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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仇恨有断 仁义连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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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明日一行人步步惊心,逃进了离洛阳最近的邙山岭,隐藏了起来。曾有人好几次大规模进山搜捕,险些就被发现了。

原来,群雄穷追了秦护院整整一天后心想:“贼人重伤之下,给这么折腾上一天,不死也活不了了。这小贼奔得动,自己可奔不动了。”就放弃了对秦护院的追击。后来在了发现城北郊坰的战场后,才知道自己有可能是上了当。

高云主仆和袁贵的伤没有大碍,休养了两个多月后,便好了一大半。袁明日却因为两度所受重伤,经脉大损,失血过多而一直昏迷不醒。若非所练的武功是“乾坤大扭转”,可以颠倒阴阳,昏迷之前自行将致命伤转移到了别处,就是十次也死过了。

这日,高云以树枝做拐杖,一瘸一拐来到了袁明日的病榻前,伸着消瘦而无力纤手,抚着袁明日的脸颊,叫道:“明日!明日!”声音中充满了担心与心痛,泪水夺眶而出。

袁明日双目紧闭,眍?了下去,面黄肌瘦,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他这些天来无法自己疗伤,高云便指点袁贵在不运功的情况下,为他点穴疗伤;他这些天来无法自己进食,秦护院猎些野物和挖人参熬汤,为他补充营养。

侍在一旁的袁贵道:“帖木儿姑娘,公子他受了很重的内伤,一时还醒不过来。不过你放心,这两天公子的脉象日益健壮,应该不会有事了,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高云嘴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

这是袁明日昏迷两个多月来,她第一次露出笑容,也是袁明日昏迷两个多月来,她听到的最好消息。

虽然昏迷的是袁明日,但是没昏迷的高云也不清醒,感觉不到自身的冷暖饥饱,整日浑浑噩噩,像丢了魂儿似得,经常不经意间就会想:“如果躺在哪里的人是我,那该有多好呀!只要能让我代替他,就是让我死,我也愿意。”

这时,高娃走了进来,小葵被秦护院扶着跟在后面,道:“额格其!”、“小姐!”

高娃忙奔过来扶住了姐姐,道“额格其,你怎么又到这来了?”

袁贵拱手道:“帖木儿姑娘!”神态甚是恭敬。

他知道高娃不可像高云那般性情刚烈,心想:“她能为了主子而忤逆父亲和爱人,着实不易。”既感激又感动。

高娃点头应过。

高云道:“我来看看袁公子怎样了?”

秦护院道:“您别忘了,自己还伤着呢。公子这边有咱和袁叔呢,您就放心吧!”

袁贵附和道:“是啊帖木儿姑娘,您就放心吧!”

高云道:“我没事。今天该为明日疗伤了,来——快把明日扶起来!”

袁贵和秦护院将昏迷中的主子扶坐了起来,袁贵待要像往常一样上手,高云却道:“我来!”

众人忙道:“可是你的伤……”

高云道:“我没事!”

众人知道她的心意,也不愿拂逆。

高云挪到了榻沿上,食、中二指伸出,点到了袁明日背部的穴道上,刚一用力,就感觉到了手臂上的伤,钻心的疼,不禁“啊”地一声,手臂软了下来。

众人惊叫:“额格其!”、“小姐!”、“帖木儿姑娘!”

袁贵道:“帖木儿姑娘,还是让我来吧!”替高云为主子疗起了上。

高云看着袁贵为袁明日疗过伤后,又陪了袁明日一会,之后在妹妹的搀扶下,出了袁明日所居的山洞,来到了一处崖边,坐了下来。放眼下面的嶙峋山石,郁郁草木。

这些天来她因为担心袁明日的伤势,很少有心情能够静静地坐下来,现在袁明日的伤势日趋好转,她的心情便大不一样了,好似和袁明日是一个命运共同体。

坐在她身旁的高娃道:“额格其,你为袁公子这么的不顾一切,值得吗?”

高云道:“值得!就像你可以为钟玉柏一样。”

高娃“哼”了一声,噘起了樱嘴,气愤愤地道:“那又怎样?他又不会领情!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好好地就不理人家了,冷冰冰的,好像以前跟人家什么也没有似得。明明还喜欢人家,却非装作不喜欢,居然还拿你来骗我!”

高云回头看着她道:“我想他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高娃奇道:“苦衷?”

高云应道:“嗯。你想想看——要对自己分明喜欢的人说不喜欢,欺骗自己,那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而能够促使做出这样选择的,一定是有他认为比那更痛苦的事。”

高娃道:“比那更痛苦的事,会是什么呢?”

高云道:“那可多了,有可能是顾虑太多,又有可能是身不由己……”

高娃怒气顿消,道:“那我该怎么办呢?”甚是诚然。

高云道:“有道是:诚心能叫石头落泪,实意能叫枯木发芽。只要你能真心爱他,真心对他好,就一定可以打消他的顾虑、让他敞开心扉!”

高娃心道:“别的我或许不会,可是这个我一定可以。”有了头绪,多日来笼罩在心头的茫然,一下子就没有了,应道:“我会的!”心情豁然开朗。

姐妹俩继续欣赏下面的美景。

过了一会,高娃忽然问道:“额格其,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是否你和袁公子也经历过这些事啊?”笑嘻嘻的,大有挑逗之意。

高云蹙眉道:“小丫头,我好心说给你听,你却那我开涮,不理你了!”扭到了一边。

高娃搭着她的肩膀央求道:“哎呀额格其!是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就额格其不计额很督过吧!”

高云蹙着缓缓扭过头来,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她是在佯装怒色。

高娃大呼上当,撒起娇来。

这日,袁贵为主子疗过伤后,忽然发现主子的眼睑微动。

众人登时欢喜不已,注视之下,袁明日缓缓睁开了眼睛。

袁明日蒙眬中见众人安然都在,倍感欣慰,嘴角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小葵喜道:“快看快看——袁公子醒了!”

