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行人所指的路线,父子几人很快看到了周家宅子的所在之处。
远远一观,宅子很大,红瓦黑墙,气势非同一般。
待走近一些,路过侧门时,就见一些酒坊的工人,正用推车,一车车的往出推东西,裴子慧走到近前伸着脖子仔细看了看,推出来的竟是一桶桶的酒糟。那些酒糟被推出院子,然后倒进了一个石砌的长方形大池子里,随后工人转身回院,那大池子里的酒糟便丢在那里弃之不管了。
裴子慧一边向前走,一边思忖着:难道这酒糟就这样丢掉不要了吗?
随后几人来到了写着“周宅”二字的正门前。这时大家才看得清楚,原来这偌大的宅子是有区隔的,前面自然是如一般有钱人家一样,有庭院,有正厅,有回廊,而后院则是专门用来酿酒的地方。
不一会儿,进去传话的护院走了出来,对着几人沉声说道:“我家老爷请你们进去。”
于是裴逸之带着几个孩子,扛着苇席,伴着一股浓浓的酒香,跟在护院身后,拐过了两个角门,就来到了宽阔整齐的大院,又入了通敞明亮的厅堂。
此时,周大川身着一身青灰色家常便衣,坐在厅堂上首处,正和一位管家模样的人说着什么。见他们父子几人随着护院身后规规矩矩地走了进来,竟然毫无架子的对着他们笑了笑。
裴逸之放下苇席,带着几个孩子,对着周大川弯腰唤了一声:“周老爷。”
虽然他是秀才,见到县太爷都不用磕头的。而周大川却是一个商人,在那时商是比农要低一等的,何况裴逸之不止是农,还是秀才。但是此情此景,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
周大川赶紧摆了摆手,笑道:“你是秀才,怎能对我这般有礼。”
裴逸之一脸谦逊之色,低首道:“周老爷对我一家承情之至,在下无以言表。”
本就对裴逸之这般知书有礼颇有好感的周大川,再看他竟是少了一只手臂之人,又仔细瞧了瞧他扛来的苇席,做工如此工整紧密,角角落落都看不到一丝毛边,心灵手巧不说,所用的心思也是可见不是一般。
他对着苇席深深地点着头,又笑呵呵地对一旁的管家说道:“元征,去取铜板来。”
“是,老爷。”
不一会儿元征端了一个方盘进来,上面托着一些铜板。
周大川先是拿起十个铜板,对裴逸之说:“这十个铜板是给你结这十卷苇席的钱。”说着又从托盘上扯起一吊钱,道:“这一吊铜钱你先拿回去,苇席慢慢编来就是。”
裴逸之一愣,竟有点不敢伸手去接,一吊铜钱是一千文,也就是说这一吊铜钱接了,那他至少就要欠这周老爷五百卷苇席,按这进度算来,可不是要编到明年春天去。
周大川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了笑说道:“不急,以你们的最快速度编来就是。”
“谢周老爷。”裴逸之这才满心喜悦地将那一串沉甸甸的铜钱接了。
周大川又笑了笑,指着裴子墨道:“这个小童是你的儿子吗?”
“是,正是在下的长子名为裴子墨。”
“嗯。”周大川带着一抹极为欣赏的神情点了点头,“依我看,这个小童日后倒是个有出息的,非富即贵。你这当父亲的可要好生栽培才是啊!”
“是,是。”裴逸之捧着铜钱,客气地点着头,就欲带着几个孩子告辞。
周大川却又说道:“还有你那个女儿叫裴子慧吧?”
对于他能记住自己的名字,裴子慧自己也吃了一惊。裴逸之赶紧答“是”。
“她倒也是个机灵的,落落大方,毫不忸怩,不似一般的山里孩子。”他一脸惋惜地笑了笑,叹声道:“可惜了是个女儿身,若不然也定是个有出息的,裴兄弟,你倒是养了两个好孩子啊!”
“哎哟!周老爷过奖了,过奖了。”
裴逸之说罢就要施礼告辞,没想到裴子慧却上前对周大川福了一礼,眨着眼睛说道:“周老爷,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子慧。”裴逸之赶紧阻止:“这可不是在咱们村里,莫要乱说话。”
“无妨,无妨。”周大川很是和蔼地摆了摆手,笑着对裴子慧道:“小姑娘,你说来就是。”
裴子慧微笑道:“进了这枫叶镇,我和爹爹才知道原来周老爷就是康庄酒行的老板,您康庄酒行的大名真是远近闻名呢,连我们小小的村民都知晓呢!”
