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姨娘说得言之凿凿,尚老夫人忽然不敢开口传唤她口中的证人进来了,若是顾姨娘口中的指控被证实了,只怕这武威侯府的姑娘们的一辈子都毁了。
偏偏尚宛仪见状来了劲,之前尚老夫人偏心了尚宛妗,她就不理尚老夫人,直接拉了尚知章的袖子撒娇:“爹爹,您可要给女儿和姨娘主持公道!证人就在门外,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尚知章心里犹豫得很,如果只是一个尚宛妗,他是不在乎的,左右他女儿多。可尚宛妗蛇蝎心肠的事情被证实了,整个武威侯府的小娘子都会被连累,到时候武威侯府成了锦都的笑话,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尚奚舟目眦尽裂的看着顾姨娘,若不是尚宛妗站在他身前拦着,他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尚宛妗心里一片悲凉,这屋子里的众人没有一个敢开口说把证人传唤进来,说明大家的心里都认定了顾姨娘的指控并非虚假,没有一个人是信她的!上辈子她身上顶着庶女的身份,他们那么对她,如今她身上顶着嫡女的身份,他们还是不肯给她一丝关爱。
原来大家对她的态度,从来都跟嫡庶无关!
是啊,就算她是嫡女又怎么样?哥哥这般大年纪了,身上一无功名二无封荫,娘亲早早去世,外祖母家跟她又不亲和,武威侯府的其他人与她十几年不曾见面,又怎么可能是她的仰仗?
尚宛妗收敛了自己眼中的情绪,淡淡的开口打破了这僵硬的气氛:“姨娘既然有证人,我们若是不让她把人带进来问上一问,只怕姨娘心中不服,如此,就把人领进来吧!”
尚老夫人见她这般镇定,心里对顾姨娘话里面的真假产生了怀疑,犹豫了片刻就下了命令:“让人进来吧!”
尚奚舟悄悄握住了尚宛妗的手,小声道:“别怕,有哥哥在呢!”
尚宛妗心中一暖,目光随意落在地上的青花瓷茶盏碎片上,并没有回头看尚奚舟,也没有对他这安慰做出丝毫回应。
尚奚住也不恼,心里暗暗的下定决心。
然后便见外面走进来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半大小子,那小子一脸的机灵相,脸蛋红红的,应该是在外面等久了冻的。
宋小黑没见过什么世面,见了这满屋子的人却一点也不露怯,规规矩矩大大方方的跪下磕头行礼。
尚宛妗微微有些诧异,跟锦书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都没有想到顾姨娘的证人竟然是宋小黑而不是沈嬷嬷。
尚老夫人没见过宋小黑,见来人是个小子,微微皱了皱眉,眼皮子抬了抬,厉声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宋小黑忙道:“小的是赶车的宋老爹的儿子,因为手脚麻利,被允许跟在爹爹身边一起照顾马匹。”
见来人不是沈嬷嬷,尚宛妗和锦书心里那块大石头彻底落了下去。尚宛妗扭头去看顾姨娘,正看到顾姨娘看着宋小黑微微勾起嘴角,一副胜卷在握的样子,心里不由得诧异。
宋小黑知不知道内容,她自己心里是清楚得很的。顾姨娘这副样子,难道是有别的打算?
尚宛妗仔细回忆了一下,从凉山城到锦都这一路,宋小黑似乎确实是跟着顾姨娘和尚宛仪那辆马车的。
心里正琢磨着,就听见宋小黑开口:“小的虽然没有在小姐们跟前伺候,可小姐们长什么样子,小的是不会认错的。过了狐狸嘴,进肃州之前,大家曾在一家简陋的客栈过夜。那日小的被锦王殿下留下来说话,口舌干燥,出来之后又多喝了水,便起身去茅房。正看见大小姐穿了二小姐的衣裳同锦书姐姐在走廊里面说话。似乎提到熏香什么的。”
锦书一听,心里吓了一跳,不断的回想那日的事情,难道真的是小姐和自己不注意,被宋小黑察觉了?
