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奚舟看着尚宛妗走过来,胸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并不理会尚宛逑,小声的唤了一声:“元娘。”
尚宛妗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向尚知章,声音虽然不大,气势却掷地有声:“我倒是觉得哥哥没有错,父亲若是气不过,便连我一起打吧。”
尚奚舟吃惊的看向尚宛妗,然后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这才是他的亲妹妹!在别的事情上,他不会跟她计较大是大非的问题,可在顾姨娘的事情上,他需要尚宛妗完完全全的站在他这一边。
尚宛妗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尚知章素来容不得别人忤逆,如今见两个孩子都跟他对着来,气得不行,当下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来回瞪着尚奚舟和尚宛妗:“你们两个真是好,既然兄妹情深,那我就成全你们!”
竟然没有一丝一毫顾及父子父女之情的意思。
尚奚舟眼睛猛的睁大,心里刚升起的欢喜立马散去,是他糊涂了,父亲是征战沙场的老将,下手只重不轻,他怎么能让身娇体弱的妹妹跟他一起挨打呢?
顿时有些后悔起来。
尚宛妗自然是不会甘愿挨这一顿家法的,当下捏了捏尚奚舟的衣袖,示意他冷静,自己上前走了一步,目光直直的盯着尚知章:“只是,不知道父亲这一顿家法是以什么名义?哥哥那番话入情入理,可挑不出什么错来。”
尚知章没想到尚宛妗竟然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来,更是气得不行,怒道:“顶撞父亲是为不孝,难道还不够请家法吗?”
二夫人微微有些讶异,挑眉多看了尚宛妗一眼。之前尚宛妗跟她示好,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把尚宛妗当一个小孩子,现在看来,却是她小觑她了。
尚宛宛和秦婉是得了尚宛妗礼物的,自然不愿意看到尚宛妗挨打。秦婉寄人篱下不好说什么,尚宛宛却一步一步蹭到尚老夫人身边,主动给尚老夫人捶肩,逮着机会就跟尚老夫人挤眉弄眼,那叫一个欲说还休。
尚宛妗看了尚知章一眼,微微垂了垂眼皮,收敛眼中的冷意,语气还是那么不温不火:“父亲说我和哥哥顶撞了爹爹,自然是我和哥哥不对,请家法是没什么。可落在旁人眼里,怕是不会这么想了。”
尚知章怒道:“在这武威侯府,我尚知章还是能做主的,别人怎么想,关我什么事!”
尚宛妗咬了咬嘴唇,提醒道:“武威侯府如今是京城新贵,圣眷正浓,别人怎么看待父亲,自然是不虚在意的。他们顶多也就是会误以为父亲宠妾灭妻,为了一个姨娘对原配的一双儿女施家法罢了!就算是传到钟家人耳里,这种轶闻,他们应当也不会当真的。”
众人猛的把视线落在尚宛妗身上,谁也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提起钟家来。
如今已经快到腊月底了,钟家孀居的大小姐正月初六就要嫁到武威侯府来,若是在这个时候听闻尚知章宠爱顾姨娘到为了她连原配的子女都打的地步,钟家不是小门小户,只怕这亲就不好结了。
尚知章瞪着尚宛妗直骂:“逆女!逆女!”他倒是有心打尚宛妗一巴掌,只是一来尚奚舟挡在尚宛妗面前,二来是他对尚宛妗那话多多少少有些忌惮。
“够了!”尚老夫人忽然猛的拍了一下桌子,脸色难看,语气竟带了些威严,“大郎,不过是为了个姨娘,就喊打喊杀的,妗姐儿刚刚才到武威侯府,你这般如何对得起地下的顾氏?”
尚知章心里憋着一口气发泄不出来,明明是尚奚舟顶撞他所以要请家法,怎么现在变成了他为了顾姨娘对自己的一双儿女喊打喊杀?
