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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一线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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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挲着虞子期遣人送来的帛书,楚歌坐在房间里一时间出了神。

这时魏无瑕托着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推门进来,笑道:“公子要的东西,铸造工坊那边遣人送来了。”

楚歌忙将帛书收进袖子里,回头笑道:“是么,快拿来我看看。”

魏无瑕将锦盒放置到案几上,笑道:“藏的什么好东西?”

繁花筑究竟名声有碍,楚歌哪里敢将那帛书拿出来,忙支吾过去,只管打开锦盒看,却是一色黄铜质地的小镊子,小剪刀,小牙签,小挖耳勺等物,做工十分精致。

楚歌暗暗惊叹咋舌不已,果然不能小觑了古人的智慧。

那日因着巨子令的事,楚歌总放心不下,不时拿出来研究一下,又苦于没有趁手的工具,便画了镊子的草图缠着魏无瑕去找铸造工坊的师傅打造。

那师傅一看图便皱眉道:“两位怕是来这里耍人的罢。这不是龙刀么,街上随意一家铺子都有的卖。”

楚歌闻言倒吃了一惊,问道:“龙刀是何物?”

那师傅只得命坊中的学徒拿来一根约半尺长的铁条来,那铁条弯曲成“C”的形状,相对的两端磨出锋利的刃来,这是利用熟铁的弹性而制成的最初剪刀的雏形。

楚歌便笑道:“为何不用轴眼?”

那师傅奇道:“什么轴眼?”

楚歌哪里晓得剪刀该怎样制作,只得将后世剪刀的模样比划出来,简略提了下杠杆原理,那铸造师傅便如醍醐灌顶一般,竟是将楚、魏二人丢到一边不管,径直进了内坊琢磨去了。楚歌无奈,只得怏怏同魏无瑕回庄。谁知第二日那铁匠竟寻上庄来向楚歌讨教。楚歌哭笑不得,却不想叫人小瞧,于是搜肠刮肚,又把什么牙签挖耳勺等轻便实用的物件给倒腾出来。

魏无瑕笑道:“那师傅倒也实诚,不敢擅自将公子想出来的东西拿去经营。”

楚歌摇摇头道:“不过是些小玩意,再精巧也有限。有能为的匠人一看便会做了,算不得奇货可居。不如将这法子做个人情送给那些工坊主,也能薄利多销。”

门外有人笑道:“公子倒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看时却是张子房,一袭白色儒袍,翩翩风度,长发仅用一根缎带束着,显出一分洒脱来。

楚歌忙起身相迎。

张子房笑道:“我来正为了此事,若公子答应,我便自去允诺那些坊主了。”

楚歌笑道:“些许小事,先生做主便是。”又要吩咐孺儿煮茶。

魏无瑕笑道:“我亲自去吧,孺儿很不会这些。”说着自去煮茶不提。

张子房道:“虽如此,也许得说一声。”又笑道:“公子越发长进了。学问上有范先生教导,倒没什么,只是武艺上,内力竟未成,我如今忙,竟忘了这事,你且把手递与我看看脉象。”

内力可说得上是学武之人除了体术之外不可或缺的一大助力,只是这玩意儿玄乎的紧,楚歌不通经脉之说,虽有魏无瑕这等高手为他解说心法,无奈他仍是半懂不懂,全身几百个穴位,他只杯具的记住了丹田的大致范围。练了大半年,毫无成效,丹田内仍是空荡荡一片,楚歌本来气馁,觉得大约今生无望习得内功,此时听得张子房此语,似乎又有希望,忙伸出左手,拉起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子来。

看到这手腕,楚歌又郁闷了,他日日勤学苦练,盼的就是成长为如项梁一般英武俊美的男人,怕自己肤色过白显得女气,还特意去晒太阳,可这身皮反而是越晒越白一般,脸蛋甚至还有越来越水嫩的嫌疑。

张子房伸出两根手指,搭在楚歌腕上,眉头渐蹙,沉吟不语。楚歌见状,小心肝渐渐提起来,又不敢扰他,只得眼巴巴的瞅着。

张子房又叫他换了右手,接着又诊他手臂与头部的几个穴位,这才收了手,斟酌着道:“公子的经脉似乎异于常人,十分混乱,不能修习内力,只怕与此有关。”

