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睿回来的时候很晚了,一脸疲惫的样子,桑青盛了碗汤给他,疼惜的望着他的脸孔,久久移不开目光。
他察觉到她的异样,回头打趣:“哎,我知道我长得帅,可你也犯不着这样看着我吧。”
桑青不笑,失神的望着。
他突然想起一件什么事情来,从包里取出两件纯白的T恤,扬了扬,说:“嗨,桑青小孩,看看这是什么!”
桑青扯了下来,就是两件很白色的T恤,瞪了他一眼,说:“还嫌衣服不够多。”
他嗤的一声,双眼晶晶亮的凝视着她:“我特地抽空去挑的也,我自己的钱哦,晚上有空我就画张你的脸上去。”
“哦————那你就画吧。”
“桑青,你不开心啊,你放心,我不乱花,就这次而已。”
“没有————你喝汤吧,等下凉了。我累了,上楼休息。”桑青的语气冷冰冰的。
才躺在没多久,有人轻轻的踱步进来,掀开她的薄被,脸贴上她的脸,柔声问道:“桑青,你今天怎么了,我惹你生气了吗?”
桑青不作声,把脸移了移开,贴着枕头,不搭理他。
思睿将她拉了起来,将她的脸对着自己,沉着声音问:“莫桑青,你到底怎么了?”
他眉宇间的疲惫还在,桑青不是不心疼,他可以不用过这样的日子的,他照样可以锦衣玉食,身边的女人前仆后继,开名车,过着上流社会的奢华生活,犯不着为了她这样的女子受罪。
桑青问:“思睿,你什么时候回家?”
他的身子微僵,不思议的看她,微张唇:“回家?桑青,你希望我回家?”
桑青无奈的笑:“那不是你的家吗?你不回家你想干嘛!”
“我想和你在一起!”他倔强的语气如若孩童,眸中纯净清澈。
“傻瓜,你这样就能够跟我在一起了吗?你在餐厅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我买一件我喜欢的衣服呢?”
霍思睿有些惊呆,但还是噙着笑意逗她:“那我可以再兼职啊————”
桑青的表情还是冷冷的,飞快的瞟了他一眼,拉过被子躺下,“我睡了。”
昏黄的灯光淡淡的描绘她的侧脸轮廓,她的嘴唇紧抿着,长长的眼睫毛在眼睑处泄下一层密密的细影,眉心微颦,一张平整的纸上起了褶皱。
他不再打扰她,凝视半晌后,悄然离开,未注意她早已泪流满面,脸悄悄埋入枕头,压抑着泣声。
隔日,她很早起身,没有等霍思睿就先行去了餐厅,霍思睿起来时,兴冲冲的拎着那两件T恤敲她的门,门没关,咯吱一声,开了。
她的衣服整齐折叠好放在床头,他心突然空落落的,走了进去,枕头上冰冰凉凉,却仍残留着她的气息。
她昨天遭遇了什么事?态度这么反常?霍思睿心里想,忧心忡忡。
起来的太早,餐厅还未开门,她在门外徘徊,夏日的清晨还算凉快,微风拂脸,路边的梧桐树叶随风摇曳,各显风姿,她踩着干枯的落叶,细碎的声音响在脚下,有一缕极轻微的疼痛溢满心怀。
她这样来回踱了很久,就着路边的台阶坐下,抽出口袋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按下,又按断,反反复复!
昨天去看了舅舅,又平添白发,面容憔悴,那个在幼时乃至现在仍对自己关怀备至的亲人,是除了奶奶之外的唯一一个亲人。
如何能忍心看他出事!
要是爸爸在就好了,一切将会迎刃而解!她造了太多孽了,总该做些事情弥补,不料,弥补的代价是她和他!
定了定心神,她拨通了那个号码,沉重的吐出三个字:“我同意。”
她可以想象她的表情,那必是她最厌恶的,她发誓,这辈子,真的不想再看见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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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时间很悠闲,来人不多,霍思睿找着时间跟她说话,见她还是一付爱理不理的样子,反倒是对于平日里避之三尺的餐厅经理热情的态度。
一股愤怒涌上心间,霍思睿冷眼相看,桑青置若罔闻,两人之间的关系存在微妙的危险。
好容易等下收工,餐厅经理走过来说:“桑青,晚上一起用餐,如何?”
桑青顿了顿,故意没有注意到霍思睿阴郁的面孔,微笑的点点头:“好啊————”
餐厅经理离开后,她被他拦住了去路,面容阴戾,斥问:“莫桑青,你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吗?”
桑青漠然的瞥了他一眼,眉梢处展现妩媚的风姿:“我能做什么?不就是找做可以倚靠的金矿罢了。”
双肩传来剧裂,他双手钳制住,用了很强的力道,她瞪大眼睛,“你干嘛啊你,疯了吗?会疼的!”
他盯着她,像是想透过她清亮的双眸看穿她的灵魂,她怎么变成这样?他咬着牙肉发狠的说道:“你嫌我穷,你言外之意就是在嫌弃我吗?”
她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无所谓的摊手,道:“你都不算太笨啊,我爱钱,你不是不知道。”
她注视着他挫败的面容,激动的说:“你回家去啊,就像前几个月那样子,每天我都能有名车到处兜风,可以出入高档场所,甚至我想要什么东西,你都可以买给我,可现在不行了,你自己比我还清楚!”
