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来生以来说的最违心的话,莫过于这三个字:你的画。他心里想的那三个字,在脑袋里清清楚楚,可到了嘴边,却突然闪电般地打了个弯,吐出了变成了风牛马不相及的词。他把放口袋里的拳头收紧了些,这似乎是一种内心的理智对此时此刻冲动的感情一种警示似的:他和咏恩就应该是清清楚楚的契约关系。
此刻,他看到暮色中咏恩眼角的泪光,湖水的蓝色映了一点在上面,像一颗海蓝的尖利的碎石,狠狠地击中了他心隐蔽极深的柔软的一处。
他为心里的悸动感到恼怒,后退一步,绝然地放开她的手臂,毫不犹地转身就走。
同时,他发现,原来他的感情并没有残废,并没有彻底失去爱一个人的能力!
他心绪有点虚空,为了弥补他方才的不理智(他一向认为自己是个理智、冷血超出一般人的男人)决定去找点什么来填补一下——去常去的那个酒店顶楼喝一杯,找个漂亮的女人过一夜。
出了别墅区后,车刚驶上大街半个小时,天空就卷起一阵大风,刮得路边的车漱漱的响,一会,就淅淅泣泣地下起雨了。雨并不大,但那撒豆子的声音斜斜地打在车窗上,有一阵没一阵地像在无序地扣着他的心门,让他觉得格外的刺耳。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特别难以忍受刮风和下雨这种的小事!他只好调头开回家。无端地湖边绕了几圈。看着湖边已升起一层迷朦的水雾来,他怔了怔,又想起咏恩那双闪着泪光的眼睛。
回到家里,他闭着眼睛躺在浴缸里,狠狠地抽了几根烟,终于觉得心安一些了。披上浴袍走上阳台,发现雨还是没有停。远处的樟树在雨中摇曳着,像在抚摸着树丛中的路灯,小小的光源看上去像一碗中搅散的蛋黄。风吹得阳台呜呜地响,虽然这是夏天,但这样的风吹在身上还是有点凉。霍景又抽了根烟,决定去看场电影:大卫林奇《记忆碎片》。
上楼的时候,他对阿平说:“把咏恩叫来。”
阿平说:“咏恩小姐没上来啊。”
“她去哪了?”
阿平有点惊讶的样子,他们俩明明一起在湖边画画的,为什么反而问她去哪了呢。她只得回答:“我不知道,她一直没上楼。”
如果她跑出小区,门口的保安肯定会来报告的。想必她只是不愿上楼。
外面可是在下着雨!她难道喜欢雨中散步?这个女人真不让人省心。霍景眉头一皱,脸沉下去,斥责道:“怎么不早说?!”
“我以为你们在一起。”阿平扁着嘴,害怕地低头。
其实,本来在是一起的。霍景被她的几句话弄得心烦意乱,倒先走了,回了家径直开了车出来。没想到他走了之后,咏恩会跑到别的地方去——大概是闹脾气了。居然敢和他闹脾气,她大概是发疯了!
霍景怒气冲冲地换了件衣服,匆忙地跑下了楼。站在山坡的草坪上,他四处张望——这个小区那么宽,四处又被那么多树木掩得严严实实,她会在哪?天又那么黑,要他到哪里去找?——她一定知道他会出来找的。下那么大的雨,又无处躲雨,估计她想淋出大病来,存心给他添麻烦。
霍景撑着伞,飞快地走下了草坡,拿着手电筒往树林的深处,四处扫射着。他绕着小区的那条圆形大道走了一圈,除了跑过的两条白色的小狗,路上连半个人影子都没有。他又往最角落的别墅区的树林那几条小路上走了一趟,依旧没有看到人。
他从来没有这样费心费力去找过人。
他怀疑她是故意躲起来了。他恼怒地拿出烟来抽,愤愤地想,黎咏恩,别让我找到你!
又重新回到湖边时,他心里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莫非她跳湖自杀?这湖的边上水很浅,才淹到膝盖,只有湖心有一米八深,要走上很久才能走到中心,那也是很难淹死人的。
自杀?因为恨他?
