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挠了挠头皮,“你这人笨,说了你也听不懂!怎么说呢,三五十年后的事其实很好计划,反正是宏观的,做的粗略一些就行,错的到时候再改就是了,比如说工业发展计划,一次工业革命、二次工业革命、三次工业革命远景规划,工业区划的布局,等等,又如东亚铁路网的宏观布局,五年计划修多少,十年计划修那里,都是大略的,好计划的很,错了到时候再改,但大方向上很好把握,没什么变化,反而是年度计划最难做;你不知道,每年各司的年度计划可才难做了,你得分析哪个重工集团有哪些资源,做什么,做多少,一笔一划的都能累死人,错了一个数据都能哭上半天,变化可大了,”
水溶眨着眼睛迷了一下,“你是说宏观的计划只是大略方向,所以变化少,具体事情具体做,反而重视细节,所以变化多?”
“是啊是啊,你总算明白了,王爷你不笨啊?!”
“傅宁准备对朝廷开战就没有什么大略方向?不会只考虑战前战后而不管怎么打吧?”
“你是问那个啊,我没问过傅宁叔。顶点 23S.更新最快”,然后贾环就不说话了。
水溶感觉被贾环的话一下子激的肚子疼,这人说话说半截,怪不得载权和张廷鹤都被他呛得气人。
不过话还是要继续问的,水溶正准备继续问下去的时候贾环又突然开口了,“不过傅宁叔倒是说过几次。”
水溶等着呢,可贾环的话又停了,一群人傻傻的等了半天贾环也没见接着说下去。
顺和帝气的直哆嗦,茶水呛到了嗓子里,呛得直咳嗽。
水溶等了一会也没见贾环继续说下去,气的一巴掌朝贾环头上拍去,“你就不能接着说,有你这么大喘气的?你跟你金峰叔也这么说话?我看你是欠打!”
“你这人怎么跟金峰叔一个德性,说不过人就动手,我给你说你这样不好,活该你打不过东海国被人俘虏,我要是当兵我都俘虏你!”
于是水溶更气了,发抖着就想再揍贾环一顿;然而两个空手的、贾环的侍卫大兵已经站到了贾环身前,水溶没法下手了;
顺和帝终于开口了,而且是站起来走到贾环跟前才开的口,看的众臣都是一愣一愣的,
“小子,你叫贾环是吧,你叔叔金峰现在可好?”
“嗯,你问金峰叔啊,他现在住在傅家苑,除了上学就是揍我,我都不想理他!”,然后贾环又不说话了。
“……?”,顺和帝一时气短……!
水溶瞪了贾环一眼,“好好跟皇上说话!”,于是贾环弱弱的回了句“知道了”,
满朝的文武大眼瞪小眼,朝廷的七王爷金峰全家不是莫名其妙的死了很久了么,什么时候成了贾环的叔叔了?还去了东海国?
然而知情的人都没有心思去跟别人解释。
顺和帝磨了磨牙,继续开口道,“傅宁说过怎么打朝廷?他是怎么说的?”
