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墙倚着四只衣柜,分别搁置着水灵灵春夏秋冬的衣裳,每一件都是簇新簇新的,最好的布料制成时下最流行的款式,上面一针一线绣的每一朵花每一只蝶是那样的精美绝伦,完全不逊色于当年她大婚时穿的凤袍。由于她身中寒毒,体质较为畏寒,残阳特意吩咐制成衣裳的布料要厚实保暖些,哪怕是夏装也不似过去般清凉。
衣柜里每一件衣裳,都是残阳对水灵灵的心意,可她几乎都没穿过,白日,她必须出现在冷宫,否则冷宫里一天到晚盯贼样盯着她的太监会起疑,夜晚,她回到这座地下宫殿时,已是就寝时间。四只衣柜里的衣裳,惟有夜行服是她偶尔会穿的。
关在冷宫里闷了,思念轩儿了,悼念母亲了,她都会换上夜行服,凭借自己踏雪无痕的轻功,如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雄赢划破天际,去往自己想去的地方,有时,她偷偷溜出宫,处理一些水灵宫的事情,或者漫步欣赏莫都清凉寂静的夜晚。
事隔八年,她,依然是水灵灵,是水灵宫的宫主。
过去,水灵宫主是江湖人尽皆知的极品女杀手,现在,她成了江湖人口中最为神秘的水灵宫主。
八年未曾现身水灵宫,亦未在江湖上有任何作为,却将水灵宫主的位子坐得稳稳当当,不仅如此,幽婉阁主身边该出现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始终没出现,成了江湖一大悬疑。
她知道,或许当年她初进宫时尚不明了为何残阳哥哥十多年来待她好的原因,但当她瞧见那个人看骆凡心时的眼神,她隐约有些明白,也许她依旧不懂何为“爱”,可她明白,这辈子她会是为残阳哥哥生儿育女的女人,一如过去水灵宫主是为幽婉阁主生儿育女的女人般,或者,可能,略有不同。
西面立着矮小的橱柜,里头搁置着一套完整的紫竹餐具,两只碗,两只碟子,两副筷子,两只勺子,除了盘子是四只外,其他的餐具皆是成对的。
北面站着六尺余高的兵器柜,柜子里搁置着各式各样的精巧兵器,每一样皆是江湖上人人梦寐以求的神兵利器——皆淬了见血封喉的巨毒。
地下宫殿的中央,摆放着一张小四方桌,上等紫竹制成,边沿雕刻着精美的兰草花纹,桌面上铺着镂空锦缎桌布,样式清新素雅。
为数不多的家具,摆放在十丈见方的宫殿里委实显得空荡荡,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然水灵灵并未对此有丝毫不满,甚至,当初在第一眼瞧见这里的一切时,是惊叹且激赏的。
一个月,仅仅一个月时间,自水灵灵被黜入冷宫那刻算起,一个月时间内,残阳就命人挖掘了这条地下密道以及建立了如此大规模的地下宫殿让她住着。
茅屋里机关入口的六丈落差,是精确计算的结果,一般的江湖人士凭空拔地而起一跃顶多三丈高度,纵是江湖一流高手亦五丈有余,亦难以达到六丈的高度,垄断江湖黑道势力的幽婉阁中惟有残阳与她有次等身手,可以凭空拔地而起一跃六丈有余。可以说,六丈的高度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若是有人想用游墙壁虎功顺着六丈落差的墙壁爬上去,只怕要失望。打磨得滑不溜手精钢铁板,直径六尺的宽度,任何人是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攀爬上去,更别提开启上头机关虽要的并非蛮力。
地下宫殿入口处的万斤天罡重石,装饰素雅的宫殿,以及在她入住后不断扩建的其他部分,眼前的地下宫殿仅是残阳两年来在守卫森严的皇宫地底下修建浩瀚工程的一个分支,最为重要的分支。
随意却不失温柔的将水灵灵丢在紫竹床上,残阳自上而下俯视她,似乎想借此看穿她心中所有不为他知的秘密。
先前在茅屋,水灵灵的话他听了不是没有感受,原来他对她的好,她都记得,记得清清楚楚,没有一似一毫的遗忘。
可是,他更听出了水灵灵话里的潜台词,她在质问他,质问他这两年来为何有意让她的儿子处在危险之中,为何调走保护她儿子最优秀的死士,让她儿子无时无刻不活在刀光剑影中,如站在悬崖峭壁之人,想后退,致命的死亡镰刀架在他颈项上,若前进,等待他的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前后都是死路!
