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如果自己出了任何事哥哥都会第一个站出来为她抱不平,哪怕是她错了,哥哥也一定也站在她这边。
然而,看到沐晋阳为倪慕蝶操心忧虑的样子,她真心感动。同时却有一股突兀的复杂滋味浸润心头,从未有过的感受令她有些惊慌。
知道她自己知道,在这羡慕当中深藏着几许不可示人的酸楚。和倪慕蝶相识相知那么多年,彼此之间无话不谈。
虽然她平时有些粗线条,却能从倪慕蝶讲述的一些生活琐事上看出,沐晋阳对她超出朋友之外的好。
当时她也只认为是哥哥对妹妹的好,亲人之间的友爱。现在看到沐晋阳对倪慕蝶不顾一切的好,这已经远远超乎了哥哥的职责。
那根隐匿的纤细的神经拨动,有一个人这么爱着好友,她应该替她高兴的。
然,她抑制不了那股泛滥的酸楚,任其流入她周身血液。
冥想中,车子到了康逸大门口,沐晋阳绅士般的为她开了车门。强迫自己甩掉那份不该有的遐想,下了车夜风袭来,穿着单薄护士服的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一件带着男人香气味的衣服披上她纤弱的肩,温暖传至脚趾头。转身对沐晋阳莞尔一笑:“谢谢你,沐大哥。”
她要谢的不单单是体贴披衣,更是他今晚冒险让她见了小蝶一面。尽避小蝶被司徒瑞宏折磨着,她看得万分不舍,心如刀割。
最起码她知道小蝶是平安的,就像她爹地常说的一句话:活着就有希望,活着才有奇迹。
她相信那么善良的小蝶一定会受到上苍的眷顾,老天是公平的,好人会有好报的。
司徒瑞宏不会永远得意,总有一天他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沐晋阳温润的眼于灯光下折射出朦胧的柔,如春风吹过心头,融化了坚硬的冰层。
“傻瓜,跟我不必这么客气。”那抹笑点亮了夜空,也点亮了陈芳若心中那盏漆黑的灯。
“嗯。”点点头应和着。
经过这一番折腾,曙光前的黑暗更加深浓难测。巍峨的医院肃然矗立着,黑网笼罩下显得分外神圣,高洁。
“快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几点的飞机?”关心的话是寒风中一抹特殊的暖。
倪慕蝶刚刚点亮的小脸瞬间黯淡,没了颜色:“司徒瑞宏已经知道我哥哥的事,我得去和爹地,妈咪商量一下看看是否照原先安排好的路线走。”
司徒瑞宏的可怕与强大远远超乎了她的想像,有这样一个强劲的敌人,对谁都是一种恐惧。
若哥哥没有出事,她不会晓得冲动的后果如此可怕,不是她承担得起的。
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肃穆与担忧:“你们小心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就不去送你们了,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沐晋阳的体贴,陈芳若感激在心,扬起明媚的笑,调皮地行了个童子军礼:“是,沐大哥。”
陈芳若的轻松稍稍融化了那份离别的凝重与共对危险的苦涩,她笑容并不纯粹,其中掺杂了太多太多东西,沐晋阳心泛起层层涟漪。
他知道陈芳若的笑撑得有多辛苦,小小的身体里藏着一颗强大的心。为了不辜负她的一番苦心,笑着催促着:“快走吧。”
“嗯。”转身快步走向那高大的门,她不敢回头,不敢停留,她好怕,好怕看到沐晋阳守候的身影,她流下泪来。
沐晋阳一直静静倚着车门,目送那洁白娇小的身影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于门内。
路灯幽暗散发着冷凝的光,凌晨的医院前肃冷萧瑟,风卷残叶,片片凋零。
久久的凝视着,心思百转,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陈芳若瞒着他什么。很想问清楚,但每每接触到那莹泪又故作坚强的眸子,心不由得化成水,不忍强迫她,更不忍在她伤口上洒盐。
静夜漫漫,太多的疑点,太多的问题,他了无睡意,就这么静静站到天露鱼白,他才驱车离开。
天空铅云低垂,乌压压的云山堆了一座又一座,空气中流窜着窒闷的气流。
坐在轮椅上望着下面盛开得十分绚丽的樱花,一朵朵,一簇簇,姹紫嫣红,美得令人舍不得眨眼。
如此美丽的风景映入沉寂的眸中一片黯然,成了毁灭的灰黑,无一丝亮泽。
这几天她十分听话,乖乖配合医生的治疗,身体也恢复得不错。但她有一点小小的要求,就是每天让她呆在阳台一小时,看看风景,看看天空。
司徒瑞宏答应了,医生才会答应。
自那晚被司徒瑞宏发现他偷偷带人来见她后原来的主治医师就不见了,换了一个新的。
内心十分焦虑不安,她很想知道司徒瑞宏将主治医师怎么了,但她不敢问,也不能问。
她的关心只会给他带去更多的烦恼与痛苦,她知道自己唯一能做就是装作若无其事,暗暗为他祈祷。
苦涩的笑花残败凋零,溢在唇边,黄色的汁液她只能强自吞下。
凝着那一片纷丽的樱花,她的心很痛很痛,但她却变态要求这种自虐式的痛苦。
这一片绚烂缤纷的樱花林每每让她想起陈轩恒的家,那干净雅致的日式建筑,那盛开娇妍的樱花。
从陈芳若的表情上她看得出陈轩恒的伤势绝非她说的那么轻,她知道好友瞒她是出于好意,也故意装出相信的样子。
无人时那份不安的焦虑揪扯着她的心,她的灵魂。
如果不是她,陈轩恒就不会与司徒瑞宏有瓜葛,更不会被心狠手辣的他害得险些没了性命。
天知道她的罪孽有多么深重,多么不可饶恕。
喜欢坐在这里还有另一个原因,盛开缤纷的樱花朵朵绚烂,如同孩子的笑脸。
坐着坐着,陷入沉思她就仿佛看到了她的孩子。心痛如绞,她却愿意承受,只要让她有一丁点儿幻想的空间。
“叩叩叩……”富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倪慕蝶头也不回。不出意料,门不用她应声,自动开启。
“小姐,这是伯亦医生吩咐熬的汤,趁热喝一点吧。”甜美的声音如一泓清泉沁人心脾。
穿着白色裙子的小静捧着一盅香气四溢的鸡汤,端到倪慕蝶跟前,单膝跪地要喂她。
陶瓷一样的人儿,琉璃目光转动了一下,光亮一闪既逝,黯然如熄灭的灯光。
美目眺望着远方,不言不动,如同数日来的状况。
小静已经习惯了倪慕蝶呆滞的样子,勺起汤递到她唇边,菱唇很配合地开启,认命地喝下。
发生了医生放人进来探望她的事情后,司徒瑞宏就调了“阎影园”里的人过来。
袁伯亦亲自担任她的主治医师,小静照顾她的起居饮食。虽然不在倪家,不在“阎影园”可她依然活在司徒瑞宏魔爪之下。
其实,司徒瑞宏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张派人看着她,爹地和齐妈妈都在他手上,她又能逃到哪去?
