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熹为了枕下的物件,几乎一夜都未能合眼,直到第二日天微微亮,才浅浅地睡了一会儿,却不多会儿又被皇帝起身而吵醒。
顶着困倦和忧心服侍皇帝直到他离开后,沐熹才敢宽心坐下,扶着榻,好似要摇摇欲坠,却强撑起来将所有侍女都赶了出去。在烛火下静静展开苗夫人给她的东西,原来是一方信,清士的笔迹,写了许许多多。
外头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娘子,芳晓能进来吗?”
“嗯,进来吧。”
芳晓小心地闪身进入,又仔细地关上殿门,走到沐熹身边跪坐下。
沐熹看着绢信,不漏过每一个字,看过一遍后又接连看了两遍,最后终于放下,却激动地胸口起伏连绵。
芳晓见沐熹如此,忙上来抚沐熹的后背,“娘子怎么了?这绢上都写了些什么?”
沐熹深吸了几口气以平复自己的心。好不容易镇定下来,说道,“哥哥说,他在西漠这多留的三个月里,遇见了诈死的小禹王。”
“诈死?”芳晓惊呼道,但下一刻就意识到失态,赶紧捂住自己的嘴,轻声问,“诈死?小禹王是诈死?”
“嗯,最后两日即将离开的时候,哥哥在城内做最后的巡视,被身边的禹王府老侍从发现了躲在乞丐群中的小禹王,告诉了哥哥。”
“这还活该是他命该如此,最后两日了都未能躲过。那郎君抓着他了?后头呢?”
“他说了一些话与哥哥。”沐熹脑中飞快地思索这些,忽然拉住芳晓的手急切地问,“芳晓,你在宫中这些年,可曾听过关于大禹王的事?”
芳晓不明就里,只点点头道,“有过。从前在慕芝池服侍的一位老花匠,在宫中一辈子了。他年纪大,别的宫人都嫌他老弱,是个累赘。大娘子可怜他就让我多照拂他一些,所以我每每给他送吃食的时候,他就爱和我聊天,说从前宫中的事儿。”
沐熹眼中放了光,道,“赶紧与我说说。”
“大禹王,本是先帝一个宠爱的侍女所生的,先帝众多后宫,唯有这个卑微的侍女是先帝自己选的,也是先帝所钟爱的。先帝与这个侍女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情分自然不浅。先帝还未封储君时,就收了她做侍帐,虽说是个小小的侍女,但谁都知道先帝对她的情意,那会儿先帝身边也没有正经女主,所以宫人们就把她当成女主。过没多久,这女子就生下了禹王。那时候,宫人们尽看见先帝与那女子,还有小小的禹王在园子里嬉笑玩耍,那景啊真是和乐美满。但后来先帝成了储君,搬进了东宫,先帝身边的妾侍也多了起来,而后,更是迎进了太子正妃,就是当今太后,那女子的日子可就没那么好过了。大概也就一年光景,大禹王生母就过世了,谁都不知道是病的还是被人陷害。之后,先帝也没了笑容。”
“往后呢?谁收养了大禹王?”
“正是太后。虽然那时太后也才十六七岁,却是真心地疼爱大禹王,视如己出,大禹王在太后那儿也过得挺开心。那时大家都说,太后自己一直无子,刚好养了禹王做自己儿子,而禹王也由一个卑贱的出身一跃成为嫡子,两双齐好。但也许是太后的善良打动了老天,十年无子,太后却一下子又有了身孕。”
“生下的便是陛下?”
“正是。也许是年岁有些大了,太后生养陛下很不容易,最后还是伤了身子,此后便再也没有生养孩子了。”
“那大禹王呢?他是不是从那时就开始记恨陛下了?”
“倒没有,大禹王很是喜爱陛下这个弟弟。那老花匠说,那会儿先帝一家四口,在御花园里玩耍嬉闹,像极了当年的样子,先帝又真心地笑了出来,一家人和睦安乐。”
“那后来储君位置怎么又给了陛下?既然先帝如此宠爱大禹王。”
“听说大禹王是上了太后的当。具体的那花匠也不知道,只是知道,当年大禹王被赶去封地的时候,曾在先帝和太后面前大声质问太后,问为何要害他?还说什么,再好的儿子也不是亲生的,永远比不过亲子什么的。后来禹王去了封地,这些事也没有多少人说道了。先帝驾崩陛下继承皇位后,大禹王的事更没人敢提及。”
沐熹听得点了点头,那与清士绢信上写的也是能对的上了。
原来当年先帝诸子争抢储君之位,虽各自用力,但最有希望得到储君之位的,本是大禹王。大禹王是太后养子,先帝也异常疼爱并用心养育,所以他做储君似乎是理所当然。但忽然太后生下了皇帝,情势大不一样了。毕竟是亲生子,太后从那时便开始为自己儿子谋划。而太后从不在面上露出来,一如既往地疼爱照顾大禹王,甚至有时还会比皇帝疼爱得愈加多,也正因此,先帝对太后更是敬重有加,陛下也就得到了先帝的偏重,却不想,这一切都是太后在利用大禹王,为的只是让先帝对太后和皇帝放下戒心。
而后,当先帝身体不济,朝臣都要先帝赶紧立储君的时候,太后向大禹王下手了,她告诉大禹王说,她会支持他做储君,并让他自己游说朝堂的大臣们都支持他,这看似符合常理,但却是太后精明之处,她自己在皇帝出生时就开始秘密为皇帝拉拢朝臣,那些原本看似是依靠大禹王的朝臣,忽然间都倒向了太后,她对大禹王的所说所教,再加上那些大臣的联合下,让大禹王最后变成一个‘父亲还未驾崩便想要登位的不孝子’,大禹王就这样被太后算计着错失了储君之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