袁明日醒了,便可以缓缓运功,以内力修养经脉,这样一来,伤便痊愈的快了,十余天后便可以在搀扶之下坐起身来,二十余天后便可以在搀扶之下下地行走。

众人见此,欢喜不已,尤其是高云,更是心里美滋滋的。

自从袁明日被救走之后,断晓风就从来没有放弃过对袁明日的追杀,四处打探袁明日的下落,誓要将袁明日至于死地。

这晚,一个缁衣人悄悄地摸上了邙山岭,摸了约有一个来时辰,忽见前方远处,朦胧中也有一个缁衣人。于是立即隐到了一块山石后面,但见对方快速横掠而过,身法及其轻灵。知道对方是一名身负上乘轻功之人,心中喜道:“袁明日,原来你果然在这里!”

那人正是断晓风。

他情知袁明日身受重伤,被救后一定不会逃的太远,于是多日来不停地在洛阳附近的山头寻找;情知秦护院虽然轻功了得,但是内力平平,就算不停地巡逻,自己只要趁着夜色摸上前去,就很难被发现。

断晓风见刚才那名缁衣人身手轻灵,料想就是秦护院,心想:“虽然都三个月了,但是还没有逃远,这说明袁明重伤未愈;虽然袁明重伤未愈,但是他身边的人也很了得。如果贸然出击,丢了性命是小,打草惊蛇是大。”于是小心翼翼,原路下山。

他下得山来,刚要准备去牵藏在灌木丛中的马,忽然听见背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窥探完人家就想走吗?”顿时一惊,心道:“这里有人,我怎么没有发觉呢?嗯,定是先前就已经到了这里,屏住了呼吸。定是这个牲口暴露的,我可真是百密一疏啊!”缓缓的转过身来,但见面前赫然立着一个体态中等的缁衣蒙面客,手握中一个宽且有弧度的刃鞘,里面当是一把刀。

他喝道:“什么人?”

那蒙面客道:“光明使者!”说这句话时,甚是铿锵有力。

断晓风又是一惊,心道:“他言外之意显而易见,难道袁明日已经知道了我是他的灭门仇人之一吗?”心想:“事到如今,想要回去搬援兵是不可能了,只有一战——”于是“噌”地一响,断刀出鞘,将刀鞘向旁一扔,主动攻了过去。

那蒙面客同样钢刀出鞞,将刀鞞向旁一扔,挥刀迎了上去。

两刀“当”地相撞,火花四溅。

断晓风又是一惊。

按说他也是久闯江湖,身经百战之人,此刻竟会接连吃惊,实是匪夷所思

随着激战的持续,断晓风的吃惊也在持续。

断晓风使一招“风趣横生”,断刀横砍敌人腰间。

蒙面客钢刀一倒,抵住了敌刀,脚下向前斜跨,已移到了敌侧,钢刀疾缩,斜割敌人腰间。

断晓风再使一招“趁风转帆”顺敌转了半个身,化解了敌招,接着,断刀上挑,刀锋直划敌人胸膛面门。

蒙面客钢刀横劈,撞开敌刀的同时,刀锋横抹敌喉。

两人刀中皆带狂风,武功颇似,每刀挥过的对面灌木都是“籁”地一响,跟着折断,折断的部分便被卷入了狂风中。

断晓风所使的“狂风刀法”虎虎生威,蒙面客所施的招式更胜一筹,断晓风一刀快似一刀,一招猛似一招的使出,将“狂风刀法”中种种的凌厉招式统统都使了出来,但无论所使的招式如何厉害,依旧被蒙面客更加凌厉的招式所压制,毫无翻身之机。

双方你来我往,绵绵不绝,若非兵刃招式稍有不同,便如同门切磋一般。

断晓风此时已不再为太多的吃惊和不敌而耗费心力,转而走神儿般沉醉其中,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十九年前,此时正在与同门切磋刀法,欢喜无限。

正当他忘却现实,神魂颠倒时,突然左肩一痛,猛地醒了过来,就着月光扭头一看,见左肩上出现了一道拃把长的口子,鲜血涔涔流出。原来,已被敌人划了一刀。“呼”地,敌刀再次迎面劈来,于是挥刀挡上,大喝一声,猛地运力,推开了敌人。

蒙面客欲挺刀再上,断晓风一摆手,道:“三弟,是你吗?”语气甚是真切。

蒙面客扒下面幕,道:“是我。不过不是你三弟!”疾言厉色。

断晓风朦胧中但见他眉目分明,长须飘飘,四十来岁,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正是当年在得知大哥杀了辜无仇后,愤然离去的师弟,姓江名得怀。

当年他与赵天龙结义时,虽然江得怀已经离去,但是结义时带上了江得怀。

断晓风虽然这些年来十分的想念江得怀,但是大惊之下一时也未从江得怀的声音和体型上认出来,直到江得怀出招,使的是“狂风刀法”,这才渐渐认出。一时间与江得怀昔日的同门情义,统统涌上了心头,道:“三弟!”大喜之下,不及多想,又叫了出来,便欲大步向前。

江得怀一摆手,喝道:“我说了:我不是你的三弟。我没有你这样的兄长!”

