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建兴三年,八月初六,一辆豪华马车哒哒驶向宫门,车内卫朔坐在那儿一动不动闭目养神,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似乎没有将上朝当成一回事。
马车快要到宫门的时候停了下来,卫朔下车后抬头看了一眼雄伟的宫殿,便在殿门外站定,他是外藩镇将必须等候天子旨意才能入内。
“宣镇北将军卫朔!”
司仪内侍一声高喝,大殿上,正窃窃私语的大臣们纷纷止言,回身向殿门口看去,只见当先一个身着第二品朝服的年轻人缓缓步入大殿之内。
顿时齐刷刷数十道目光全部聚焦到来人身上,对于镇北将军卫朔,长安官员就没有一个不好奇的。
大殿内,各式各样的目光投来,卫朔恍若不觉。
经过不懈锻炼,如今卫朔身形变得挺拔而强壮,再加上身上铠甲鲜明,自有一股威严,所过之处百官不禁自动让出一条道路。
“臣镇北将军卫朔,参见陛下!”
来至殿内,卫朔先向坐在上首的司马邺行礼,光影交错的大殿之上,一个明黄的身影坐在龙椅之上。他悄悄打量了一下司马邺,却见其脸色苍白的吓人,消瘦的脸凸显出高高的颧骨,身子也瘦得有些惊人,身上那件龙袍穿在身上仿佛是挂在竹竿上一般。
历史上对于这个年幼的亡国之君,刘聪是百般羞辱,先是像对待晋怀帝一样命他青衣伺酒。堂堂西晋的皇帝,不得不穿上贱役的青布衣服,在匈奴人开怀畅饮的时候奴颜婢膝地为他们斟酒,稍有差池还要被呵斥辱骂。
后来每次出猎的时候,刘聪便故意带上晋愍帝,并让他全身披挂,穿着笨重的铠甲,手执长戟,为自己执鞭开路。一旦有野兽出没,刘聪便和部下指着受惊的晋愍帝哈哈大笑。
可怜晋愍帝被处死的时候才刚刚十八岁,本来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却受尽屈辱和折磨,含恨而死,甚至连一个正统皇后都没有。
“爱卿快快请起。”少年天子十分好奇地打量着同样年轻的镇北将军。
“此次多亏爱卿与辽东诸将士,朝廷才能摧胡虏兵锋于正锐!朕听闻爱卿才二十三岁,却已牧守一方,统领十多万虎贲之士,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爱卿且上前一步,让朕好好瞧瞧将军仪表!”
或许是头一次看到与他年龄差不多的大臣,司马邺不顾索綝之前的警告,满脸兴奋地招呼卫朔上前,想好好看看威震关中的镇北将军。
虽然索綝曾多次在他面前诋毁过镇北将军,可依然挡不住司马邺心中的好奇,他非常想当面问问卫朔,是如何在二十几岁便统领大军,击败了十多万胡虏。
“嗯,爱卿果然气度不凡!”
朝堂上毕竟是商议国家大事的地方,天子很快就被人约束住有些越礼的行为,而卫朔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刚刚索綝见天子不顾自己警告主动亲近卫朔,心中自然不喜,同时也更加不愿让卫朔进入长安。随后他想起诸胡部首领的嘱托,他便悄悄冲竺恢打了个眼色。
得到后台示意,竺恢便站出来冲着天子拜道:“启奏陛下,自镇北将军大胜匈奴刘曜后,朝廷声威达于四方,各地胡虏渠帅、首领纷纷遣使来朝,臣请陛下按太康年间安抚胡族之例,赐予各首领渠帅显职,以此为朝廷藩篱。”
“索爱卿意下如何?”司马邺习惯性地看向索綝。
“臣无异议,请陛下圣断。”
索綝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朝堂之上又有哪个是傻子,谁不知道竺恢是索綝的党羽,因此多数大臣纷纷附和。而卫朔此时尚未意识到索綝是在算计辽东,在他看来朝廷打了胜仗,有一些墙头草前来臣服是很正常的事。
“陛下,臣反对!”
正当司马邺要下旨时,却见梁肃突然站出来表示反对。梁肃内心十分清楚,今日他这一弄,之前牢不可破的索梁联盟宣告破裂。尽管他也不想就此与索綝翻脸,然而家主梁芬已决心投靠卫朔,自然就不可能再支持索綝。
没了梁家支持,索綝势力将缩水大半,他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梁肃,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梁家会在此关键时刻反水。
“嗯?”与此同时,不少大臣也是惊疑不定,想不明白为何之前还其乐融融的索梁联盟,怎么说破裂便破裂了。
“陛下,胡虏只是迫于镇北将军兵威不得已才向我朝臣服,微臣担心若不趁机斩草除根,恐将演永嘉旧事。”
一说起永嘉之乱,殿内上至天子下至百官顿时脸色难看起来,永嘉之乱可以说是整个大晋的耻辱。
索綝一看司马邺脸色都变了,暗道一声:不好,要坏事!忙抢先一步道:“启奏陛下,微臣有话说。”
司马邺正要发火,却见索綝站了出来,他强忍不耐道:“索爱卿还有什么要说的?”
“陛下,今时不同以往!如今各地流民四起,朝廷日衰,根本无力约束四方胡虏。再说那些胡虏已被镇北将军吓破了胆,此时朝廷应当招抚之,以此便可轻易收服数十万胡虏,而不是继续大兵压境,万一朝廷逼迫甚深导致全体胡虏反叛,不是自找麻烦吗?。”
“陛下,索大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初正是由于朝廷纵容才导致有了今日之胡祸,如今有了一绝永患的机会,为何不将所有胡虏铲除?另外,臣十分好奇,到底是哪部胡人值得太尉大人为他们说好话?”
索綝脸色微变,颇有些怒意地瞪了一眼梁肃,犹豫再三道:“原是分布在原朔方刺史部境内的羌胡、氐、羌诸部胡人。”
“什么!?我看是谁敢主张招抚北方胡人?”
本来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卫朔,突然听到索綝将手伸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不由得大喝一声站了出来。
“大胆!卫将军难道要抗旨不尊吗?”话音刚落竺恢便站出来指责道。
卫朔眼睛微眯,一道骇人的目光直射竺恢,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尔是何人?”
“本官乃新平太守竺恢!”竺恢一脸傲然道。
“原来你就是竺恢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只见卫朔上下打量了一下竺恢后,便回身冲着天子拜道:“陛下,竺恢身为朝廷命官,统军勤王期间,畏敌如虎,任由匈奴人围攻长安,置陛下安危于不顾。臣请陛下当诛新平太守竺恢以警示各方。”
图穷匕首见,卫朔终于张开了自己的獠牙,一举要把竺恢置于死地。
竺恢这个时候已经软绵绵的倒在了广场上,人就跟疯了一样不停的念叨着:“陛下,我冤枉,我冤枉,太尉大人救我,救我!”
天子司马邺想起之前过得朝不保夕的日子,不禁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竺恢。虽然很想让人将其拉下去斩首示众,可他知道此人乃索綝党羽,索綝不发话连天子也不敢轻易处置他。
卫朔似乎看出了天子的犹豫,只见他二话不说,走到两侧的殿前卫士面前,从对方手中夺过兵器,直奔瘫坐在地的竺恢,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一刀砍下了竺恢的脑袋。
“卫……卫将军,你……你也太放肆了!”索綝目瞪口呆地看着卫朔。
“放肆!?哼!本将乃陛下钦命所任征讨都督,竺恢身为我的部下,我自然有权处置他。再说,不过是杀了一个昏庸无能的下属罢了,又哪里放肆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