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不出所料,没过几天,文渊阁大学士孟啸云就带不了口信,“卢员外,黄公公到了孟府,大人让你派两个棋手到府上,陪黄公公下棋。”
“好,我这就安排!”卢员外走到院子里,拉起嗓子喊道,“今天黄公公到了孟大人那里,谁愿意和我一起去孟府陪黄公公下棋?”
“当然是贾公子!”卢员外话音刚落,众人不约而同地推荐了贾梦乐。
“好,兄弟,你就和我一起去趟孟府!”卢员外笑容满面走向贾梦乐。
“行,我就去和他下几盘!”贾梦乐丢下手中的棋子,站了起来,随着卢员外直朝孟府驶去。
孟大人乃当今一口大员,但庭院与一般官宦人家差不多,只见门外古槐矗天,浓阴洒地,门庭壮丽,金匾高悬,朴实而不落雅。
“员外可来了,大人已等候多时”卢员外和贾梦乐刚一下轿,看门人就迎了上来,迎接着他们。
他们穿过一门,来到大院,院内有假山有涌泉,竹园婀娜多资,看得出,此庭院设计之人定是闲云野鹤之人,但院墙高筑,生怕让此处之假山、涌泉、竹林逃走一般。
走过二门,往屋里一看,真是画露天机,别有洞天。方砖墁地,院里有对对花盆,石榴树,梅花应有尽有。正房五间均为三层,东西厢房,配房,耳房各两层,错落有致,别出心裁,这与一般的平平的前门不知要别致多少。
“哟,来了?里面请。”正在贾梦乐尽情欣赏之时,孟大人已经走出了大厅迎接。
卢员外受宠若惊,三步并着两步走了上去,猫着腰笑呵呵地连滚带爬地走了过去,“大人请!”贾梦乐忙跟上前去,可大厅里安静得出奇。
“怎么,黄公公还没有到?”卢员外见大厅里静悄悄,茶和各种水果都已经准备停当,四下看了又看,却不见人影,不由得问道。
“嘘嘘……”孟大人忙四下张望,小心翼翼地提醒卢员外别作声,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卢员外跟前,咬着他的耳朵说道,“黄公公正在睡觉,小声点儿。”
声音小得可能连他自己听不清楚,卢员外忙用手捂着他的大嘴,不敢再支声,孟大人看了看四周,然后挥了挥手,示意让贾梦乐他们出大厅。
三人轻轻悄悄地走出了大厅,来到院子里,直朝正堂对面的书房走去,书房里檀木家具古雅别致,各类陈书字画摆放整齐,四壁挂的都是名家名作,上有汉代张芝《秋凉平善帖》,下至大唐董源的《洞天山堂》,琳琅满目,装裱精良,应有尽有。
“大人不愧是当今文渊阁大学士,藏这么多珍品,堪称书海,这可能比皇宫御书房可能还要丰富。”卢员外看着四壁,不由得啧啧赞叹起来。
赞美的话总会让人不听不厌,卢员外的话虽有些冒失,但孟啸云听了,脸上还是隐隐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嘴里不停地说,“饭可乱吃,话不能乱讲,哪里能和皇宫御书房相提并论?”
“大人才高八斗,见多识广,不知戴嵩的那两幅画是真是假?”贾梦乐看了看墙上的画,喃喃地问道。
“你们还好意思说,这哪里是什么真迹?分明就是江湖骗子,将画用腊处理加工,冒充古画,你们有眼无珠,居然没看出,将两张废纸当成了宝贝!”孟啸云嘲笑道。
“什么?假的?”卢员外大吃一惊,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
“不会吧!”贾梦乐也装出十分意外起来。
“你们看!”孟啸云三步并着两步,走到书桌前,从一堆零乱的画里,取出那两幅画,迅速铺在书桌上,“首先看这纸张,唐朝时期哪有这种纸?这分明是现在江浙一带的藤纸,唐朝哪有这玩意?”孟大人得意地看了看贾梦乐和卢员外,继续说道,“戴嵩师出韩滉,勾勒细小,洗练洒脱,重墨泼洒,凝重典雅,你们再看看这两幅画,线条细而无力,泼墨不细,还有复泼迹象,哪里会是戴嵩的作品?”
卢员外一听孟大人这么一说,眼睛珠都差点儿掉落下来,贾梦乐也试着看了又看,好像每一笔,每一画都看得清清楚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摸过了十多分钟,贾梦乐才叹了口气,伸了伸懒腰,“经大人这么一说,还真是赝品。”他抬头看了看卢员外,十分愧疚地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白白浪费了一百两银子。”
“年青人呀,不要以为看过几幅书画鉴赏书,就以为懂了书画,这里面的东西可多了,可不能信口开河呀!这可不是你可以玩得起的,这书画少则百两银子,我则上千上万的银子,你有银子玩吗?”孟啸云一边教训贾梦乐,一边走到旁边的茶几前,品起茶来。
“大家教训得是,草民一定铭记在心,回去后好好学习学习。”贾梦乐陪笑道,“只是卢员外的百两银子……”
“他?他还在乎这百两银子?没关系,卢员外有的是钱,他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孟大人笑着对卢员外说道。
“大人哪里话,这都多亏了大人栽培!要不是你……”卢员外正准备说什么,孟府下人来到书房,“老爷,公公醒了!”
“好,你马上安排茶水,我们这就去!”孟大人屁股上像安了弹簧一般,“霍”地站了起来,紧跟着下人的脚步窜了出去。
“一会儿下棋规矩点儿,不要乱来。”孟啸云小心翼翼语重心长地说道。卢员外只有唯唯诺诺地点头,贾梦乐心里却不一样,棋逢对手,方为人生之一大快事,这个“规矩点儿”作何解?