楚歌囧然,经脉异于常人?他是连人带肉穿越过来,正正经经现代人的身体,体质大概不同于古人,想到此处,他有些明悟。

张子房安慰道:“公子不必着急,不若我写一张方子,先吃些调理的药,徐徐图之。”

楚歌哪能不急,在这个时代,不会内力,就等于人人都有枪,而他却只有一把刀防身一般,只会陷入被动,他面上勉强撑起笑容道:“是,我知道了。”

张子房轻轻叹了口气,忍不住抬手揉了揉楚歌毛茸茸的脑袋,说道:“总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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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项庄兴冲冲的一面推门进来,一面说道:“大哥,你……”话未完,却见张子房也在房中,不觉立刻转口笑道:“子房先生怎的也在。”

张子房微笑道:“这样匆忙,有什么要紧事么?”

项庄笑道:“也没有什么,方才见铸造工坊的人来送东西,便好奇来看看。”说着冲楚歌使了个眼色。

楚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会意的干咳两声。

张子房早看到两人在下面眉来眼去,失笑道:“你们两个又作甚么鬼,早告诉我,便不追究,若是生出什么事来,那时再说,也迟了。”

楚歌忙道:“并没甚么事。”

魏无瑕捧着一个梨木红漆托盘进来,盘上放置着茶壶并三只杯子,俱是精巧竹器,笑道:“在说什么?”

张子房笑道:“说什么?我单是为了你的茶来的,这两个哪里知道品茶,不如撇了他们到我院子里坐一坐。”

魏无瑕知张子房是有事要与他说,便应了。

楚、项二人巴不得如此,见那两人走远了,才拿出虞子期送来的帛书商议。

项庄皱眉道:“时间就定在今天晚上,只怕我们都不得脱身。”

楚歌想了一回道:“你真心想去那里?”

项庄笑道:“难道你不想去?”

楚歌悄声道:“你以前去过那种地方没有?你可知道那地方是做什么的?”

项庄茫然道:“二叔他管教极严厉的,连羽哥都不曾去过,我怎可能有机会,只听府里的客卿们谈起过,不就是歌舞坊么。”

楚歌不觉扶额,他有些动摇,因着是虞子期的邀约,他不想拒绝,可毕竟他从未涉足过这种场所,而项庄更是年纪小不识风月,大约单纯是因为好奇,若是瞒着众人去了,依项庄那种脾性,繁花筑又是那样龙蛇混杂的,惹出什么乱子来只怕到时不好收场。

项庄见楚歌面露迟疑之色,故意道:“大哥以前最是爽快,怎么跟着那范先生学了几日,越发瞻前顾后起来,真令人丧气。”

楚歌闻言不禁笑道:“你激我也没用,这事你得瞒着子房先生,想出庄去是没办法的。”

项庄一把扯住他道:“你别哄我,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

楚歌寻思道,若是强硬的限制项庄,只怕他对那繁花筑执念更甚,不如索性去一次,见识一下也好,再者楚歌自己也有私心,便笑道:“你忘了,那日虞公子邀我们的时候,范先生也在的么,我便想,反正范先生也知道,不如找他来作陪客,一来我们可推辞说到范先生府上讨教,二来有范先生这样知根知底的人在,也安心一些。”

项庄立刻便要往外走,说道:“这主意周全,我这就找人给范先生送信去。”

楚歌忙拉住他道:“急什么,等我说完再去。只是有一条,你得答应我。”

项庄笑道:“若是能去那地方见识一番,别说一条,就是十条我也答应你。”

楚歌说道:“去了那里你得听范先生的吩咐,不许胡闹,遇到甚么不平事你也不准出手,且不准多留,范先生要咱们走,咱们就走,记得么?”

项庄笑道:“这是一条么?”

楚歌恨得牙痒痒,抬手敲了他脑门一下,项庄身手灵活,哪里躲不开,偏偏却挨了这一下,只觉得两人更加亲密,并不恼火,笑嘻嘻的出门自去吩咐仆役不提。

再说张子房与魏无瑕,两人寻了一处透亮的亭子里坐下,魏无瑕执壶为张子房倒了杯茶,张子房轻轻抿了一口,放下茶杯,才笑道:“可见我还是有福的,天下谁人能如我这般,竟能品尝到无暇公子亲为烹煮的茶汤?”

