亲戚都不肯收养我们,于是,无依无靠的我们被送进了孤儿院。
姐姐比我大八岁,她很照顾我。孤儿院表面慈善,让无家可归的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背地里呢?面善的修女是人口贩子,她们将自己分成几类,漂亮的卖到酒店专供一些变态富商亵玩,貌丑的拉到奴隶市场,还有一些天生具有一定非凡天赋的被神秘组织收走,培养成杀手或情报人员。”小静讲述的过程很是平静,目视前方,却没有焦距,仿佛到从前,回到那段地狱般的日子。
小静说的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倪慕蝶心惊不已。她曾在电影中看过类似的情节,却想不到原来现实生活比虚构世界更恐怖。
虽然对小静的故事将信将疑,但心中那根柔软的弦还是被触动了。
呆滞的目光凝着窗外某个点,陷入回忆中的小静,少了一贯的笑容,没了刚刚的高傲讥讽,她只是个失去亲人悲痛欲绝的平凡女子。
平静的语调继续响起:“有一天修女将我们姐妹俩叫到一间密室,我还记得那里很冷很阴暗,只有一扇门。里面坐着一个戴鬼面具的男人,那面具狰狞,我害怕极了,紧紧抓着姐姐的袖子。我知道当时姐姐也害怕,但她没有哭,她跟我说,没事的,有姐姐在。
修女对戴面具的男人很恭敬跟平时对我们的严厉迥然不同,我还记得修女脸上谄媚的笑有多么恶心。当时我们平安离开了,随着时间一天天消逝,我们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孤儿院里虽然清苦,常常吃不饭,还要被修女责打,哪怕没做错什么事。现在想想那段时光是这么美好,因为有姐姐陪着我。
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冬夜,很冷,我和姐姐缩在薄被里紧抱着彼此,相互取暖。
修女半夜将我们叫起,又带到那间可怕的屋子。房中央依然坐着那个男人,姐姐知道我害怕紧紧护着我。可是,两名修女硬将我们分开。
鬼面具男人终于开口说话,他说某高级娱乐场所需要一名幼女供一些有恋童癖的变态男人亵玩,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只知道不能和姐姐分开。
不知打哪来的力气我挣开修女的挟制紧紧抱着姐姐,姐姐当时的脸色十分难看,她跪在地下苦苦哀求鬼面具男人不要带走我,不要让我去做那种事。
可是,早已做惯了这种事的修女又岂会心软。就在我绝望的时候,姐姐提出要跟我交换。鬼面具男人看了看姐姐嫌她年纪太大,他们要的是一名幼童,而当时只有七岁的我正好附和他们的要求。
姐姐哭着哀求,磕破了头,他们依然不为所动。就在我即将被拉走的最后一秒,姐姐突然冲上来,用暗藏的剪刀划破我的额头。”撩起厚厚的刘海一道疤出现在倪慕蝶眼里。
长长的疤痕颜色已经很浅,倪慕蝶眼中却看到一个血流满面的小女孩。
她知道小静姐姐下手的那一刻她比谁都痛,但为了救妹妹,她不得不这么做。
突然她很佩服小静的姐姐,当时她也只不过才十五岁就要面对这么残酷的现实。
小静的表情依然平静,却不受控制流下两行泪,从她紧握成拳的手可以看出她心中的悲愤之情。
心中那警惕的弦慢慢柔了下来,看小静的目光亦有了些不同。自然的反应不是她可以控制得了的,哪怕明明知道小静的故事很可能是假的。
“鬼面具男人见姐姐划破了我的额头,他很生气,狠狠一脚踹向姐姐的肚子,姐姐痛得在地上直打滚。鬼面具男人还不解气,揪起姐姐的发头,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又是一顿时暴打,边打边骂,甚至姐姐奄奄一息他仍不解气。一旁的修女怕打出人命,白白损失了一笔钱。便建议让姐姐代替我去做那些变态男人的玩具,鬼面具男人听了沉思了一下。说姐姐的年纪大了,已经让她去当陪酒小姐。
他扯起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姐姐,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这才问姐姐她愿不愿意。姐姐知道如果她不答应的话,那一夜我们姐妹俩谁都走不出那间小黑屋。于是,她同意了。
鬼面具男人居然当场解开裤子,让姐姐用嘴去满足他。虽然当时姐姐已经十五岁了,可自小家教良好的她根本不懂得男女之事。她当场吓得昏了过来,我哭着喊着,声嘶力竭。修女在我嘴里塞块布,将我绑起来,丢在墙角。
他们用冷水将姐姐泼醒,平时严肃神圣的修女居然脱下衣服,当场表演春活图,教姐姐如何服侍男人。那一幕我怎么都忘不了,哪怕当时的我只有七岁。
两名修女和鬼面具男人就这么当着我们的面放浪形骸,那模样说不出的**。他们做完后就要姐姐跟着做,但为了卖一个好价钱,他们不敢破坏姐姐的处子之事,只有一次又一次强迫她用嘴去服侍。
整整一天一夜的恐怖折磨,当我再度醒来后,姐姐已经不见了。我被五花大绑丢在柴房里,我的肚子好饿,柴房里好冷,我浑身很烫,我看到妈妈。她对我说:孩子,你要坚强,你要勇敢地活下去,你不能就这么死了,姐姐还需要你,就算为了姐姐你也要活下去。
当我再度醒来,孤儿院里的同伙帮我解开了绳子,他静静守着我,不敢离开,他很想帮我找医生又怕惊动了别人。想起妈妈的话,想起为我受苦的姐姐,我趁夜逃了出来。”说到最后小静的表情很是淡然,仿佛正说着别人的故事,与自己无关。
倪慕蝶惊得呆若木鸡,她想像不出世上还有这么湮灭人性的事情。小静的故事太匪夷所思,太不可思议,可是,直觉告诉她,小静的故事是真的。
如果她是司徒瑞宏派人试图她的,大可编一个简单一点,合情合理的故事。讲述的过程中她虽没有过份悲伤,但那冷静更令人心疼。
一个才七岁的小孩不仅品尝了丧失亲人的痛,更经历了非人的地狱。那该是多么强大,坚韧的内心才能支撑她走出阴霾?