“就是碾压呗,地上用铁甲战车冲、马拉火箭炮轰,击溃后再冲锋,骑兵负责扫荡围歼,飞艇和飞机负责侦查和轰炸,先打华北黄淮海,接着扫荡西北,陆军部负责北方,陆战部负责南方,海军部负责海上和切断长江,最后合围四川;然后就结束了,该迁押的迁押该分地的分地,其他各司该接手的接手该剿匪的剿匪,战争预案五六年前就做过了,多少年了也没见变过。”
所有人都等着贾环继续说下去,然而没有了,
“就这些?”,顺和帝愣住了,
“就这些,还能有啥?东海军方分四部,陆战、陆军、海军、后勤,后勤部一般不打仗;冲锋陷阵的是陆战、陆军、海军三部,各有各的划分,陆战部擅长海岛、丛林、以及山地作战,海军擅长海战,陆军部分的多,有野战、骑兵、蒙骑三部,野战师擅长重火力,骑兵师擅长冲锋和扫荡,蒙骑师以蒙古人为主、擅长游骑,所以陆军部擅长大兵团陆地配合作战,不过现在空军都划到了后勤部里去了,军方演习的时候都是联席指挥,战略指挥的是军务司,战役指挥的是军方各部联席司令部,战术指挥的是各师师长和军师参谋处,打仗的有大兵,从来都是各管各的。打仗简单的很,今年宁远联合作战演习的时候我还缠着田彦武带我去看过呢,轰轰隆隆的尽是烟,一点都不好玩。”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这说的是啥,没几个人能听懂。
顺和帝看了看张廷鹤,张廷鹤点了点头,“内阁军机处收集的情报上也是这样说的,血格子探来的情报大同小异,大略上都差不多,可具体的消息一概没有,都是知一不知二,稀里糊涂;有也是看不懂。”
顺和帝点了点头,问贾环道,“十里地狱火是什么?”
“马拉火箭炮啊,据说最远能打十里,当兵的喜欢叫它十里地狱火,不过作不得准,根本打不了十里地,再说一个根本就没有用,最少也得一个营,那家伙打起来才有劲,铺天盖地的!”
“关东九鹞子呢?”
“飞机吧,好像是军方不要的一个型号,飞的挺快,就是老散架,死了好些人;你从哪知道的,这个型号的就没通过,我也听着好听才注意过它的,听过它的人很多,但见过它的人没几个,这型号早作废了?”
“作废了?只这五个字血格子就死了六十三人,你们就作废了?”
“你们自己傻能怪谁!关东九鹞子,瞬息千里探敌息,你们是不是听人这么说才派人打探的?我跟你说,当初为了这句话我还问过傅宁叔,那是科研司开玩笑胡诌的,你们还真信了?”
顺和帝气的一阵咳嗽,连掐死贾环的心都有了。
“我跟你说,东海国不听响的东西才是最狠的,比如说氯气弹,那玩意根本就不响,但闻着了就是个死,不死的也会是生不如死,惨的很。”
“绿气?绿色的气?你说的是绿色的烟吧?”
“笨蛋,氯气是一种元素,不是绿色的烟,是黄色的;军务司说你们把地道都挖到山海关跟底下了,傅宁叔说那就用氯气弹把,我听了都不忍心;我跟你说,那玩意扔地道里惨的很,你们不要再挖了。”
关宁将军沈石溪一下子从朝臣中冲了出来,揪住了贾环就问,“你他娘得说的是不是阎王烟,炮弹打过来都不听响,呲呲的直冒绿烟的阎王烟?”
贾环吓了一跳,“你揪我干嘛,我都劝田彦武别使那玩意了,他不会真使了吧?”
“还能假使了不成,你们的斥候都把他扔到我的侍卫营里了!半夜三更的突然扔了几个阎王烟进来,数百个儿郎死的撕心裂肺,连点人模样都没有,我弟弟硬把肺都咳出来了,有你们怎么狠的吗?!当兵打仗死在刀枪之下是命,可死在阎王烟里面算个什么,你们他娘得也不怕折了阴寿?!”
贾环的侍卫大兵又站在了贾环的前边,推开了沈石溪,顺和帝又是一阵咳嗽,仿佛要咳出血来。
水溶有些稀里糊涂,不过还是听明白了一些,“元素是什么东西?你们东海国怎么尽出些稀奇古怪的残忍玩意?格物新学就研究这些的?”
“怎么叫残忍玩意呢?格物新学只是一种说法,其实应该叫物理化学,好处多了去了,电报能千里传音,蒸汽船跑海一日千里,拖拉机耕地力负千钧,就是氯气弹的好处也多的很,化学方面我不懂,可我也知道氯气能造盐酸,造纸、印染、蒸汽机等行业的用处大的很,最近两年炼油厂要的最多,我也不知道他们弄啥用的,可他们一要多了傅宁叔就高兴,肯定是有大用的,这么好的东西怎能叫残忍玩意呢?”