他倒不是因为不知道赵天龙与断晓风结义时带上了他,才不答应,而是由于当年看透了世间的名利,从此隐姓埋名,在江湖上做了一个淡泊名利的游侠。三个多月前,无意间听闻袁明日在武林大会上与群雄鏖战时,使出了袁家的独门绝技,并自称是袁顶鹤之子。顿时大喜过望,在赎罪之心的促使下,立即前往洛阳城,准备营救袁明日。可是当赶到时,得知袁明日已被人救走了。料想袁明日受重伤的情况下跑不远,于是就开始对洛阳附近的山头暗查起来,并且很快便找到这里。原想到袁明日面前坦白罪过,但是转念一想:“袁明日重伤未愈,如果盛怒之下将自己杀了,他不就少了一个护卫,更危险了吗?何况谁又能相信仇人会保护自己?”思来想去,决定先暂且在暗中保护袁明日,待袁明日痊愈之后,再去向袁明日坦白。刚才发现断晓风后心想:“原来你在武林大会上搬弄是非也就罢了,现在又见断晓风如此咄咄逼人。”所以就更加的憎恶断晓风了,一上来便冷嘲热讽,下手凶狠,毫不念昔日的同门之情。

断晓风愕然一愣:“你是恩怨分明之人,你与大哥之间产生了误会,怎么捎带上我了呢?”道:“三……”

江得怀知道他要问什么,抢道:“哼!这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和他在一起,也变得如此狠毒。这些年不仅没有丝毫悔过,还要对一个幸存之人下此毒手,简直是猪狗不如!”气呼呼的大喘。

断晓风恍然大悟,嗔道:“你可以污蔑我,但是不能污蔑大哥!”

江得怀一抖钢刀,喝道:“少废话!我今天杀了你——”不等他再辩,就挥刀冲了过去。

“呼呼呼”狂风刮起,火花四溅,二人再度激战。

他们虽然师出同门,断晓风本身的武功也不比江得怀差,但是自从赵天龙悔恨断刀变法后,刀法就变得内敛含蓄了许多,断晓风这些年来所练的是断刀变法后的刀法,江得怀则练的还是原来的刀法,依旧是那么的盛气凌人。所以刚才他们一交锋,立即相形见拙。此时依旧如此。

江得怀早就听说赵天龙断刀后,刀法的威力有所减弱,只是到底弱了多少,也懒得与断刀山庄的碰面,更懒得与断刀山庄的人交手,所以也不知道。现在见赵天龙将师父“刀神”威震武林的“狂风刀法”糟蹋成这样,心中倒也平和:“如果赵天龙将‘狂风刀法’的威力弄得大增,还不知要用它还多少人呢。”

断晓风的内力与他相当,本可边斗边言,但是招式上的被动,便使得内力拮据,一旦说话内力便会分散,造成更加危险的境地。

他带伤的打斗,而且出于劣势,剧烈的运功使得伤口无法进行凝结,鲜血不断涔涔流出,使得内力消耗加快,造成招式上更加吃紧。

四十余招后,断晓风完全陷入了困境,只有防守不足,没有还手之余。而这时江得怀依旧狂风大作,攻势丝毫不减。

断晓风游走于江得怀的刀锋之间,形式万分危急,知道事已至此,再无扭转可能,一时思绪万千:“我和大哥罪孽深重,阎王已收了怹的性命,也该轮到我了。只是未能替姣儿除掉祸根,到了阴曹无颜面对大哥;临时前能见到三弟乃是一大幸事,能死在他的刀下更是不冤枉!”悲喜交加。

这时,江得怀大喝一声,使一招“不正之风”,钢刀从右至左,冲他左颈斜劈而下。

断晓风只觉一股劲风袭向左颈,势不可挡,迅猛之极。“噌”地一声,断刀飞出,栽在了七八尺外的地上。

江得怀喝道:“念在曾经同门的份上,你有什么遗憾,我可以尽量替你了却,只要不是作恶!”心想:“你是奸恶之辈,遗憾中难免有作恶未遂的事,我可不能答应你。”

原来,断晓风主动弃刀受死,江得怀在钢刀离他脖颈寸许之处停住了。

断晓风心中只有苦笑,黯然道:“你可以说我猪狗不如,但是你不能说我和大哥在一起,变得如此狠毒。”

江得怀心道:“你曾经也是是非分明,如今也变得滥杀无辜,这不是和他在一起,变得如此狠毒,又是什么?你还替他说话!”

断晓风道:“我有三个遗憾:第一个遗憾,我说了你也不会替我实现;第二个遗憾,我不说你也会替我实现;第三个遗憾,我说了就不知道你会否替我实现了。”

他料想江得怀已经附庸了袁明日:第一个遗憾是没杀掉袁明日,为侄女除掉祸根,知道说了江得怀也不会替自己实现;第二个遗憾是没杀掉扩廓,为袁家和断刀山庄的死难者报仇,知道不说江得怀也会替自己实现;第三个遗憾七上八下,道:“我希望你不要再误会大哥了!”

江得怀冷冷地道:“这第三个遗憾,你就不该说,因为说了我也不会替你实现。那是事实,是他亲口说的,我没有误会他!”欲拉刀割他脖子。

断晓风大喊一声:“不!”

江得怀愕然一愣。

断晓风厉道:“其实十九年前大哥并没有把那个病榻上的孩子杀了,而是把他交给了杜大侠抚养,让杜大侠教他本门武功,以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你知道现在断刀山庄庄主是谁吗?”

江得怀无可置答。

断晓风道:“他就是那个杜大侠抚养成人的孩子!”

杜大侠江得怀是认识的,也听说断刀山庄庄主辜无仇是杜大侠的弟子,又看他的样子也不似在说谎,一时将信将疑,不置可否,喝道:“你这么说,有何证据?”

断晓风道:“我没有证据,我只能把我所知道的说给你听,希望你能不要再误会大哥,信不信在你。好了,我把我的遗憾说了,你可以把我杀了!”

江得怀喝道:“那他当初为何要多此一举的骗我?我和他都闹到了绝交的份上,他还不肯告诉我?”

他如果压根就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是现在知道了,就要弄个清楚才甘心。

断晓风道:“大哥这么做,也是为了那个孩子啊,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危险。”

江得怀冷冷地道:“那他是不信任我了?”

断晓风道:“为了不走漏风声,大哥不仅骗了你,连我也骗了。我也是在杜大侠如约将那个孩子送到断刀山庄后,才知道的。大哥说他此生最对不起两个人:一个是好友袁顶鹤;一个是就是贤弟你呀!”

