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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明空,弘治暗争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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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永徽六年十二月二十八。

太极宫。

今日宫中处处热闹欢腾,一片气派景象。

只有一处,却是例外。

事实上,这一处也是数日不见热闹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这原本应当是太极宫中,最热闹的所在,也不热闹了……

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媚娘一身火红,立在扫得片雪不沾的阶下,看着阶上,那悬挂着大大的丽正殿三个大字的牌匾,怔了半晌。

不期然地,她忽然想起,当年的自己,曾经无比地渴望能够走入这里,走到那张挂着太宗手书的金裱挂幅前的朱红圈椅边,轻轻伏下身,与那个曾经也与他一样,孤孤单单一个人坐在椅中,看着画卷痴痴然的少年,并肩而坐,促膝而谈,捉手而乐。

是的……她当年不能告诉他的,如今都能告诉他了,可是……那样急切地想让他知道自己心思的她,却已是恍如昨世,再不复今生之感。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却已恢复平静,不再有任何的情绪带入。

接着,睁开双眼,看着前方,轻道:“走罢。”

走了两步,却察觉身边的瑞安没有任何反应,一时怔了怔,转头看着他。

瑞安看着媚娘的目光,犹豫了一会儿,才轻道:“娘娘,您真要去见太子殿下?”

媚娘垂眸:“早晚都要见这一面的。”

瑞安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心地道:“娘娘,有件事,瑞安一直没有与您……如今……”

“当初没有,现在也不必再。”媚娘淡淡一句话,便将瑞安所有想的话都堵回了口中,也让他彻底明白了一件事:也许,媚娘所知道的事情,所察觉的种种,比他想的都要多。

于是不再犹豫,宣驾。

……

丽正殿中。

正座之上。

李忠听到近侍传驾来时,初时却是不信的:“你谁来?”

“回殿下,是皇后,皇后娘娘……”

“胡闹!那个女人早就死了,哪里还会来?!白日里你可不是见了……”李忠到这儿,突然停了口。

蓦然,他瞪大眼,眨了眨,手中的笔落在纸面,墨洇了一卷:“皇……皇后……娘娘?她……”

近侍头,目光中既有兴奋,又有惊恐:“是……是皇后娘娘。”

李忠呆呆地坐着,看着前方的目光一片空白,好一会儿突然跳起来喊:“来人!来人!更衣!焚香!来人!”

他的声音,尖锐得有些变了调。

……

一刻之后。

立在正殿之中,面朝着殿门方向的红衣女子,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一道长长的宣见声:“太子殿下至——”

她没有回头,因为如今的她,没有必要,更没有理由回头。因为如今的她,已是李治的皇后,大唐国母,更是这个孩子名正言顺的继母。所以……

不该给的,她一也不会给。无论是一个微笑,还是一个眼神,甚至……是一个淡淡的回眸。因为她太清楚此刻哪怕是一个注视,都会产生出别样心思来的少年心事。

她是李治的妻子,是李治的女人。她没有那样心思,也没有那样时间,去招惹更多的男子。于她而言,有李治一人,便是一生足矣。再多,却是无味。

何况她今日来此,本便是要与这孩子做个了结……

思及此,她却将颈背挺得更直了些,目光也更凛然。

“忠儿见过……母后……娘娘……”

李忠立在她背后,艰涩地颂着见仪。

媚娘头也没有回地了头,然后徐徐开口,声音淡若清水,无风自寒:“皇儿免礼。”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像把刀子,狠狠地往李忠心头扎,让他好一阵瑟缩之后,才慢慢起身。垂首垂手,立在原地,却连抬头看她的勇气也没有,只能垂着首,心中似是幸福已极,又似是绝望已极。

瑞安行了礼,见过了储驾,这才抬眼看看媚娘,垂下目光。

媚娘转身,看到李忠的时候却是一怔:原因无他,他这一身雪青绣金的衣裳,实在太像当年李治最爱的那一套袍服。不由便惹得她一阵神思恍惚。

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地,她便定了定神,淡道:“皇儿怎么穿着这般素净?身为太子东宫,着朱披金,才是正着。”

李忠垂首,喏喏而应。倒是身边近侍看不下去,忍不住上前一步,轻道:“臣斗胆,敢禀皇后娘娘……”

口中着斗胆,可这个年岁尚幼的孩子还是看着媚娘看向自己,默许了他开口之后才道:“太子殿下向来仰慕陛下,是故事事处处,皆以服陛下之风为傲。这雪青绣金素袍,也是陛下身为储君之时素常最喜着的衣衫,殿下以为此举可彰陛下俭服之风,自便也依而效尤。”

媚娘闻言,转头看着李忠,却轻道:“效仿节俭倒也罢了,毕竟是好心思,身为储君,理当如此。可是太子,常言道效而过之,却尤若不及……

你没有想到你父皇在着雪青绣金袍时,是怎样的心情,如何的念想……就这般只会模仿面相上的东西,实在不当。”

李忠僵住了。听着她继续道:“你父皇当年登位为储时,之所以身着这雪青绣金的素袍,却是因为那件衣裳却是先后,也就是你的皇祖母,文德皇后娘娘亲手所制的。当年文德皇后娘娘去时,你父皇尚且不过**岁的光景。然而舐犊情深的文德皇后娘娘,你的皇祖母,却在临终之前拼着一身病痛,也替你父皇做出了十二件长袍,这份心愿,也是想让他到双十年华都不愁没有可体的,母亲亲手所制的衣裳穿……这样的心思,你叫你父皇如何能舍?”