贾环说的理所当然,可周围的一群人面面相觑,听不懂,简直是对牛弹琴,可都认为对方是牛!
水溶默默的拈了一下颌下微须,“毒死人的阎王烟也能造纸?我是看明白了,你们东海国都他娘得一群疯子!”
顺和帝又是一阵咳嗽,看着水溶,“用阎王烟来造纸,还好处大得很,这他娘得疯子才能想出来!——如今的京里,马蹄汽灯、黄包大车、白雪刀纸、青花印布、东海雪锦、蜂窝煤炉,一样一样的层出不穷,让人眼花缭乱,更别说什么朕只听说过却没见过的什么飞机、电报、电话、拖拉机、铁甲战车了;都说东海国聪明,这哪是什么聪明,这分明是一群疯子!”
顺和帝和水溶都是满脸的颓废,而贾环却斜着眼睛瞅着两人,“就是就是!傅宁叔也说过,他是大疯子,带出来的都是一群小疯子!你们可算是说对了。”
“噗!”,张廷鹤一下子笑喷了,“我觉得我和你生气真气不着,刚才生气都是我自找的!你就是个棒槌,除了知道的多一点就是个凡人小子,还有点人来疯!”
“你才是个棒槌呢!你全家都是棒槌!”,贾环立刻反击喷了张廷鹤一脸口水。
“嗯……?”,顺和帝和水溶的情绪一下子又变了,堂堂皇帝王爷跟这样一个无赖小子较什么劲嚼什么舌头?真他娘得无语!
……
水溶好好的捋了捋自己的情绪,良久才平静的开口,
“当初观礼东海国大庆典的时候,我见过你们傅宁王爷,也和他聊过;他这人说话散乱,胡言乱语,不过还有些头绪,倒是能听明白一二,与他比起来,你倒是得了他三分真传,说话散乱的让人根本听不懂!”
贾环一下子来了精神,“傅宁叔也是这么说我,你也觉的我得了他三分真传?我真得了他三分真传?”
“好好说话!不要扯我衣襟!”,水溶挠着头皮,“傅宁这人让人看不透,说话即冷静又疯魔,言语文雅而又粗俗,看上去嚣张而又谦逊,感觉又很平淡,乱七八糟的揉在一块,像一个不是人的人;既别扭又不别扭,稀里糊涂的让人看不透,偏偏又让你觉得好像已经看透了;——反正是说不明白;与他比起来,你很像他,至少有三分像;一样的嚣张,一样的谦逊,没有高贵低下之分,和谁说话都像朋友;就是你比他差了许多,他像个疯魔的书生、而你更像读过书的混子!”
“你也这么觉得?我跟你说,原来傅宁叔老说小贾兰有六分潜质,想培养他,结果贾兰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自己不争气的跑瀛洲种地去了;原来傅宁叔老说我不如贾兰,可现在大家都说我最像傅宁叔,比贾兰强多了,连田彦武和老岳叔都这么说。”
“嗯?田彦武?你们东海国陆军部长田彦武?他也说你像傅宁?”
“是啊,田彦武说我有三分像傅宁叔;我跟你说,傅宁叔就是个乌鸦嘴,他看人的眼光一直都不准;他说贾兰潜力大,结果贾兰种地去了,他说田彦武有潜力,结果田彦武做了十年的陆军部长也升不上去,他说孟增义有潜力,结果孟增义贪污被迁押南极府了;还是田彦武说的话准,田彦武说演习不好玩,结果演习还真不好玩,所以我觉的他说我有点像傅宁叔肯定是准的。”
水溶嘴都张大了,惊讶道,“就因为这?你就认为田彦武说话准?”
“是啊!”