江得怀道:“就算真想你说的那样,那他为何要接受元廷的恩惠,当那个本不属于他的武林盟主?”说到最后时语气发颤,钢刀抖动。

虽然他离开时赵天龙还未当武林盟主,但是在后来听说后,对赵天龙就更加憎恨了。

断晓风道:“大哥不是接受元廷的恩惠,而是为了避免元廷怀疑、积蓄力量有朝一日为袁家报仇。”

江得怀缓缓移去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

他本不就不相信赵天龙真会杀掉那个孩子,只是事实摆在那里,不得不信。现在有了充分的原由,自然心悦诚服。

断晓风喜不自胜,不仅是因为自己死不了了,更重要的是因为江得怀不再误会赵天龙了。

江得怀心想:“既然大哥是仁义之士,那么他追杀袁明日也必然另有隐情。”道:“你为何不肯放过袁明日?”

断晓风道:“如果我不杀了袁明日,袁明日寻亲报仇势必会有一天查到断刀山庄,我死了倒没什么,可是我不能让他威胁到姣儿。姣儿是大哥唯一的女儿,大哥临终前将她托付给了我,我决不允许她有任何事,决不允许。”

江得怀悲喜交加,钢刀脱手,栽在了地上,来回摇晃。

二人拥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之后江得怀为断晓风包扎了左肩上的伤,又从灌木丛中牵出了断晓风的马,让断晓风骑上。

断晓风谦让,江得怀却硬要他骑,断晓风知道他是心疼自己受伤,只是他脾气直,不愿多说而已。于是也就欣然受下了。

江得怀牵着马,施展轻功,向南行去。

二人路过一家客栈门前,见此时天已大亮,客栈也已经开张。顿时一喜,十九年后再度重逢,更重要的是了结了一桩夙愿、消除了一场误会,正想找个地方好好地痛饮一番。于是进入客栈忙不迭的要酒要菜。

客栈老板见他们满身血污,手持兵刃,哪敢怠慢?优先奉上酒菜。

二人痛饮起来。

江得怀在知道冤枉了赵天龙后,本就自怨自艾,现在七八斤烈酒一下肚,更是悔恨,竟痛哭流涕起来。

他虽生性耿直,不善言辞,却对同门的情义毫不掩饰。

断晓风见此非常难过,拍拍他肩膀道:“三弟,你也不要太自责了,既然大哥当初选择了这么做,那么就准备好了承受这一切。大哥并没有怪你,怹十分钦佩你的耿直!”

江得怀哭了一会,心中稍觉舒畅,用衣袖拭了拭泪,道:“二哥,你说你不怕死,那兄弟我也不是胆小鬼。既然大哥可以对袁顶鹤之侄倾其所有,那么我们为何还要对袁顶鹤之子痛下杀手呢?”

断晓风待要再说,江得怀拍拍他的手道:“袁明日能有只身赴会的勇气,我相信他是条汉子。只要我们能够主动投明,他就会就此打住的。”

他在路上除了悔恨自己当年不该怀疑赵天龙的人品,就是在想如何能在不杀袁明日的情况下,不致祸及赵梦姣。

断晓风知道他所说的将意味着什么,当下坚定地点头应过。

他其实也不愿杀袁明日,泯灭良心,只是迫于保护赵梦姣,不得已而为之。只要保护赵梦姣能够不受伤害,别说是死了,就是下炼狱也甘心。过了一会,道:“只是如此一来,便宜了扩廓那个汉奸!”

江得怀冷笑道:“怎么会呢?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十九年后他的女儿会成为仇人的女人,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惩罚,比起一刀杀了他,还要难受!”

断晓风笑道:“对对对!”拎起酒坛又斟了两碗酒,端起一碗,道:“干!”

江得怀端起另一碗,与他一起干了。

二人万事全解的同时,不禁也感叹起来:赵天龙当年到处寻找袁明日,都没有结果,哪知后来袁明日到了眼皮子底下还不知道呢。

断晓风只是失血过多,稍显虚弱,并无大碍,与江得怀酒醒之后,打包了一些糗饵、牛脯、佳酿,又高价从酒友手中买了一匹马,一人一匹。

其时天色已经不早,他们本可就着住下,次日一早再回,但考虑到袁明日重伤未愈,极其脆弱,随时都有可能受到威胁,只得披星戴月,赶去保护。

十多日过去了,袁明日已经可以自己下下地行走,高云每日都拖着疻体照顾他、陪着他。

这日,袁明日与高云在所居的洞穴闲聊。

袁明日道:“不知我们这一带有无蝙蝠洞,等见了秦护院得问问他,他到的地方多。”笑容满面。

高云奇道:“你问他这个干什么?”

袁明日道:“当然是捉几只来了,我们只知道生蝙蝠味道一般,却没有吃过熟的,想来经过烧烤后的蝙蝠,味道一定很好!”

高云道:“我问你,你要说实话——你真的很开心吗?”

武林大会后,袁明日便成了彻彻底底的武林公敌,再也没有可转之机,然而她见袁明日醒来后每天都乐呵呵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开心,说起什么都有趣。心里惴惴不安。

袁明日收起笑容道:“如今我成了真正的武林公敌,彻底没有了复兴袁家之望,这样也好,少了许多与世争锋。你说,我能不高兴吗?接下来就是剩下报仇了,只要大仇得报,我们就找个清静的地方隐居起来,不问世事,过农家的田园生活。”说到这里,一脸的恬静,悠然神往。

其实高云也不愿让他为了世间虚荣与人争斗,江湖险恶,武功再高也难保不出意外,只是他责任所在,不好说什么,现在听他这样说,立即放了心,既替他高兴,也为己开心。

“不问世事,过农家的田园生活”,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不禁心里美滋滋的,缓缓倚在了袁明日的怀中。

又过了十多天,袁明日等人的伤已经好了八九分,危急即将过去,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

这日风和日丽,袁明日与高云相扶漫步在山野间,享受这美好时光,柔情无限。心想:“但愿此刻能够天长地久,我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一时间只觉此刻最为珍贵,千金不换。

他们若无经历那场误会、生离死别,绝不会有此时如此的珍惜彼此,只有失去过了,才会格外珍惜。

正当二人缱绻时,忽听得秦护院大喊大叫的由远到近:“公子,不好了!”一愕间,秦护院已飞奔了过来,道:“断刀山庄的人找到这来了!”