他的双手越发无力,眼前这个女人变化太大,大得他都认不清了。
她轻易挣开他的桎梏,无所谓的耸耸肩,拨动了长发,从他身边款款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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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耐住性子,忍住厌恶,接受着餐厅经理的所谓邀请,在酒吧跳舞的时候,他肥硕的身子注意挤压着她瘦弱的身子,她恶心欲呕,很想一把将她推开,终于还是忍住。
只是,没有忍住的是霍思睿。
两人起了好大的争执,整个酒吧乱做一团,眼睁睁的看着二人相互殴打,旁边的人跟着打拍子助兴,吆喝,起哄,大有不出人命不罢休的气味。
都是一群疯子!
桑青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二人拉开,餐厅经理打得面红耳赤的,醉醺醺中抡起旁边的酒瓶,在两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怦的一下子狠狠的砸在霍思睿的肩上。
鲜血的红染红他洁白的衣服,苍白了他的脸,看起来凄厉而狞人,桑青心痛得无比复加,狠狠的一脚喘在餐厅经理的肚子,吼道:“你个疯子,他要有事,我绝不原谅你。”
霍思睿在疼痛中隐约听到她的怒吼声,像是一种灵药,医愈了他肩上的伤疼,他扶在她的肩上,笑着说:“你看啊,你还是心疼我。”
桑青在日记中,曾经这样提过:初遇时,我的肩因你而伤,结束时,你却因我而伤,是否这样,才叫无拖无欠!思睿,我们之间到底还是扯平了!
霍思睿在医院包扎了伤口之后还是回到桑青家里,他失去了工作了,餐厅经理直接将他炒了,连同桑青一起。
受伤事件过后,他原以为桑青会变回原来的样子,但是————她除了当晚送他回来之后,再也没有进过他的房间了,也从来不过问他的伤口。
偶尔,两人碰见,她会淡淡的问:“你的伤?好些没?”
他的心里像是给撕裂开好大的一个伤口,风呼呼的刮着,疼得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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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号这天,桑青的生日,他肩上的伤早已痊愈,只留下一条很丑的疤痕。
清早的天气阴阴沉沉,远处聚压着黑压压的云,应该会有一场暴雨。
霍思睿把那件自己亲手描绘的T恤递给了她,说:“桑青,你看,去年我说会送更好的礼物给你,结果一年比一年差,不过不要紧,我答应你的不会忘记的,这件衣服你收着,先算是你的生日礼物,我迟后会再补上更好的!”
桑青接了过去,就丢到一边,他心颤颤,低声说:“你不试试?”
她嘴角扯了扯,道:“一件T恤,能有什么好试的。”
他沉默了很久,桑青也站立了很久,不敢抬头去看他,移一移脚,就想走开。
猛然间,他拉住她,拥她入怀,低头就想寻她的唇,桑青侧头,他热络的吻落在她的脸颊,温热柔软着的触感,差点融化掉她心里凝结许多的冰墙。
“你别这样子,到时候学校又得说我私生活不检点了。”她皱眉。
霍思睿平生第一次软弱无比,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自尊算得什么,他甘心为奴。
他当真把她放开,拢了拢她微乱的发丝,用着近乎哀求的声音说:“桑青,你就试看看吧。”
桑青注意到他的面容比之初要清减多少,一脸灰败,红着眼睛,再不见昔日阳光明媚的风采,心撕裂般的疼痛。
“好————”她拿起衣服,进屋将她穿起。
当她穿着那件画着笑脸的衣服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这才绽放出比春光明媚炫目的笑意,她的心里一片湿润。
她木然的任他欣赏,撇撇嘴,“看好了,我去换了。”
“别————不要换————很好看。”他制止住她,用那种很卑微的语气说!
桑青妥协。
桑青约了安蕾一齐,三人便一同去餐厅办理离职手续以及结算余下的工资,办妥之后,三人并肩出了餐厅。
一路默默无声,饶是伶牙俐齿的安蕾也噤了声。
经过哈根达斯店,他才出声,“桑青,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吃这里的冰淇淋吗?走,我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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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了整晚的雨,她目送他离开,像是有一把刀把她的心生生割开两半,一半留在他的身上,一半在自己身上。
她拥有了一颗不完整的心。
在往后的日子里,每每因思念而痛得无法自抑时,她就会狂吃东西,吃得吐,吐完再吃,反反复复,复复反反!
曾经有一次,她逛超市,看到刀片,她买了一小包回来,在夜深人静无法入眠时,她取出一片,在手腕处一划,血汩汩的流出,却发现那种尖锐的刺痛都无法缓冲深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痛。
他离开后的半个月,整日的阴雨绵绵,她突然记起这么一句话:“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他是因为下雨不来。”
从今以后,再也没人用宠溺的语气叫她“桑青小孩子————”
他离开这里去了美国的那一天,她无数次的仰头望碧海蓝天,企图看到他所乘坐的飞机。
飞机将天空破开两半,留下浅浅的一道痕迹,这端是她,那端是他,永没有相触的时候。
此后,她曾频繁的接受别人的追求,借此麻痹自己的心灵。
她曾在日记中这样写道:“我遇到无数人,他们都叫我桑青,也有叫我青儿的,不同的语气,有温柔的,有宠溺的,有深情的——————等等,可,没人有你叫你好听。”
思睿,我想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