周大川很是高兴,笑着说:“哎哟!这孩子真是会说话。”
裴子慧笑了笑,继续道:“可是刚刚我和爹爹进来的时候,见周老爷的工人正在往外推酒糟,子慧就是想知道您把那酒糟放到石砌的大池里做什么?”
“噢!你说那些酒糟啊!”周大川欠了欠身子,说道:“酿过酒的酒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就推出去倒进了大池子里,有一些附近居住的养猪的人家,偶尔会来提一些回去喂猪,但也提不净,每隔一段时间,我还要命人将那些酒糟拉到更远的地方去丢掉,说来这倒是一个很头疼的事呢。”
裴子慧点了点头,又想了想,才道:“周老爷可否给我一桶干净的酒糟?”
那边,裴子唐就赶紧拉了她的手,小声道:“妹妹,那酒糟不能吃,会醉人的!”
“二哥,我又不是用来吃。”裴子慧甩开他的手。
“那你要那东西干嘛?”裴子唐一脸不解。
二人虽然极力的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周大川听到了。
他觉得兄妹二人的对话很有意思,不由扬声爽朗而笑,“酒糟的确不能吃,不过若是你想要,让元征带你去提一桶就是。”说着又看了看裴逸之介绍道:“这位是我的管家,叫元征。以后送苇席来的时候,直接找他入库,记好数量就可。”
“是,周老爷。”裴逸之这才对周大川弯腰告辞,出来时,元征果然提了一木桶干净的酒糟给了裴子慧。
裴子慧自然是提不动,眨着一双机灵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裴子唐。
裴子唐撇着嘴,哼道:“妹妹,我都说这个东西不能吃了,你怎么还要提着。”一副很不情愿,觉得很丢人的样子。
楚牧却笑了笑,就将那装着酒糟的木桶提了起来,“也许妹妹有别的用处,提就提着吧。”
裴子慧莞尔一笑:“还是牧子哥好。”
楚牧的脸红了红,觉得更有力气了。
此次收获颇多,一家人更是满心欢喜。
到了家中,裴逸之和段氏等人一直在为那一吊铜钱激动着,裴子慧却研究起了那一桶酒糟。
不知道为什么,走进周家酒坊的那一刻,味到了酒味,看到了酒糟,她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字,那就是“醋”!
食醋在古代又称为醯、酢、苦酒等,因其在烹调中位居“五味之首”,所以酷爱食醋的古人还给它起了一个拟人的称号--“食总管”。
据说在古代醋的生产方法也是多种多样,其中一种是用天然梅果的汁调剂出来的,另一种就是以粮食为原料,通过发酵酿造而成,当然,粮食发酵的醋,其营养价值和香醇味远远超过梅果配制的食醋。
在这里,不知道是这里没有,还是自己不清楚,总之她所见过的醋都是天然梅果的汁调剂出来的。
但是当她看到那一大池子的酒糟时,便有一个传说,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打转。
相传在古代的中兴国,即今山西省运城县有个叫杜康的人发明了酒。他儿子黑塔也跟杜康学会了酿酒技术。后来,黑塔率族移居现江苏省镇江的地方。在那里,他们酿酒后觉得酒糟扔掉可惜,就存放起来,在缸里浸泡。到了二十一日的酉时,一开缸,一股从来没有闻过的香气扑鼻而来。在浓郁的香味诱惑下,黑塔尝了一口,酸甜兼备,味道很美,便贮藏着作为“调味浆”。
然而,这种调味浆叫什么名字呢?黑塔把二十一日加“酉”字来命名这种酸水叫“醋”。据说,直到今天,镇江那边的酱醋厂酿制一批醋的期限还是二十一天。
所以,裴子慧很想用这些酒糟来验证这个传说的真假。于是,就找来了两个坛子,每个坛子里都装了相等份量的酒糟,但是所放的井水却不尽相同,一个多一些,一个少一些,以此来试验酿醋时应该所用的水和酒糟的浓度比例。
密封好之后,正想着该把这两个坛子放在什么地方时,又突然觉得温度也是至关重要的。
温度若是过高,那么酒糟就会发酵过度,从而就会产生变质的现象;但是,若是温度过低,则又不宜引起发酵,那样就失去了效果。
如此思虑一番,还是觉得应该双管齐下才好。外面肯定是不能放了,因为早晚已经出现了结冰现象,看样子马上就到了零下的温度,想要发酵是难上加难了。于是她决定,将一坛放在温度较高的卧室,另一坛则放在温度稍低一些的厨房。
如此一番折腾之后,只待二十一天后静待效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