原来,秦护院在巡逻时发现了敌情,于是立即飞奔回主子所居的洞穴禀报,结果发现主子不在,这才找到了这里。

袁明日和高云相顾无奈,怒火中烧:“如此旖旎的光阴,就这样被他搅合了!”

袁明日气愤愤地道:“这个辜无仇他竟然投靠了元廷,处处想要置我于死地,这次我绝不会再放过他了!”

他见辜无仇自私自利,无所不为,觉得不配做袁家后人,所以重新称袁明月为辜无仇。心想:“师娘是被扩廓所杀,如果小师妹知道辜无仇投靠了杀母仇人,定然不会怪自己;袁家与元廷势不两立,如果袁家的阴灵泉下有知,定然不会怪自己。”

这时,高娃等人也都奔了过来。

原来,秦护院在发现敌情后寻找主子回报的过程中,见人就喊,知道的人又去喊了其他人。

高娃忧道:“难道是钟玉柏反悔了?”情知袁明月隶属释无双,与群雄搜捕的意味大不相同。如果释无双反悔了,不仅意味着要杀袁明日……

袁明日向秦护院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秦护院道:“就断晓风一个!”

袁明日“咦”地一奇。

袁贵道:“公子,你现在受伤未愈,还是先避一避为好,待日后再清理门户也不晚。”心想:“断晓风绝不会只身前来挑战,定是打头阵的先锋,后援随后就到。”

袁明日应道:“嗯。我们走!”心想:“众人已经可以行走,为防万一,还是离开此地为好。”

在秦护院的指点下,众人向来敌前面行去。

众人匆匆而行。

小葵的武功最为薄弱,奔行起来力不从心,难免落了后,不禁心中一急,步伐大乱,结果被石砾一绊,直扑而前,“啊”地一声,眼见就要摔个嘴啃泥,众人之中袁明日的武功虽高,但在伤未痊愈的情况下,无法运功自如,回身救她。

就在即将俯向地面的那一刻,小葵忽觉右腋一紧,跟着,身子向前仰起。

施以援手之人又是秦护院。

他在后面高高的踏着草木而行,一面瞭望前方远处情况,一面准备一旦有人脚力不济,立即带上。发现小葵趔趄后,忙俯冲下去。

众人行得一段路程,在走到一片山?时,忽听秦护院在高处沙哑着嗓子叫道:“前面有人!”顿时一惊,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只得向左或向右逃跑。

袁明日果断道:“往这边走——”手指右侧。

众人立即转而向右,然而秦护院那一嗓子已暴露了行踪,还没走几步,一个人影便翻到了面前,拦住了去路。知道这是敌人的包抄之计,互望了一眼,眼神中的意思是都:“看来今天逃是逃不了了,只有拼死一战!”但见拦路之人四十来岁,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江得怀一眼便认出了袁明日,睖睁的看着袁明日,流露出了愧疚与慈祥的神情。

众人情急之下哪里会注意他这些?

袁贵利剑出鞘,喝道:“挡我者死!”冲江得怀扑了过去。

他受伤最轻,已基本痊愈,就算没有痊愈,主子有难,也会第一个冲上去,以命相搏。

江得怀拔出钢刀,左抵右挡。

二人刀光剑影,“呼呼嗖嗖”地打斗起来。

江得怀狂风裹身,全取守势。

断晓风猛刺狠削,全取攻势。

他可不管江得怀是否全取守势,只管誓死护主。

众人都已看出:敌方虽取守势,但毫不示弱;己方虽取攻势,但相形见拙。敌方的武功远在己方之上,只要敌方甩开膀子采取攻势,两三招之内便可扭转战局。

袁明日顿时大急,知道搏斗讲究的是斗智斗勇,如果对方在有能力进攻的情况下,只守不攻,那就是欲擒故纵,意在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喊道:“袁叔,要留神!”

袁贵喊道:“公子快走,不要管我!”

他知道敌人武功了得,其时又是青天白日、所处地形开阔,这次可没有还能脱身的把握。

袁明日知道袁贵这次十分凶险,哪里肯走?侧头冲秦护院道:“护院!”

秦护院会意,拱手应“是”,解下腰间缠着的探囊取物爪,甩起钢锚,冲敌人勾去,加入了战斗。

袁贵和秦护院但求速战速决脱身,使出了毕生所学,恶狠狠地猛攻敌人。

在对方的合击之下,江得怀守已经守不住了,知道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于是迫不得已狂风卷出,攻向了对方。

袁贵和秦护院知道主子绝不会自行离去,为了主子,只能保护好自己,打败敌人。于是奋力鏖战。

袁明日奇道:“‘狂……狂风刀法’!”心想:“我十岁投入断刀山庄练习“狂风刀法”,对“狂风刀法”的特点奥妙了然于胸,从眼前敌人所使的刀法来看,像极了“狂风刀法”,只是在于招式和兵刃稍有不同,而且威力也比“狂风刀法”大。”

他虽然知道以前的“狂风刀法”和现在的“狂风刀法”不同,但是以前的“狂风刀法”究竟是什么样,没有听说过,更没有见过。所以现在见到了原来的“狂风刀法”,却很诧异。

袁明日再看敌人,更奇:“此人的年纪不小了,刀法也很老道,绝不是刚入门不久的弟子,而‘狂风刀法’从不外传,此人又怎么会使呢?”