尚老夫人不给他辩驳的机会,继续道:“今天这事,我说了算,顾姨娘徒惹事端,好好在屋子里禁足几天,舟哥儿和元娘受了委屈,回头给你们做两身新衣裳,欢喜欢喜。这件事,以后可不许提了。”
尚宛仪目瞪口呆,怎么刚刚还要对尚宛妗用家法,这会子就不许提了?忍不住脱口而出:“这怎么可以!”
尚知章背着手站在那里不肯说话,显然也对这处理很不满意。
尚老夫人冷笑着看向尚宛仪,想着都是因为顾姨娘和尚宛仪母女,今晚才会上演这么一出闹剧,不由得心想,不管出身门第有多高,庶女就是庶女,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正要呵斥尚宛仪两句,就听见尚宛妗忽然开口:“这件事确实不能就这么算了。姨娘和二娘贴身丫鬟逃跑的事情,若是不查清楚,只怕以后有什么脏水,都一并往我头上泼了呢!”
尚奚舟本来打算顺着尚老夫人的话将这件事揭过,听尚宛妗这么一说,立马又梗直了脖子,摆出一张臭脸站在尚宛妗身侧,摆明了要给自己妹妹撑腰。
尚老夫人看了尚宛妗一眼,左手无意识的摸了摸右手上挂着的佛珠,转了几圈,心下好一番沉吟,也不知道她心里是如何想的,再开口时神色已经平复了,瞅了尚知章一眼,淡淡道:“那就先问清楚吧!”
对于尚老夫人的性子,尚宛妗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的,她以为她会先质问自己,谁知尚老夫人却对还跪在地上的顾姨娘开了口:“二娘说竹枝三人的逃跑跟元娘有关,元娘和二娘都是小孩子,有什么话也说不清楚,还是你来说吧!”
顾姨娘微微抬头,看了尚知章一眼,见尚知章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这才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开口道:“这事儿说起来对元娘名声不好,婢妾是打算烂在肚子里面的,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婢妾不说,反而会惹出更多麻烦,少不得说了。还希望元娘不要怪婢妾。”
尚宛妗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接话。
她这话,在场的众人,除了尚知章,是没有一个人信的。你不打算说,又怎么会闹到如今这个局面呢?
顾姨娘见尚宛妗不理她,不由得冷笑,心里想着,为了二娘,为了她自己,这次少不得孤注一掷了,便道:“在进入肃州之前,一行人歇在华荣客栈,元娘不知从哪里得来了迷药,将婢妾和二娘,已经竹枝她们三人给迷晕了,等婢妾和二娘醒来时,人已经在凉山城的客栈了。元娘在这个时候告诉婢妾,竹枝她们三人逃了。老夫人您说,这让婢妾和二娘如何信?”
众人都骇然,万万想不到顾姨娘口中的尚宛妗竟然如此的恶毒。
尚知章也震惊的看着尚宛妗,顾姨娘在他面前并不是这么说的,顾姨娘只说尚宛妗因为跟尚宛仪闹了矛盾,所以故意怂恿竹枝她们三人逃跑了。所以才会当着一家人的面质问尚宛妗。
他若是知道是这样大的事情,定不会在这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提这件事的。武威侯府大小姐蛇蝎心肠这样的传言要是在锦都传开了,只怕整个武威侯府的小娘子们以后都不比说人家了。
尚知章看向顾姨娘的眼神不由得带了些审视,她究竟是在他面前撒了谎,还是此时此刻在大家面前撒了谎?
尚宛妗冷笑,朱唇轻启:“姨娘冤枉人倒是一把好手,我也无话可说,只问姨娘一句话,空口无凭,证据在哪里?”
尚老夫人回过神来:“对,证据在哪里?”
尚奚舟怒道:“你若是没有证据,冤枉了元娘,可要按家规处置!”
“证据自然是有的!”顾姨娘看了尚宛妗一眼,眼里充满了得意与恶念。顾姨娘抬头死死的盯着尚老夫人,“还请老夫人传一个人进来问话,这些日子元娘做了什么,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人了。”
难道是沈嬷嬷?一直站在尚宛妗身后的锦书脸色变得煞白,这才想起,到了漱春院之后,她和小姐待在房间里面,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沈嬷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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