霍景在心里飞速地理着思路——他还是不能确定她的伤心,脆弱到底是落在哪一层意思上。她对契约与现状的存在一直是知道得很清楚的,他从来没有误导过她。
显然,有什么事情变了。
正想着,他突然看到湖边闪了一点蓝色的光。仔细一看,这点蓝色的光照亮了一个女人的脸。霍景把手电筒扫过去,看到咏恩躬着身子,一只手托着腮,呆呆地坐在亭子的柱子后面,手里正按着手机,是手机荧屏的蓝光照亮了她的脸。
霍景走了过去,看到两只白色的鞋子歪歪放在扶手上。咏恩把裤脚撂高了,光着脚裸伸出亭子的屋檐,脚丫子浸在了湖水里面。雨已经小了很多,檐上的水滴滴答答地敲打在她的白晰的小腿上。白色的衣服,黑色的裤子,她披散的长发湿了一半,湿糯糯地凌乱地缠在她的额角和腮边,掩盖了她的面容,只露出一双蒙了水雾的晶莹的眼睛,她就像从湖里钓上岸,却被搁浅在岸边的一条鱼一样,茫茫然,无处可依。
霍景走到她的身后的同时,她也一下子回过头来,吓了一跳!他眼里的凝重的冷冽,令她打了个寒颤,险些跌到湖里去。她一手挽住亭子的栏杆,把泡在水里的脚丫子收回来,站稳了身子后,仰起头如常的露出一抹微笑。整个湖面在她身后铺成一片闪烁不定的深蓝背景,她的眸光漾过浅浅水波,有种动人的迷朦,浑身散发着水气,笑容似有些邪气。
咏恩慢慢地敛去笑,侧着头憨态可掬地问:“你很着急,是不是认为我会自杀?”
无边的黑暗衬得霍景眸内星光如闪,他冷冷地命令道:“过来。”
咏恩用手攀住栏杆,把身子荡了荡,蔑视地眨了下眼睛:“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霍景手电筒的光直刷刷地往她身上从头扫到脚,问道:“你打算在这个亭子过夜?是惩罚你自己,博取我的同情心?”她光着脚站在那里,双手环在胸前,瑟瑟发抖。霍景把手中光源移开一点,感觉到她裸着的小腿似夜里淡淡发光的白玉,仿佛在引诱他的心。
“我没打算虐待自己,不要自以为是。我会上去的,但不是现在。”其实咏恩知道这样的抗拒没有任何意义。不知为何,她心里涌起一起奇特之感。特别想放纵,就是想和他作对!他说的命令,她一概都不想听。
咏恩换了一只手挽着栏杆,垂眸看着沉寂的湖面。四周安静得她能听见耳际不适的嗡嗡声
霍景失去耐性了,不再说什么,飞快地欺身到她身后,速度之快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冷着脸趋近她,陡然伸出手,一手粗鲁地绾住她的头发,强迫她的下颚抬起。他倾身向前,锐利的目光对上她的清瞳——看到她的眼里,不同于柔弱外表的倔强和傲气。他吸口气,有力的双手牢牢地扣住她的肩头,轻而易举地把她从栏杆边拎了过来。他像对付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式的,狠狠地环住她的手臂往家里走。
“放手!”咏恩用力地推他的手,凶恶地喊道:“放手!”
“你最好闭嘴!”
“你为什么总是要莫名其妙地招惹我?莫名其妙地照顾我,我们是契约关系,你那么关心我干什么?”咏恩被他的冷酷的霸道的沉默激怒了——他对她做什么的,只要由得他高兴。做的任何事情不屑于解释,任由人去胡思乱想!
咏恩心里对他的彷徨和猜度,像一张大网似的勒得她喘不过气来了。
如果他们只是一板一眼的契约关系,他不应该对她那么好,在她肚子痛的那晚抱她,用他的体温来温暧她,依偎她入眠。在她感情有所变化时,狠狠地伤害她。
她觉得这一切都是阴谋,霍景就是想她爱上他,然后再把她甩得远远的,报复她。
她不能让他这么肆意。
她的心不是一道电梯,任由人上上下下。
这一刻,咏恩竭斯底里的握紧了拳头,用尽力气拼命地捶打霍景。他简直像棵戈壁边的乔木一样,怎么也撼不动。咏恩的手臂还是被牢牢地抓在手里。他终是不耐烦了,低吼一声,把她打横锁进怀里,任由她在怀里挣扎,把她拖回了家里。
她依旧是不冷静,像真的发了疯一样。他的脖子上已多了几道爪痕。
霍景沉默了一下,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把她拖进房间里。
拖进他的房间。
锁上了门,霍景狠狠地将她拖入怀里,惩罚性地吻住了她。她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他的唇侵略地覆了上来。他深深地看着她,就像要看到她灵魂里去。他在她耳畔说,咏恩,是你要招惹我的!他的沉重的呼吸扑在她腮边,语气轻柔,却有不可抗拒的力量,全身带着狂妄之气!
他的吻十分强悍,不接受她的拒绝,严严实实地堵住她的逃避。他闭上眼,滚烫的舌探入她口中,翻搅柔嫩的舌,汲取她的香甜。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吻一个女人了。
他的眼睛烧着小团火焰,深情而冷酷。
挟着男性优势,他狠狠地将她压到了床上。热烫的男性肌肤贴上来,坚实的双臂搂住她纤细的腰 她觉得呼吸困难,感到一阵头昏眼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