他在断刀山庄十余年,可从未见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高娃在听袁明日结结巴巴说了“狂风刀法”四个字后,心就彻底凉了,因为听高云说过那是断刀山庄的武功,如果说先前听秦护院说,断晓风来了还不足以说明什么的话,那么现在又一个断刀山庄的人出现,就确定无疑了。

她俏脸一怅,两串泪珠滚滚而下,泪眼蒙眬中见敌人攻防有度应付自如,袁贵与秦护院一时无法制敌,知道再不能速战速决,敌人的后援就要到了,心道:“事到如今,活着也是痛苦!”于是越众而出,挺剑向敌人刺去。

袁明日和高云大惊,叫道:“帖木儿姑娘!”、“高娃!”情知高娃武功平平,心情惆怅之下参战,更是危险。

高云关心妹妹,便要带伤参战。

袁明日身手一把抓住了她,“噌”地一声,拔出了利剑,高度防备。

他虽见敌人武功了得,但自忖以现在自己的伤势而言,如果敌人即将得手,自己可以救下高娃。

高娃参战后,本就令不占上风的江得怀吃力,高娃的拼命打法更是令江得怀畏首畏尾,陷入了窘境。

江得怀的畏首畏尾之中,多数畏的是伤了高娃。

这时,袁明日闻得身后远处脚步跫跫,行动迅速。回头一看,断晓风已然立在了身后。

敌人的后援到了,众人顿时一惊。

江得怀趁对方攻势一缓,立即后跃了丈余� ��抱刀道:“迫不得已,多有得罪!”

众人持刃聚在了一起,面向四周,神情既紧张又凶猛。

袁明日一凝神,发觉四周远处没有动静,冷冷地道:“我袁明日的武功如何你们是知道的,虽然我重伤未愈,但是也绝不会轻易就被杀了,就凭你们两个,为免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他原本就知道断晓风的武功,通过刚才的观察,也知道了这个不明身份之人的武功,料想只要自己拼死出手,未必没有取胜的把握。

不等断晓风开口,江得怀便抢先道:“别误会,我们不是来杀你的!”

袁明日“咦”地一奇,一脸的不以为然。

断晓风冲江得怀挥手道:“这位是我多年未曾谋面的三弟,江得怀。我们就是你要找的灭门仇人!”

他和三弟在邙山岭下暗中保护了袁明日一个多月,料想袁明日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不需要自己保护了,于是便决定上去了结那段恩怨。为防袁明日受惊逃离,所以分头堵截。

江得怀刚才本不想动手,再添愧疚,但对方二话不说,直接就攻了过来,想死归想死,可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于是只得挥刀抵挡,进行自保。

一个姓断,一个姓江,断晓风却说江得怀是他三弟,袁明日知道赵天龙和断晓风就是同门加结义,当下也不奇怪,道:“怪不得会使‘狂风刀法’,而且使得略有不同。”

他原来一直对断晓风恭敬有礼,但是自从断晓风在邙山岭上搬弄是非后,便对断晓风重新看待了,续道:“你有什么奸计尽管施,何必说这等幼稚的话!”

江得怀还刀入鞘,道:“我二哥说的是真的,我们真的是你的仇人!”

袁明日道:“我虽然报仇心切,但是也不会任人为仇。你们说是我的仇人,有何凭证?”

断晓风走到三弟身边道:“我们知道袁顶鹤拥有盖世武功,还会轻易被杀的原因!”

袁明日和袁贵对望了一眼,这可是他们一直以来未解的谜团。

袁明日再也沉不住气了,急道:“说——”

断晓风呼了口气,道:“时任武林盟主袁顶鹤,所练的‘乾坤大扭转’百毒不侵,要想杀他非常难。我们与他相交颇深,于是就利用这一点。那天晚上,我们到袁府饮酒,在我们的合劝下,将其灌醉。之后便趁其不备……”说完,与三弟呆呆的愣住了,似乎那晚的情形又出现在了面前,都看的惊呆了。

袁明日和袁贵心想:“也只有这个解释最为合理了。”

袁明日嗔道:“袁家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以至于你们竟下如此毒手?”袍袖抖动。

高云见此,伸手挽住了他胳膊。

江得怀叹道:“这都是武林一直以来人们争强好胜惹的祸,当年我们兄弟三人凭借着所学的‘狂风刀法’,打遍天下无敌手,没想到最后却败在了袁顶鹤手上,我们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就……”

袁明日和袁贵又想:“虽然习武之人先习德,但是总有德行败坏之徒,争强好胜,比武输了,就起杀机。武林中这种事不胜枚举,也不失为他们的杀人动机。”

袁贵恍然道:“怪不得我查了这么多年一点线索都没有,原来我一直以为是元廷或邪派所为,没想到还有第三方!”

袁明日想想自己幸福美满的生活,就因为他们一时气不过,给硬生生的毁了,害得自己悲痛欲绝,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怒火填满了整个胸膛,烧到了全身,两只眼睛似欲喷出火来,森然道:“难道你们当年就没有想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吗?”

断晓风道:“为了免除后患,动手之前我们在暗中调查了袁府的人数,可是最后一点尸首才发现两具,情知这两人日后必成大患。所以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暗中查找你们的下落,谁也没有料到袁顶鹤之子就曾在断刀山庄,隐姓埋名十余年。”

他料想袁贵便是当年没找到的那家丁,至于当年没找的那小孩,没有在袁明日身边见到,料想袁明日不知那小孩还有可能活着,便将之除了去,免得袁明日知道后还要追查下去。

袁明日和袁贵心想:“明明是少了四具,怎么会少了两具呢?”又想:“袁家那么多人,多谁少谁他们在暗中哪能查的那么准确?也有可能是在杀戮之后精神紧张数错了。”

袁明日冷冷地道:“我也没有料到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在断刀山庄!”隔了一会,道:“这也就是在邙山岭武林大会上,我亮明身份后,你诬陷我欲置我死地的原因吗?”