不知不觉间,一碗鸡汤见底,整个人过程倪慕蝶一动不动,如同没有生命的傀儡。
是的,既然改变不了,那就认了吧。
收拾完碗筷后,小静折了回来,不问倪慕蝶一声,径直将她推入洗手间。
原本还沉浸于自己世界中的倪慕蝶感觉不对时,小静已经将门上锁。
褪下甜美乖巧的面具,露出的真面目。同样的五官,不同的气质,明明一模一样的脸,却给人予高深莫测之感。
可爱的苹果脸上依旧泛着红晕,却没了那份毕恭毕敬,弯起的唇盛着讥讽。
面对倏变的小静,倪慕蝶只掠过一抹惊讶,短暂如流星,瞬间消失无踪。
背靠着门,双手环胸,小静的姿态与她的身份十分不附。
沉默等待着她开口,如果是没经历过这些诡异莫测时,倪慕蝶肯定会惊恐万状。
然而,现在就算泰山崩于顶,对她而言也没什么好震惊的。
“倪小姐,你不想知道我带你进来做什么吗?”圆圆的眼里精光四溢,一种自信荡漾其中,散发出万丈光芒。
依旧面无表情,声音如同机械:“不用我问你也会说的。”
“啪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十分刺耳,小静唇边的笑意更深几分:“倪小姐真是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交易,可以省下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微抬了下眼睑复又垂下,视线落在光洁的瓷砖上,不是她藐视小静,而是她再次证明了她识人不明这一点。
在“阎影园”时,她曾将可爱的小静当成好朋友,如今,看这阵势,她绝非外表所展现的那般单纯简单。
倪慕蝶沉默着,小静似乎也不在乎:“自从陈芳若偷偷潜进来后,病房里就安装了许多针孔摄像头,具体的位置只有司徒瑞宏清楚,而唯一没装摄像头的,只有这里。”
小静的话不急不徐,如同在讲述电影情节。倪慕蝶表情不变,身子却颤动了一下。
不过,这也不是非常不可理解之事,是她太傻太单蠢,没经历过人心险恶。
可见爹地将她保护得多么周密,她的世界无忧无虑,就像公主的城堡一样。
她很感谢爹地让她过了二十二年不谙世事的神仙日子,可是,也造成她如今白痴一样的思想。
倪慕蝶的任何一丝微小的变化都逃不过小静的眼睛,声音倏地森冷了几分:“我们不能在这里呆太久,否则,司徒瑞宏会起疑的。”
这时倪慕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小静对司徒瑞宏的称呼,甚至在说到他名字时,有种咬牙切齿的恨。
疑惑刚起,不用她问,小静自动为她解惑:“我想跟你合作。”小静不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
低垂的眼睑掀开,明眸内荡着几个问号。
放下交叠在胸前的手,敛去唇边的笑,小静一脸凝重与恨:“我要你杀了司徒瑞宏。”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平地惊雷,明眸流露出的疑惑中泛起惊恐的涟漪。倪慕蝶怎么也想像不到司徒瑞宏派来监视她的人,居然会向她提出这个要求。
无数念头闪过,终被现实压下。
她不会再天真的轻易相信任何人,她的每一分信任的给予,不单单是交付了自己,还系着几条人命,她害怕。
怔忡了好一会儿,终于艰涩开口:“为什么?”这会不会是司徒瑞宏派人刺探她口风的人呢?
这个可能性很大,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杀得了身怀绝技,武功高深莫测的司徒瑞宏。
越想越后悔自己问出的话,她不怕自己会被怎么样,再多的折磨苦难她都撑得过来。
她唯一怕的是司徒瑞宏会拿爹地和齐妈妈来惩罚她。那是她万万承受不住的痛与重。
突然满面怒意与杀气的小静,俯下身,双手撑着轮椅的扶手,靠近倪慕蝶,眼里闪着强烈的恨。
“因为司徒瑞宏杀了我姐姐。”怒目腥红,吐出的字带着深深怨气,仿佛欲将司徒瑞宏拆骨扒皮。
小静身上的恨意那么浓,那么强烈,可是,倪慕蝶不敢轻易相信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