强装的冷硬悄悄龟裂,对小静的同情溢于言表。
可是,她讲了这么多,她应该报复的对象是鬼面具男人才对,与司徒瑞宏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静的故事太震撼人,她眼前总晃着两个相依为命,身世可怜又被恶人折磨入地狱的小女孩。
微张着菱唇想问些什么,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狭小的洗手间里弥漫着凝重的空气,化成露珠挂在俩人心头,沉甸甸喘不过气来。
天空终于落下泪来,一声又一声,越下越大,仿佛也在为小静的悲惨身世,痛哭流涕。
百叶窗外的雨水似泪,成串成串模糊了视线,湿润了悲伤。倪慕蝶很是安静,似沉浸于小静讲述的故事中为她们的遭遇,痛心不已。又像在判断小静话中的真假。
她如同这些日子以来不变的状态,静若木偶。只是,原本毫无莹彩的眸子有了一丝异样的暗光。
雨声滴答更添几分悲愁哀伤,凝着窗外的目光幽远绵长,声音依然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
“再次见到姐姐时已经又一个七年,我寻找了很久才知道她被卖到遥远的法国,在一间地下夜店里当陪酒小姐。当我见到姐姐时,她并没有我想像中的悲惨潦倒,没有被强迫的无奈和不甘,更令我不解的是,她脸上笑容很干净,纯洁,一点风尘味都没有,尤其是笑容灿烂得仿佛可以照亮全世界。
七年间姐姐沓无音信,我以为她不是被人关起来,过得卑贱陪笑的日子,就是不堪那凄惨悲凉的生活死于非命。许多的可怕念头纠结在我脑海里,以至于在见到姐姐的那一刻,我惊呆了。
姐姐看到我很意外也很高兴,她带到我到她居住的地方,一幢位于市区金黄地段的别墅。优美雅致的别墅里里外外都装潢得十分漂亮,更有一种我已经遗忘了的温馨。我迫不及待地追问她被带走后的情况,那一夜我们躲在宽敞的大床上聊到天亮,那样美好的时光仿佛回到小时候父母没有出事之前,无忧无虑,谈天说地。只是,我们彼此都清楚这些年里所经历的种种,已经彻底改变了我们。从前再美好,也只能是追忆。”说到这里小静深沉的脸上泛起浅浅的笑,难掩辛苦寻找后,终于达成所愿的喜悦。
小静所讲的一切全围绕着她姐姐,只字未提她自己。倪慕蝶知道她必是经历了常人难以想像的境遇,否则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如何飘洋过海,寻找到远在异国的姐姐?!
警惕渐渐降低对小静是司徒瑞宏派来刺探她的警觉性,虽然,小静很淡然,仿若诉说着别人的故事,但她身上散发出那种悲怆又隐忍的气息,绝非伪装可以做到。
“姐姐告诉我,她被卖到酒店后并没有立即工作,而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当她第一次陪客时,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客人,他包养了她。从那以后姐姐脱离苦海,不用再成天过着惊恐不定的日子,不用在死神手里绕圈圈。男人帮她赎身,并给她买了这幢别墅。刚开始姐姐也很担心,太多的悲惨经历让她不再相信世上有天使,更没有好男人。
住在偌大的别墅里,她并没有丝毫开心,成天绷紧神经害怕那个男人也是个有怪癖的人,否则,为何会平白无故买下平凡的她。
每每听到动静她就吓得躲在墙角,可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男人没有来过。只有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奶奶照料她的起居生活,老奶奶不识字总说方言,姐姐也听不懂她的话。值得庆幸的是,老奶奶对她很好。
渐渐地,她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在被训练期间,她曾听人谈起一些变态人士的奇怪癖好。她想,也许她遇到了不一样的人,他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买下她,根本就忘了她的存在。这世界无奇不有,怪异的人更是数不胜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