然后就见尚老夫人黑着一张脸道:“你能保证你这话里面没有半点虚言?”
宋小黑挺了挺腰:“小的虽然年纪不大却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
顾姨娘悄悄弯了弯嘴角,语气有些哽咽,道:“你接着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老爷子、老夫人和侯爷说清楚。”然后抬头楚楚可怜的看向尚知章,“若不是听小黑说,婢妾还真不敢怀疑到元娘身上去。”
尚知章板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宋小黑立马继续道:“那之后小的就存来一个心眼,时时刻刻小心注意着小姐们,后来果然被小的发现,大小姐绑了二小姐和顾姨娘,自个儿穿了二小姐的衣裳指挥大家赶路,等到了凉山城,顾姨娘和被装扮成大小姐的二小姐才露面。就是竹枝竹香和袖真三位姐姐,也不是自个儿逃走的,小的亲眼看见大小姐把她们三人送出房门,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妖法,三位姐姐下了楼,自动自发就上了人贩子的马车。”
宋小黑话落,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尚宛仪就先嚷道:“看,我说得没错吧,尚宛妗害我和姨娘!”然后又拉着尚知章的袖子撒娇,“爹爹你可以给我们做主才是!”
“胡说八道!”尚奚舟指着宋小黑的鼻子骂了一句,然后一脚把人踹到了地上,“良心被狗吃了的东西,连主子都敢构陷!”
顾姨娘看了眼顺势躺在地上躲避的宋小黑,冷笑着抬头看了尚奚舟一眼,道:“大少爷十多年不曾见过元娘,怎么就肯定小黑这话是构陷元娘?还是说二娘是庶出,婢妾和二娘就活该被元娘玩弄于股掌之间?”
尚奚舟气结,他有心为尚宛妗辩驳,可一时半会竟找不出话来反驳,整个人站在那里又气又恼,最后索性眉头紧锁看着尚老夫人:“祖母,这贱奴的话您万万不可相信,元娘有我娘亲教导,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尚老夫人脸色难看得紧,没有搭尚奚舟的话,而是死死的盯着尚宛妗,问道:“元娘,你有什么可说的?”
尚宛妗听了宋小黑的话,心里咯噔一跳,是了,难怪顾姨娘会找上他,在凉山城那一晚,送走竹枝她们时,只怕宋小黑在暗处看到了。至于他前面说的那些话,尚宛妗是一个字也不信,她做事素来小心,又怎么会不穿斗篷不戴风帽跟锦书站在外面说话?
更别说,那时跟她们住同一家客栈的还有一个让人谈之色变的锦王,她无论如何也会小心了再小心的。
是了,定是顾姨娘编好了教他说的,尚宛妗想起锦书曾经说过,宋小黑这孩子跟顾姨娘身边的竹香走得很近。为了竹香,他应当是愿意听顾姨娘的安排撒谎的。只是,一番半真半假的指控,就想害了她,真是做她的春秋大梦!
尚宛妗满脸讥诮的看向顾姨娘,冷笑道:“姨娘对小黑的话深信不疑?”
顾姨娘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尚宛妗还这么冷静,心里有些不痛快,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一脸悲愤的看着尚宛妗,忽然拔高了声音:“元娘,事实俱在,你叫婢妾如何不信他?”
尚宛妗轻呵一声,转身看着尚老夫人:“我又不是有病,无缘无故把姨娘和妹妹一路绑到锦都来?再说,卖了姨娘和妹妹的丫鬟,我有什么好处?”
然后一脸失望的看向尚宛仪:“我想着你身边少了一个贴身丫鬟,你素来又跟我身边的锦绣亲近,便琢磨着把锦绣给你使唤。没想到你到这个时候还是跟姨娘站在一边的。”
宋小黑和顾姨娘的话,众人心中本来已经信了八成,尚宛妗这么一说,大家不由得又疑惑起来。
是啊,顾姨娘和尚宛仪就算是再受宠,尚宛妗是武威侯府的嫡女,在身份上怎么也是越不过她去的,尚宛妗又不是脑子有问题,这一路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只是为了卖三个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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