魏无瑕淡淡一笑,道:“魏国早亡了十几年,哪里还有什么无暇公子,不过是落魄之人罢了。”

张子房笑叹道:“当年公子何等意气风发,今日难道忍心一身才学空负?”

魏无瑕道:“那才学要来何用,既不能挽国家衰败于颓时,亦不能救君……”薄唇微微勾勒出讽刺的弧度,并没有再说下去。

张子房道:“公子何必妄自菲薄。天命不可违,秦国气运如此,人力亦莫可奈何。”又笑道:“日前司马公送来讯息,言项将军已脱困,不日即将抵达吴中。”

魏无瑕道:“项将军吉人天相,自可无恙。”

张子房笑道:“不知公子以为将军如何?”

魏无瑕沉默片刻,说道:“将军明达高义,是能成大业者。若将军真个将我家公子视如己出,无瑕将这身才学托付与他也无不可。”

张子房道:“说起籍公子,无瑕难道不曾发觉不对么?”

魏无瑕听他并不提楚歌原本姓名,只以籍公子呼之,便知他早有意将楚歌视为项家公子,只怕也有项梁的授意在其中,心下微微一松,说道:“早在公子习武之初便发觉了,经脉不通,内力不成,公子一心想要练成内力,我自然不能打击他。且我虽于武学精通一二,无奈并不擅长治理之道,没有解决方法,告诉他也只会让他烦恼。”

张子房笑道:“只等将军回来接手了庄内事务,我才好腾出手来找寻办法,只怕也需你从旁协助一二。”

魏无瑕道:“这是自然。”又笑道:“今日公子与庄少爷两人不知又在盘算什么。”

张子房笑道:“你倒不必担心他,籍少爷性子虽好,最是懂事,可也是个极有主见的,如今学着做事,手段也好,这庄内井井有条,难道不是他的手笔?只是庄公子,难免浮躁些,今天肯定要生出事来,我今日还有账目未理清,怕不得空去跟着他们,要累你多看顾一下罢。”

魏无瑕应了,又说了一回话,方各自去了。

项庄遣去范增府上送信的仆役,不消一个时辰便回来禀报说道:“范先生说请两位公子放心,过会他派人来接。”

而张子房也在同时收到范增的帛书,一看内容,不觉失笑,将帛书封好递给仆从,吩咐拿去给魏无瑕看。

黄昏时分,范增果然派马车来接,魏无瑕忙替楚歌更换衣衫,籍孺便捧着衣物乖巧的在一边,见楚歌一身华丽锦袍貂裘,正装打扮,越发衬脸白如月,便小声道:“公子是要出门去么?”

籍孺在这庄内待了半月有余,身量虽未长开,仍是瘦瘦小小的,但脸上手上的肌肤已没初时那般粗糙,冻疮也在调理下慢慢平服,小脸也变得圆润有些血色了,本就容貌精致,那灵动的大眼中又露出那种小心翼翼的渴求,让楚歌忍不住伸出爪子轻轻捏了这美正太一把,笑道:“是啊,可惜不是什么好地方,下次再带你出去玩罢。”

籍孺虽有些失望,却仍是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谢谢公子。”

见楚、项二人坐着马车走远了,魏无瑕方回房换了灰色不显眼的衣袍,悄悄缀在马车后头。

冬季白日短,虽还未至晚饭时分,夜幕却已降临,繁花筑便在这条街道最显眼处,早掌起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楚、项二人下得车来,还不及感叹此处奢华,早有一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迎上来,殷勤笑道:“两位可是项家公子?小的姓钟,是这里的管事,虞公子同范先生早在厢房等候了。”

才走进大门,便听得一把清亮的女声细细唱道: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声哀婉凄切,楚歌触动心事,早将那句“心悦君兮君不知”反复念叨几遍,不觉有些痴了。

项庄一向被拘束在家中,哪里听到过这样情思外露的词曲,虽觉得新鲜,却也有些脸红,便问道:“这是什么歌?”

楚歌这才回过神来,笑道:“莫不是《越人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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