顺和帝有些嫌烦,“准不准的过一会再说!——朕问你,你前边说傅宁是从域外来的,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这事北静王爷知道啊?大庆典那年傅宁叔不是和北静王爷说过吗?”贾环道。
顺和帝疑惑的看着水溶,“刚才说到域外的时候你很惊讶,不像个知道的样,怎么又说你早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水溶张大了嘴巴,苦笑着不知怎么解释才好了,
“当年朝廷遣人观礼东海国大庆典,臣听说了很多事情,当时听到的人有四个,七王爷金峰、惠仁阁大学士傅均源老大人、还有臣,另外还有体仁院院总王子腾;傅宁接见我们的时候又说了许多奇怪的事,听到的人有三个,少了个王子腾;傅宁当时说的事让人不敢信、却又不敢不信;后来七王爷留在东海,王子腾回京时忧惧自亡,知道的人就剩下臣和傅老,所以臣和傅老就对了口径,有些事能说、有些事却不便说;”
“回京后,臣和傅老大人上秉的事都是一样的,只是听傅宁说过的一些事,我们不想上秉,只能压在心底想忘掉,不想如今过了五年、还是有人又提起来了;臣惊讶,是因为这事还有人知道,又被提起来了,臣迷惑,是因为仍然想不明白。”
顺和帝很是惊讶,疑惑道,“朕一向信你,无话不可谈;什么事能让你瞒了朕五年,现如今还不想说?”
水溶苦笑,“说什么?说傅宁来自域外?说他来自三百年后?他自己的话都前后矛盾处处漏洞,我怎么跟皇上您讲?讲的清楚吗?”
“域外?三百年后?简直是无稽之谈!这样的话你也信!”
“臣不想信,可臣不得不信!——五年前臣观礼东海国大庆典的时候、东海国的滔天之势不是假的,所以从那时起臣就尽力避免朝廷跟东海开战;傅宁的话臣当初就已经信了一半,如今五年了,这年头是一日三变,铁鸟飞天、万里烽火、如山铁舰驰骋大洋,比饺子还多;早上朝廷朝议,下午金州就知道了,隔着上千里地呢,他们知道的比我们还详细,您说臣哪还有一丝不信?”
“那是东海国的人聪明,会奇巧淫技;可也不能就说傅宁来自域外、来自三百年后啊!”
“臣也不想信,可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一切;东海国水浑,让人看不透,您让我怎么跟您解释?!”
顺和帝无语了,砸了砸嘴唇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没人说话了,张廷鹤只好插嘴进来,问贾环道、“小子,怎么回事?”
贾环一愣,“嗯,什么怎么回事?——噢,说话呢,傅宁叔来自三百年后,傅宁叔说他大庆典的时候就跟北静王爷说过,谁知道这话北静王爷瞒了皇上五年没说。”
“这话你也信?”
“我有什么信不信的,又不关我的事,我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七天前我还搁金州做实验呢,七天后我却跑你们朝堂上来了,早知道这么好玩我早就把王东给捅了,还能有什么信不信的?”
张廷鹤一阵迷糊,这哪跟哪啊?说的什么幌子?
水溶却是一愣,疑惑的自语道,“不关我的事?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顺和帝也愣住了,不由自主的跟着沉吟,“不关我的事?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厄尔两人相顾大笑,“信不信又如何!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满朝的文武相顾无言,全迷惑不解的看着顺和帝和北静郡王水溶。
……
水溶一把把贾环拍了个踉跄,“小子!没看出来,你有大智慧啊!”
顺和帝对着载权扬手一挥,“宣旨,着内阁军机处要员、三省八部及总理东海事务衙门主事、在京诸王、公、阳候、将军等三十余人朝中重臣,于后日保和殿议事,其余人等各安其事,不用早朝了;都散了吧!”
载权满脸的迷糊,“都散了?”
“散了,弄的跟菜市场似的干什么?都散了都散了!”
载权还稀里糊涂的呢,突然发现顺和帝盯着自己呢,于是载权凄厉的一声长调、“退朝——!”
张廷鹤也是满脸的迷糊,都说啥了?咋突然就退朝了?
贾环依旧神经大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