这番话一出口,整个丽正殿正殿之中,只有瑞安与媚娘的神态却是平静的,其他的人,个个都是大怔忡——

太极宫中,人人都知李治节俭,十几件素净得不能再素净的长袍一穿便是十几年……却从未有人想到过,内中原由,竟是如此。

媚娘看着他,摇摇头,轻道:“你是不知道的……也不能怪你。毕竟子孺父慈,才是天理。所以这些年来,你这般衣着,你父皇从未开口过你一个不是。因为他也曾身为人子,了解那份孺慕之情。

所以……”

媚娘叹了口气,摇头,轻轻向前一步,立在李忠面前,静静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看着这个其实早已长得比她还高出一两个头的青年,却总是习惯地低着头,缩着颈,叫人觉得他似乎永远不敢抬头正视人的样子,心中除去怜悯,同情,更多的,却是无奈:“所以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这份孺慕之情,于你的父亲而言,不止是一种骄傲,更多的,却是一种心痛……

因为他不想让你知道这种痛,这种让他永远不能忘记,自己是如何痛苦地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又是如何地害怕重温这种感觉,害怕到了没有勇气将事实告诉自己的长子,却又矛盾地日日看着自己的长子一遍遍地,血淋淋地用这样的衣着,逼着他重温当初母亲的死带来的巨大痛苦。”

这番话出口,不止那个原本想替自己主人讨个好的侍怔住了,就是李忠,也怔住了。

他们两个都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媚娘。李忠甚至都忘记了自己一直以来,在媚娘面前喏喏懦懦的样子,只是迷茫而不解地看着她。

媚娘头,淡淡道:“你不知道,对吗?”

李忠茫然,摇头。

媚娘头,再叹:“你也不知道,你的父亲那些年穿这些先后娘娘亲手制做素衣裳的真正目的,对吗?”

李忠再摇头,目光更加迷惑。

媚娘垂眼,好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似地问他:“忠儿,我想你大概是听过,那些人是如何议论本宫的罢?尤其是那些前朝旧事?”

李忠垂下眼,不语。

媚娘看着他这样怯怯的神态,了然地叹了口气,不再进逼,只是抬起头,平静道:“人人都道,当年是本宫扳倒了废昭容韦氏,是本宫作下了那些事……是本宫将四夫人一一逼得无保其位……可是真相,却并非如此……至少,在废昭容韦氏一事上,真正拼尽全力的,并不是本宫。而是你的父皇,时为晋王的,你的父皇。”

李忠猛地抬头,眨眼看着媚娘。

媚娘淡淡一笑:“不能信我,是么?”

她再一笑:“不怪你,这样的事情,莫你不信,便是本宫,便是任何人,若非亲身置于其中,经历了当年那些风风雨雨,也是不能信的。”

她抬头,看着前方,目光恍惚,似在回忆着旧年,又似在品味今朝:“当年先后娘娘去世,天下人皆以为,她是因为气疾而离……其实却非如此。

先后娘娘气疾非假,可当时她毕竟春秋正盛,又怎么就会因此而去?何况她还得了神医药王孙思邈之诺……你有没有想过?”

李忠定定地看着媚娘,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

媚娘头,道:“你没想过却是对的。因为当年之事,若非你父皇身为幼子之故极得先帝与先后娘娘宠爱,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生活,亲眼所见,亲身所察……只怕便是他也难发觉,原来先后娘娘的气疾,之所以久久不愈,最终缠绵至痼,乃至让大唐痛失贤后……原因竟是因为那位早就怨恨先后娘娘独得先帝恩宠的昭容韦氏,送了一尊空腹佛像与你的皇祖母,并且那空腹之中,却是装满了发霉的花粉……

有这样的东西在近侧,便是没有病的人,也要不舒服的,何况原本便是气疾缠身的你的皇祖母?”

李忠听着媚娘平静的语调,突然觉得全身冰冷——是的,这些事,他都不知道,不止是他,李治所有的孩子们,都不知道……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因为他们看到的,永远都只是眼前的一切。

他突然屏住了呼吸,突然有了想要听媚娘多讲一讲他父亲的**。

这本便是媚娘所求。于是她淡淡一笑,轻道:

“所以他要报仇,他要替自己的母亲讨回一个公道,更要保护当时尚在襁褓中的,自己的妹妹安宁……

而他当时只是一个孩子。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对他们这些先后娘娘所出的孩子们的爱有多深。

他也更加不知道,他的父亲,对他的母亲爱深若渊宸。

——忠儿,你可知,当时只要他出真相,哪怕没有真凭实据,哪怕要惹得天下大乱,他的父亲,英明神武的先帝也必会将那些害了他母亲的人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步……

可他没有相信自己的父皇,相反,他却相信了身边的那些所谓师傅们的迂腐之教,以为但凡坐拥三宫六院的帝王们必得是薄情的。便是痴情于他母亲的先帝,一朝若是日久,也不应再情深如初。

所以他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利用自己与妹妹得自先后娘娘的一哀荣,同时暗暗创造各种机会与可能,让他的父亲永远不能忘记他的母亲的好,最后,再一步步地替他的母亲报仇……

忠儿,你可知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当先帝意外得知了当年先后真正死因,以及你的父亲那些所作所为真正的目的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那个害了你皇祖母的女人,彻底从这世界上抹杀。从身至心,从名至份,全部抹杀。

第二件事,便是从那之后,再不将自己的身子看得很紧要……一味地只是奋进,一味地只知奋进,却将自己,当成一把剑,出了鞘便再不打算收回。

第三件事……便是开始替你的父皇,安排一切,并且从一开始,便不肯再将你父皇放离身边半步。”

媚娘平静地着,看着李忠愕然惊然慨然的神色,心里,暗暗松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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