孟大人身为朝廷之人,讲话就是不一样,这个“规矩点儿”包罗万象,是指“观棋不语真君子,落子无悔大丈夫”的下棋规矩?还是“率饶人一先”的谦让?他没有讲,全凭贾梦乐自我分析。
贾梦乐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走进正堂,正堂内一头发银白的瘦小老头儿刚洗漱完毕,“你怎么睡这么一会儿就起了?”孟大人弯着腰,笑着迎了上去。
“唉,别提了,成天当差,本想到你府上好好歇歇,可不曾想到,咱家命薄呀,睡着都在思考宫里的琐事!”黄公公的声音异常刺耳,也难为他了,要不怎么能管理宫里大大小小的太监呢?
“是呀,有时想休息都难!”孟大人感叹道。
“我哪里有你逍遥快活?退了朝就回府上,相安无事。我们搞内务的,没有具体的事,但上头一旦有事,包括吃喝拉撒,都是我们的事情。”黄公公说着,有些潸然泪下。
“唉,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孟大人也多愁善感起来,“不说了,来之则安之,不如我们来两局?”
孟大人转弯抹角总算说到了下棋,“就我们几个下?这有什么意思!”看样子黄公公并不安心下棋,莫名其妙地说道,让贾梦乐听了有说不出的尴尬,他一句话也没听懂。
“就我们四人,你与这位年青人下,我和卢员外下注,你看怎么样?”原来他们是要下注,要赌博!
“你们下注?谁买我赢?”一提到下注,黄公公精神立刻抖擞起来,一双小眼睛骨碌骨碌转过不停。
“我买公公你赢!”孟大人眉开眼笑起来,看来开这棋局就是他的全部心思了。
“我下注100两,卢员外,你看怎么样?”孟大人笑着说道。
“行,就100,公公,你可要手下留情。”卢员外笑得如桃花一般,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棋局正式开始,这黄公公确实明不虚传,刚开始以夹马当头跳,来势汹汹,贾梦乐不紧不慢,以双马一炮一车固守河界,将黄公公的人马困在了河界对岸,黄公公见夹马当头跳未能击破对方防线,立将双车转象路口,直杀过来,贾梦乐明白,这是集中优势硬碰硬,看样子,必定在右路找突破口,如果一旦被他攻破,后果不堪设想,这盘棋基本就输定了。
但万事万物均有两面性,攻势强的阵势,必定防御差,宁可死防,不如进攻,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贾梦乐想着,举炮杀了黄公公的当堂炮,这使在场的卢员外,孟大人大吃一惊,不防守,反而与对方兑换棋子。
同时也使黄公公始料不及,不杀他的炮吧,让他捡了个便宜,杀了吧,象口路的双车夹炮就毫无意义可言,强硬的攻势就化着乌有。
“这棋你怎么这么下呢?你如此这般不顾后方,万一公公的双车杀过来,你怎么办?”正在黄公公左右为难之际,卢员外担心地说道。与其说他是为了提醒贾梦乐,不如说是提醒黄公公,世事就是如此,总会起哄,人人总会偏向于有钱有势的一方。
果不其然,黄公公并未理睬贾梦乐挺进当中的炮,执意将车进入了贾梦乐的后方,第二步将是进入炮,第三步就是炮打士,然后就是双车闹事,也就是四步棋的样子,眼前贾梦乐的败局已定。
贾梦乐看着棋局,不得不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厉害之处,要不是卢员外点醒,想来黄公公也绝不会轻易得手。“怎么样,年青人,认输吧!”孟大人如同自己得胜,像小孩一般手舞脚蹈起来。
贾梦乐仔细思量,那三步棋已经明显摆在了眼前,但并非没有解的,只要能保护士就可以了,他不慌不忙地将炮挪到了最边上,这一步让众人不解,保命都来不及,还要去保炮,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怎么?你还想下来将军不成?”黄公公有些不以为然,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防御。
“没关系,就算他过来将军,也还要早得很,等他的车过来,黄花菜早就凉了,进炮!”孟大人不由得叫嚷道。
“不忙,看清楚他准备做什么。”黄公公也在考虑贾梦乐的心思,仔细地看着棋。
“不怕,他将不死的!下来将军,飞个相就可以了。”卢员外也替黄公公分析着,这哪里是下棋,分明是三个老者儿在研究如何将贾梦乐弄死,唉,下棋呀,也在讲人缘,讲群抠,人人都偏向的是强势,就是看也在看强势一方的情况。
黄公公在两人的劝说之下,总算下定了决心,得意地将炮挪到了贾梦乐的底边上,贾梦乐胸有成竹地进炮将军,黄公公只能下士,此时贾梦乐将车平移到了四角,恰恰保住了自己的士,他的炮就无法攻打了,即使攻打,他有车保护。
棋局瞬息变化,黄公公万万没想到贾梦乐会有这么一招,就差那么一步,贾梦乐就输定了,可不曾想到,他车这么一走,黄公公的双车一炮就等于扑了个空,反到是他自己现在陷入了困境,棋局已形成了双马盘巢之势,已无回天之力。
一盘棋整整下了两个时辰,最终以贾梦乐小胜而告终,“你看,就是你们在这里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现在没话说了?”唉,输了棋还将过错推给了别人,死也死的光荣无比,可要知道,最后下子的还是他自己。
“都怪我们俩,要不还下一盘?”孟大人无话可说,笑嘻嘻地问道。
“不下了,时间不早了,有时间我定来找这年青人下棋。”黄公公输了棋,有些不满意,站了起来,“天黑了,还得早点儿回宫!”
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之中,黄公公离开了孟府,贾梦乐与卢员外向孟大人辞了行,趁夜往回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