不欲找借口,说“是为了让他尽快成长的锻炼”的废话,一来他不屑欺骗,二来水灵灵不可能相信。
“八年前,你就拿到那块玉佩。”无视水灵灵的质问,没有丝毫责备意味的质问,仅是淡如过眼云烟的质问,却悄悄揪扯着他的心弦的质问,他犀利的一针见血,阴鸷称述着她对他的不实,坚硬如铁的大手牢牢锁住她精巧的下巴,似乎她只要说出一个令他不满的字眼,便会捏碎她的下巴。
看似粗暴的动作,却成功制止水灵灵继续残忍地咬唇,瞧着原本略显苍白的唇染上一抹血丝,变的红艳惑人,残阳的眼神微暗,是欲望悄悄燃起,亦是心疼轻扯心弦。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水灵灵的回答,八个字,简洁明朗的说明她隐瞒残阳的原因,顺带将脑海中关于八年前那一幕的隐约记忆断断续续说给残阳知晓。
若可以选择,当年她不会被强扯进这个血海漩涡,当初她是身不由己,不愿再多拉扯一个不该的人进入这血海漩涡,况且:“收到玉佩的那天下午,丫头便彻底忘了这事,一连串的变故打击,丫头怎有闲心关注身外之事。若非两年前那道罢黜皇后圣旨,丫头匆忙收拾不能见光的物品,无意发现……”若非今朝遇见莫冉盛,或许这块玉佩依旧是垫桌脚的脏石头。
望着水灵灵略微迷茫、努力思索的模样,残阳心里不觉好笑,丫头貌似背叛的行为让他的冲动淹没了理智,忘记她是个不管身外之事的人,莫冉盛对她而言,不过是个陌路人,他的一番话语,好似她应该将他牢牢记在心底般,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不是很痛快。
剑眉一锁,残阳化做最温暖的棉被覆盖住水灵灵单薄的身躯,一手强扣住她下颚,迫使她张开嘴,温热狡猾的舌头如锋利钢刀般强行进入,攻城掠地,一手顺着她白皙的颈项残忍而多情地抚下,直至纤细的腰肢初,猛然一扯,扯掉她的腰带,粗暴撕裂她单薄的衣衫,破碎的布条化做陨落的蝴蝶,衰败飞舞着,终而殒命于地。
“唔……”讶然!水灵灵满脸惊愕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俊颜,这张脸她看了十八年,却没有一刻象现在这般靠近看过。
他在做什么?
他把什么放进她嘴里?
经过孕育,已有一个七岁大儿子的水灵灵,对于男女床第之事,可说是一窍不通,此刻,她仅是隐约地猜测到,残阳正在对她做的事或许和大婚之日那个男人对她的施暴有所相似。
大婚……
施暴……
突如其来的寒冷……
痛……
全身撕裂般的痛……
不——
挣扎!
激烈的挣扎!
手脚并用,内力冲撞,不顾牙关的疼痛,牙齿猛烈一咬,淡淡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
残阳吃痛,猝然退身半步,陶醉的厉眸倏然睁开,迸出阴鸷狠厉光芒,带着血味儿的煞气,吃人般瞪着水灵灵,身上散发出的残酷暴戾气息,周围空气顿时紧张起来,似被火把烘烤得没有半点水分,燥热的全身肌肤要干裂般,亏得地下宫殿里没半个活物,否则必被残阳此刻怒焰高涨的模样吓坏。
她竟敢拒绝他?
不仅用内力震伤他,还咬破他的舌头?
水灵灵恍然未觉,双臂环胸,抱着身上所剩不多的碎布条慌不迭退至床角,清醇脱俗的脸蛋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儿,方才还红润的脸蛋苍白的惨若金纸空洞泪眸瞠大,近乎没有焦距,没有一丝温暖的色彩,唯一的颜色是惊恐,是畏惧,是茫然无措,仿佛深深恐惧着什么,嘴里先是轻声呢喃着,片刻后,她开始放声尖叫,歇斯底里喊出心底最深的恐惧。
遥远,距离遥远的恐惧,这段距离,是残阳永远无法触及的距离,这份恐惧,是残阳不知该如何帮她消除的恐惧。
为什么会这样?
来不及怒浪滔天,残阳凝视着水灵灵惊恐万状的模样怔忡,在他的认知中,他的丫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纵是那条老狗在世时,她再害怕、再恐慌,也没见过她歇斯底里放声尖叫,她永远是将所有的情绪掩藏在淡漠的外表下,不叫任何人瞧出破绽。为此,她成为历任水灵宫主中唯一一位将“心湖荡漾”练到登峰造极的宫主,化有形的武功为无形的情感,让敌人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她的瓮中之鳖。
她在恐惧什么?
以她坚韧不拔的性子,连死亡都无所畏惧,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她恐惧?
嗫嚅的唇,除了不时的尖叫似乎在呢喃着什么,残阳侧耳倾听。
“不……不要!疼……好疼啊……呜……啊————不,呜……啊——滚开……不,不……疼啊……啊————疼啊,呜……疼……”
不要?
好疼?
残阳有些迷惑,记忆中他的丫头是最会忍耐的,怎么会叫疼呢?更何况,他的丫头从来不会用话语拒绝别人,向来都是直接行动,用她的行为来表明她的想法的。
“丫头。”不忍见到她伤害自己的行为,伸手欲拉开她近乎自伤的手,惊恐过度的她双手太过用力,勒得双臂一片淤黑。
“不要!”一声惊叫,尚处迷茫状态的水灵灵下意识拍出一掌,十成内力疾吐,残阳来不及防备,双手迅疾一翻,运上十成内力,挡住水灵灵凶狠一击。
水灵灵的武功在他亲自教的,实力如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处于恍惚状态下拼命自保的一击,他怎敢掉以轻心?
他的确不能掉以轻心,但他没想到,处于极度惊恐迷茫状态下的水灵灵完全丧失了自我保护能力,根本不知如何抵御残阳的十成内力的反击。
“噗”
鲜血喷出,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往身后墙上撞去,一声沉闷后重重摔落于紫竹床塌上,如衰败的蝴蝶,再也无法绽放出眩目的光彩。
“丫头!”惊觉水灵灵惨状,残阳慌不迭上前抱起她残败如经历过狂风暴雨落花的身子,一手抵住她后心输送内力为她疗伤,一手忙扣住她脉门查探伤势如何?
肋骨断了两根,体内真气溃散,至少要卧床修养三个月才能复原。
还好,纵然她没有运功反击,多年养成的习惯,无论何时她皆用内力护住心脉,以避免突如其来的危险,否则以他今时今日的身手,她想不当场毕命根本是妄想。
约莫输送了一个时辰的真气,水灵灵幽幽苏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