断晓风应道:“不错!”

袁明日冷冷地道:“那你为什么又要来告诉我这些?是何居心?”说到后来,吼了起来。

江得怀道:“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我们来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了却这段仇恨。你杀了我们吧?”接着,就与二哥向众人走去。

众人立即警觉起来,作势欲战。

袁明日喝道:“别过来!”怕仇人走上前来,冷不丁的施什么暗算。

断晓风兄弟立即止步。

袁明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断晓风道:“因为武林、良心!”

袁明日奇道:“武林、良心?”

断晓风道:“不错!年轻气盛,一时糊涂所犯下的过错,随着年龄的增长,便渐渐后悔了,只是没有勇气担当。”向三弟挥手道:“我的这位三弟江得怀,他比我后悔的快,为了弥补所犯下的过错,这些年来在江湖上行侠仗义;他比我有勇气担当,在听说你就是袁顶鹤之子后,就找到了我,劝我为了了结这段罪过、为了武林的安宁,来向你承认。他觉得,你之所以会投靠元廷,祸害武林,全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我们让你杀了,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从此你带着帖木儿姑娘退隐江湖,不问世事。”心想:“只要你退隐江湖,不问世事,就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袁明日回想起刚才江得怀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只是自保,现在又知道只有断晓风和江得怀前来,觉得他们所言十分可信。

断晓风兄弟见他缓缓放下了戒备,知道他已经相信了自己的话,缓缓走了过去。

断晓风道:“一切怨仇皆有我二人引起,你杀了我们——”手握刀鞞,将刀把递向了袁明日。

袁明日待要拔刀,忽闻袁贵喊道:“等等!”

在场之人都瞧向了袁贵,有的心想:“难道袁叔发现有什么不对吗?”有的心想:“难道袁前辈不与袁公子同仇敌忾了吗?”还有的心想:“难道我们露出了什么马脚吗?”各怀忐忑。

袁贵冲断晓风兄弟冷冷地道:“你们说:一切怨仇皆有你二人引起。难道你们的大哥赵天龙就没有参与其中吗?”

他情知赵天龙兄弟情深,赵天龙身为长者,不可能置身事外,心想:“若非最后听你说的那句,我一直都没有注意。”

在场之人心道:“姜还是老的辣。”

断晓风道:“没有。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他要是知道的话,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了。”言外之意是说:“赵天龙的武德极好,要是知道了定会阻止。”

袁贵昂然道:“不可能!他是你们的大师兄,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和这件事无关的话,那他又怎么会成为这件事中最大的赢家,当上武林盟主呢?”

江得怀争辩道:“袁顶鹤的武功天下第一,他的武功与之相比,只稍逊一筹,没有了第一,第二便是第一,成为武林盟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既然我们大哥赵天龙已故,那么我们包庇他还有意义吗?”

袁贵本就十分信任赵天龙的人品与武功,否则也不会让袁明日投到他门下,只是现在知道血洗袁家的是他的两个兄弟、他从中渔利接任了武林盟主,这才不得不联系到了他的身上,心想:“如果赵天龙也在其中的话,又怎么会收养袁明月呢?”当下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袁明日知道原来天天打照面的师叔就是仇人的事,已经无法接受了,如果再知道原来天天授业的恩师也是仇人,那可怎么办?何况以师父在这兄弟二人中的地位,如果真是仇人的话,那就是首仇。从小疼爱的小师妹便是仇人的女儿,那可如何是好?不愿接受,便不愿硬问。

他伸手缓缓地抽出了断晓风递过来的刀,郑重道:“好,我答应你们的条件!”心想:“就是你不提不问世事的条件,只要能报得大仇,我也懒得再卷入是非之中。”

断晓风兄弟虽然觉得他不济,但是知道他是个说话算话的汉子,当下也毫后顾之后。

袁明日昂首冲万里晴空高喊:“爹、娘,袁家上上下下冤死的亡灵们,我袁明日今天给你们报仇了!你们可以安息了!”

他这一声高喊运足了内力,直震得山谷回声,将喊话清清楚楚,一遍又一遍的反射回来。

在场之人只觉头顶霹雳连鸣,耳朵嗡嗡作响。其中武功最弱的小葵由于无法抗衡,左手扶着脑袋,便欲昏倒。

高云知道袁明日自幼便承受了非常人所能承受的苦楚,纵声呐喊既是对先人的告慰,亦是对自己的释怀和宣告苦楚的结束。

江得怀是首次与袁明日见面,虽然早就听说他武功了得,但是究竟有多么了得,也不知道,现在听了他这一声呐喊,不由得心里发憷。

袁明日“呼”地脸现杀气,森然道:“你们是哪只手握刀行凶的?”

断晓风兄弟伸出了右手,心想:“大势已成,随你如何!”

袁明日杀气腾腾的持刀走到了他们对面中间,举起了手中明晃晃的刀。

断晓风兄弟瞑上了眼睛待死。

高娃生性胆小,见此情景不禁害怕起来,转过身去抱住了姐姐。

袁明日一声大吼,挥刀砍下。寒光划过一条弧线,断晓风兄弟只觉右腕一麻,轻了许多,接着又听“通通”两声,似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袁明日手中的刀依旧明晃晃的,没有沾一滴血,顺势“噌”地一声,还入了断晓风手中的刀鞞。

断晓风兄弟顿时大感意外,睁开眼来,只见右腕断处血流如注,地上落着右掌。若是不知袁明日还刀入鞞,还以为断掌只是个开始,然而既然如此,那便没有继续被害的可能,心想:“自己是他的灭门仇人,难道他会仅仅断自己一只手吗?”

高云等人也是大感意外。

袁明日双手疾探而出,“啪啪啪”点了断晓风兄弟右臂上的数处穴道。

断晓风兄弟右腕断处原本血流如注,立即断成滴滴答答。

断晓风奇道:“你为何不杀了我们?”

