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时至惊蛰,春雷萌动,细雨如酥,万物尽翠。
此时,一双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从船上行至车水马龙的姑苏码头。若是别人看,这二人就是寻常渔家夫妇,没有丝毫奇怪之处,任谁也想不到他们就是无根门浮屠与天山女侠。
原来仇昭雪、慕容晴为掩人耳目,历经一月昼伏夜行,后见淫雨绵绵地面湿滑,只好改道水路。二人雇了一艘大船,牵上马匹,顺江水而下,不出半月便回到了江南。
刚下船,二人见码头悬灯结彩,挨家挨户锣鼓喧天,正觉纳闷,一个厮走来“二位,这是你们的马匹!不是我,二位的马可是神驹啊,若是寻常马匹在船上呆半月,早就上吐下泻,水土不服了!反观这两匹马,依然神采奕奕,子没有猜错,两位定是达官贵人!”
“你话不少!”慕容晴瞪了她一眼。
厮吓了一哆嗦,不敢言语。
仇昭雪怜惜道“这是富饶昌盛的鱼米之乡,而非人烟罕至的穷乡僻壤,他们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动手,你也歇歇神,不必太紧张了。”
慕容晴温婉一笑,心想她与仇昭雪本是利益伙伴,一起行走江湖出生入死,潜移默化下,他们变得无话不谈,成了金兰之友。似乎只有一层纸将他们分隔开去,可谁都不敢去捅破。她是江湖儿女,本就爽快洒脱,但她知道仇昭雪不是,她也不能,念及此,心尖一酸。
二人牵过马匹,仇昭雪顺手给厮几两赏钱,笑问道“热闹如斯,莫非有喜事?”
厮接过银两,喜眉笑眼道“喜事,天大的喜事!要知每年财神爷都会派遣金童玉女给家家户户发福袋,这次传闻财神爷要娶亲,更是普天同庆,上到官员,下至乞丐都收到福袋,里面可是二十两雪花银啊!比我一年的血汗钱还多!财神真是活菩萨!”
“财神!”仇昭雪脸色阴沉,双拳紧握,指甲都陷入了掌心。
慕容晴问道“娶得又是何方神圣?”
厮抓了抓脑袋“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传闻财神爷一次要娶三位佳人!也不知哪三家姑娘有这前世修来的福分!”
仇昭雪呆立当场,他的心思全在凤茜身上,凤茜被财神掳了去,恰逢财神娶亲!这世道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慕容晴见此,劝慰道“别想太多,我们先回苦竹巷问个明白。”
仇昭雪应了一声,随即二人翻身上马,转眼间化为两道流光,消失于街头巷尾。
苦竹巷梦蝶庄,二人刚进门,就见东方百晓、吴用等人苦眉愁眼。
“尊者,你回来了?”柳天恕、拓跋绝、易良齐声呼唤道。
东方百晓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极乐峒的援军呢?”
仇昭雪摇了摇头,东方百晓又跌回椅子上,垂头苦笑“完了,完了!”
“我们听闻财神要娶亲!怎么回事?”慕容晴问道。
柳天恕等人蓦然低头,东方百晓苦笑不已,就连吴用也阖上双眼。
“你们倒是话呀,把话明白!”慕容晴气恼,愤愤然一跺脚。
“不明白比明白好!”东方百晓唉声叹气。
与此同时,身着苍色绵褂的青衣走来,举头痴痴的看着仇昭雪。他已两岁大了,一头披肩青丝,肤如白玉,眼如秋水,还有眼角下的那颗泪痣,透着一股凄楚之美。如此看来,俨然是个美人胚子,决计没人想到青衣会是一个男孩。
仇昭雪抱起青衣,心情也逐渐平静。
“爹爹。”青衣撅了撅嘴。
仇昭雪一怔,深知青衣的亲生父母是伏戏与淼淼,但名义上他却是武宗的子嗣,而自己不过是他的养父。青衣若认自己为父,明然是对皇权的蔑视,后果不堪设想。
“谁教他的?”仇昭雪扫视众人。
柳天恕笑道“还不是移花宫的丫头,闲来无事就让青衣叫你爹爹,又让青衣叫她娘。”
仇昭雪松了一口气,心还好不是有人别有用心,只是果儿调皮任性。忽然他环顾四周,神经再次紧绷起来“果儿人呢?”
柳天恕慌忙闭口藏舌。
“出什么事了?话!”仇昭雪横眉怒目。
吴用终于睁开眼帘“半月前,财神发福袋,还向苦竹巷递上了请柬,言明他要娶凤茜、沈怜香为妻!还恭候浮屠驾到,果儿一气之下就尾随使者去了,要救出她们!”
言至此处,东方百晓一手将茶盏摔在地上,气急败坏的骂道“竟然娶自己的女儿,这个老畜生!”
仇昭雪急赤白脸“后来呢?”
“我们认为她是肆意胡闹,但却不放心,就安排了几个弟子暗中保护她。结果不到半天,几个弟子都被迷晕了,果儿也不见踪影。我们还以为她也被财神掳走了,等弟子醒来,一问才知她是被几个女子带走了!料想是移花宫的人,果然三日前,移花宫发出消息,要将宫中弟子凤茜嫁予财神,果儿也要陪嫁!”
话音未了,仇昭雪冲出门去,柳天恕、拓跋绝等人紧随其后。
“你要去移花宫?我也去!”
慕容晴也准备跟去,却被东方百晓喊住“姑娘慢走,浮屠去得匆忙,我这有一个锦囊,请你代劳交予他!”
“我与仇昭雪救人舍生忘死!你倒好,一个锦囊能什么用?”慕容晴面有薄怒之色。
东方百晓挑眉道“我也是出谋划策,总不能让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去冒险吧?你放心,一个锦囊他肯定用得着。”
“你为何不用?非得经他的手?”慕容晴道。
东方百晓苦笑道“我得坐镇后方,不要以为就你们舍生忘死,我也同样殚精竭虑!我与他一样,都要救自己心爱之人!”
春雷咋响,大雨倾盆,仇昭雪率三千帝师纵马奔驰,周身的雨水都沸腾了;慕容晴撑起湘妃竹伞,娴静的立于雨中,抬眸望向穹;凤茜看着鲜艳如血的嫁衣,心口一阵绞痛。
风雨交加,正如他们此刻的心情,辗转悱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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