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永徽四年七月初七。
太极宫。
宫中突传盛事,立政殿昭仪武氏,再诞一女。
李治闻之,甚悦,更入内得观帝女真容后,惊呼涕下,乃谓之左右曰:
“吾儿如此肖其祖母,实为母后因念朕日夜思念母后,乃赐吾儿与朕稍解其心也!
朕甚悦!”
着即传旨,赐初生一刻尚无名字之帝三女为公主之封,号安定。
此等事,千古未闻,一时间六宫皆惊!
……
是夜。
万春殿。
王皇后红着眼,看着面前跪着哭泣不止的侍,茫然地问了一声:
“你什么?
再一遍……”
“娘娘……
娘娘!
方才宫外传了消息来,老大人……
老大人去了……”
王皇后身子晃了一晃,只觉眼前一片黑,正待倒下,便闻得左右一阵惊呼,上前来扶。
好一会儿,她才挣扎着坐直身子,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侍,又轻轻问了一句:
“怎么……怎么就去了?”
侍泣道:
“回娘娘,前些日子,宫外便传了消息来,老大人不好……
可老大人也着实是被前些日子那些事给闹得心里不安了,竟不肯吃药……
前些天,前些天好容易听了老夫人的劝,肯吃药了,可……
可又是一味地因着忧心,着令左右加重了些儿药剂的量……
结果……
结果今日就……就心悸而……”
侍不下去,只是痛哭。
王皇后面色苍白,欲哭,却始终哭不出来。
好一会儿,她才声音破碎地轻问:
“什么……什么时候去的?”
“就……就……”
那侍停了哭泣,仔细思量一番之后,也不加考虑,便道:
“就是方才立政殿里传了信儿,是生了个公主的时候……
左右,不会差了几步路的时候。”
王皇后突然立起,惊得左右一跳,侍立一侧的红绡心中更是不安,立时喝道:
“你这贱奴子!怎么乱话?!
你这什么意思!?”
红绡一语言毕,自己也忽然惊觉,竟是错了话儿!立时便苍白了一张脸,看着王皇后:
“红绡失语,娘娘不要多想,这贱奴子不会话,惹得娘娘生气,红绡这便打杀了他……”
“冤枉啊红绡姐姐!
的没有乱啊!
真的是与那公主左右不差几步路的时候,老大人的信儿便传来了啊!”
红绡闻言心底恨怒之极,恨不得此刻便拿把剑砍了他!
王皇后却淡淡道:
“不……也不是你的错……
本来,与那孩子也无关的。
是呀……”
她喃喃道,目光却亮得出奇:
“怎么会有关呢?
毕竟父亲的事情传入宫来,总是需要些时间的……
总是需要些时间的……
也就是……
她……她是在父亲走了之后,才来到这个世上的……不是么……
不是么……”
本正瞪着那侍发狠的红绡闻言,心底刚松了口气,却在转脸看到王皇后面上的表情后,只觉全身如坠冰窖,冰寒一片!
……
次日。
长安。
太极宫。
太极殿。
殿上,李治淡然地看着那些跪下求自己收回成命的大臣们,半晌不言不语。
只是好一会儿才道:
“诸位爱卿这是做什么?
朕不过是思念母后恩德,赐一良女,是故才给了公主之封。
可眼下却未曾与了食邑……
如何便这等惶然?”
闻言,便立有禇遂良上奏道:
“主上恩重,慈爱儿,此为着父母之心,人皆可知。
然论及此事,终究不妥,究竟公主年幼,初生之儿,如此隆宠,恐非长命之……”
“遂良!”
长孙无忌本跪于诸臣之首,闻得禇遂良之言,面色一变,立时一语惊喝道:
“主上面前,你怎敢出口诅咒皇嗣?!”
禇遂良一怔,此时才惊觉自己竟犯了大不敬之罪,心中惶恐,立时将玉圭置于地面,口口声声只求李治宽恕他胡言之过,叩首不止。
李治心中早已惹起滔天巨怒,可到底也不得不忍让几分,便着王德扶了他起来道:
“无妨无妨,孩儿还,不过是些事……”
“主上若果有意封公主,那老臣倒是有一两全之计。”
长孙无忌本来已然是算准了可借禇遂良之口,替李治挡下这等注定会引得天下非议的后果,可没想到禇遂良放言过重,竟是过犹不及。
眼下已成这等骑虎之势,想一想本为帝女,注定要封公主,只是封号过早封之有些不妥。
于是无奈之下,只得权取中庸之道,提请李治,取消安定号,仍留公主之封便是。
李治闻言便大不喜,又道孩儿年幼,正求得以安定之号可保长久,却又遭裴行俭抗谏,以为若欲公主平安,则不若以安定为名,却不当为号。
李治闻言,恨恨不语,好半日终究头道:
“若诸臣果如此以为,那朕也便只得依了诸位之念。
只是有一桩,这孩子,实在长得与母后,与晋阳极为神似……
朕……朕想将晋阳赐与她为食邑,便算是……算是托了她祖母与姑姑的一在天之灵,保这孩子长久……
你们可好?”
李治言至此,思及妹,眼圈儿一红。
诸臣闻言便是齐齐两望,刚欲相言,却被王德于阶上大行一记礼打断。
只见王德泪泣满面,向着长孙无忌为首,表情均是诧异的诸臣哽咽道:
“诸位老大人,咱家本是一介内侍,粗使之人,得伴主上身侧如此之久,实属天恩殊荣。
平素里也着实是唯恐德行有失,污了先帝与主上的英明……
可今日里,咱家也壮了个胆子,也代着公主求着主上与诸位大人……
便容得咱们这些后宫里没个成色的下奴们,只当这公主是晋阳公主再世罢……
好歹,好歹也算是有了一念想……”
言毕,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长孙无忌心中一动,猛然有悟,不由也忘记此刻是在君前,竟直轻问王德道:
“公公如此来……莫非……
莫非那孩子是……”
“唉,诸位老大人见了便知了……十足十,那是托了晋阳公主殿下的形儿,先文德皇后娘娘的容儿,来再陪一陪咱们主上了……”
一边儿从来未曾在此时开过口表达过意见的德安提及公主,目光也是红了,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年纪便会哄着父皇开心的少女天真无瑕的笑容。
长孙无忌闻言,心中一震,身子一软,原本标枪一般的跪坐之势,也竟瘫了一下。
好半晌,殿中一片安静,只闻得些向不为诸臣所见所注的侍监们的轻泣之声,与李治的叹息。
……
永徽四年七月初八。
午后。
太极宫。
因元舅公长孙无忌之请,李治着赐其入立政殿,一祭先文德皇后娘娘,二见新诞之公主。
一见之下,当朝元舅,人谓大唐支柱的长孙无忌便老泪纵横,抱着公主,无论如何也不舍得撒手,只是含泪带笑,轻轻抚着这孩子,喃喃道:
“果然是真的……果然是真的回来了……”
一时间,宫中皆为纳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