袁明日咬牙切齿地道:“你们灭我家门,害的我失去至亲,变成孤儿,吃尽了苦头。我本来恨不得剥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但是你们现在能够改过自新,为了武林安危来主动向我承认,所以我不杀你们。我断你们沾满袁家鲜血的手,是为了告慰袁家的在天之灵。”说到后来变得霁颜了,向袁贵道:“袁叔,我这么做行吗?”

袁贵叹了口气道:“逝者已去,再怎么也活不过来了,最重要的是给逝者一个交代,既然有了一个交代,那就依公子吧!”

袁明日向断晓风兄弟道:“望二位继续以武林安危为己任,多做行侠仗义之事!”

断晓风兄弟万没想到他竟有如此侠义心肠,一时间思绪万千:“如果实言相告,他能否放过姣儿呢?”然见他揽着高云一副幸福的样子,心想:“如果实言相告,固然他不会为难姣儿,但是他心爱的女人成了他仇人的女儿,他如何能够受得了?自己已经把他害得够苦了,如何能够再次害他?何况自己也死不了了,他的仇就由自己来报吧。这也算是对他的一点补偿。”

断晓风左手连刀带鞞往地上一插,抱腕道:“这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我兄弟二人无地自容。我兄弟二人罪恶滔天,本无颜苟活,但既然袁公子留我兄弟二人狗命将功赎罪,那么我兄弟二人定然不辱使命,竭心尽力,报答袁公子的大恩大德!”

江得怀也左手连刀带鞞往地上一插,抱腕道:“但凡袁公子有命,我兄弟二人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们的断腕之处开始还不觉得什么,而现在已经痛彻心扉,脸都白了,但是抱拳的姿势仍十分标准。

袁明日点头应过。

断晓风兄弟抱腕齐道:“袁公子珍重!”待要转身,袁明日忽道:“且慢!我忽然想起一事,不管你们是否相信我,我都必须告诉你们:辜无仇已经投靠了元廷。请你们小心提防!”

他虽已无心问世,但对袁明月的作恶,总觉有一丝责任。

断晓风兄弟一惊:“断刀山庄与元廷不共戴天,辜无仇怎么可能……虽然无仇三番五次与他为敌,但是从这时来看,他不似阴险小人,怎么会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来报复无仇呢?”一时不知该不该信,当下只得搪塞抱腕,应了声:“是!”左手顺势带起插在地上的刀、鞞,转身而去。

他们由于失血过多,造成内力匮乏,只得臂结着臂,蹒跚而行,缓缓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高娃拍手叫道:“太好了额格其,你们以后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在一起了!”

来者既与释无双无关,那她自然高兴。

众人继续暂住在邙山岭,过不多日,疻者已经完全痊愈。

释无双既然已构不成威胁,高娃就要辞行离去。其他人也要离开邙山岭了,于是收拾好行李,随高娃一同下了山。

当初众人为了躲避搜捕,上山后便让秦护院将那四匹骏马,拉到百里之外集市上卖了。这时要离开邙山岭便没了马匹,于是事先又让他到百里之外集市上,去买马了。这时下得山来,只听得右边道上远处马蹄声响,声音密集,足有五六匹。顿时一喜,知道是他买马回来了。马群驰到近处,果见是他买马回来了。

秦护院骑在当先一匹马上,手中挥着一根两三米长,前面抽掉木心的树枝鞭子,沙哑着嗓子驱赶着六匹虽不怎么骏但也不怎么驽的马,衔尾相随,甚是逍遥,俨然就是草原上的牧民。

威风凛凛的武林盟主属下,半日不见竟变成了放马的牧民,众人不禁哑然失笑,充满了惬意。

袁明日拱手道:“帖木儿姑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高娃笑道:“这可不敢当!我救你又不是什么行侠仗义,我是为了救我的亲姐姐。”随即郑重道:“袁公子,我姐姐她真的很爱你,为了你,可以牺牲一切,包括性命。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对待她,不可以辜负她!”

袁明日信誓旦旦地道:“我知道。你放心,我袁明日发誓:对高云帖木儿的感情,至始至终,始终不渝。我会全心全意,照顾她一辈子!”

高娃好生感动,潸然泪下。

高云道:“高娃,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忙掏出手帕,给她拭泪。

高娃哭泣道:“没……没什么,就是……就是羡慕你。如果钟玉柏也能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也愿意为他死!”

她见袁明日对姐姐的一片真情,不由得想到了释无双是怎么对自己的。

高云忙冲一侧“呸呸呸”,啐了三口,道:“什么死呀活呀的?他只是有不为人知的苦衷,总会对你好的。相信额格其!”眼神中流露着对妹妹浓浓的爱。

高娃点了点头,哭泣渐止。

高云道:“高娃,阿布被权位所惑,迷失了自我,已无可救药。但是钟玉柏就不一样了,你一定要好好劝劝他,不要再做助纣为虐的事了!”

高娃应道:“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的!”

姐妹二人拥抱片刻,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情知此次一别,不知今生何时才能相见,一时不愿分开。

众人情知她们姐妹情深,此时亦不上前打扰。

过了半晌,高云呼了一口气,撒开了手,知道妹妹心肠软,若自己不撒手,就是握到天黑,妹妹也不会撒手。

高娃从小葵肩上取过了包袱,上了一匹马。

众人向她作揖的作揖,挥手的挥手。

高娃嫣然一笑,纵马向东南而去。

高云忧道:“这里到大都那么远的路,高娃一个人,我放心不下!”

袁明日道:“护院,你在暗中护送帖木儿姑娘回京!”

秦护院拱手应过,拔足便要飞奔,袁明日道:“马!”秦护院回头道:“公子,你不是让我暗中护送吗?骑着马碍手碍脚的。”大声道:“我去了!”施展轻功,健步如飞,顷刻间消失在了远处的山野中。

袁明日笑道:“这小子,简直就是一匹千里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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