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有令,德安自然不敢不从,于是急匆匆奔出殿来,便欲往李云处去。
可他刚刚行得一步,便听到后面有人呼唤声声。
回头看时,却原来是王德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
“德安,德安且等等!”
“师傅?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儿,叫清和来传便是了……您才刚刚身子好些儿了,主上都叫您好好歇着……”
“哪里便这等金贵了?”
王德笑吟吟道:
“何况这等事态,若是我不在身边儿,心里也是不安哪!”
德安了头,倒也知道自儿王德便是守在李治身边儿守惯了的,真叫他离了李治一日,反而是全身不得当,于是便道:
“师傅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嘱咐我?”
“我且问你,你现要往何处去?”
“主上吩咐要查清皇后下一步,是不是要往娘娘身上招呼,自然是去寻李云啊!”
“你去寻他,他便能与你一个准信儿了么?”
王德摇头一笑:
“这么些年了,你怎么还是不明白这宫中人心呢?”
德安一怔:
“可是也只有他这样的高手才能在万春殿里来去无踪,也唯有如此,才能方便去见红绡啊……”
“红绡的确是咱们眼下最打紧的人了……
可德安啊……
你觉得,这般大的事态走着,皇后会放红绡半刻清闲么?
多半是跟着她,片刻也不得离的。”
德安立时省悟,却不由懊道:
“可不是徒儿昏了头了?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此事只在朝夕之间便是两般光景……”
“慌什么?
你可忘记了,那万春殿里,可还有一位主人,对武娘娘甚是亲近呢?”
德安一怔,立时看着王德若有所意的脸,眨了眨眼,半晌才难道:
“师傅是……太子殿下?
可是他对娘娘的心思……”
“咱们都看得出来,自然也知道这位太子殿下的心思,也自然知晓,事事处处,都当心为要……
可是德安哪,事急且有从权呢!
眼下既然红绡不得闲,又是这等事态紧急,你自然是当且从权助,明白么?”
德安想了一想,觉得王德所言当真是不错半分,于是立刻头而去,只留下王德一人,含笑立在原地,看着他离开。
片刻之后。
太极宫。
弘文馆内,一侧廊下。
德安立在原地,焦急地等待着太子李忠的到来。
不多时,便见一个朱衣金冠的少年,带着两个侍,急匆匆奔至此处。
“德安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免礼。”
李忠急忙忙止了他行礼,然后看了眼身后,两侍会意,立时退出廊外十数步,守定了各处,这才转头过来看着德安道:
“德公公此来,可是父皇有什么急事相召?”
“回太子殿下的话儿,此番德安前来,主上并不知情,只是德安从主上处接了份差事,无得办成,所以才来求太子殿下怜悯一二,相助一番。”
李忠闻言倒是一怪道:
“以德公公在太极宫中这等势位,竟然还有办不成的事……
莫非是与本宫那位好母后有关?”
德安见他一句话儿便挑中要害,心下也颇是感佩一番,然后才轻道:
“正是,不知太子殿下可知,昨夜里,皇后召了一位老姆姆入万春殿内殿密室相议之事?”
李忠微一思忖,便背起手来了头,黑着脸道:
“本宫也是见了那老妖婆的——
句实话,看她面相与言行,便知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还是那千秋殿里的淑母妃引得入宫来的巫蛊术师,只是不知为何却到了万春殿下来。
怎么,可是这老东西有什么不妥当的?”
德安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告诉李忠,这个老妖婆,其实正是他父亲高宗皇帝着人引入宫中,欲图看着皇后自败德行的,于是便道: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眼下立政殿的昭仪娘娘,身有龙嗣,又是主上恩宠无极,自然难免惹得诸番人等忌恨。
昨日这老东西入宫,德安便着意叫人打听,这才知道原来这老东西与引她入宫的明崇俨明道长却非一路的人,她旧日里颇有些把柄被明道长捏着,所以才被拿入宫中,权作应付萧淑妃的使用。
可没想到这老东西倒也精怪,竟然暗暗地勾上了皇后身边的红绡,将自己往皇后面前送了去……
太子殿下,您在皇后身边最久,自然知道皇后近年来,一发地信这些巫蛊之,所以也是见猎心喜,竟昨日便着这老东西拿萧淑妃试上一试到底其术灵验与否了……”
李忠闻言,冷哼一声:
“本宫呢……昨夜里便那般欢喜……
原来可是得了宝了。
不过……”
他转头看着德安道:
“既然是拿淑母妃试其术,那德公公理当欢喜才是,可本宫看着德公公颇有忧色……
莫非,此事还把武昭仪也扯了进去?”
德安见李忠言及媚娘时,并不以母妃呼之,反而直呼其位,且更情意昭昭于神色之间,心里难免也是叹息,可到底不能破,便正色道:
“正是如此,主上忧心娘娘此番只怕是要被皇后所算计,是故着令德安详加此事查明,看看皇后是不是还留有什么后手……
可此事急迫,德安又一时不得入万春殿内……”
“本宫明白了,德公公不必担心,本宫这便回去,探一探她的口风,然后着人与你个准信儿。”
言毕,李忠也不等德安什么客气话儿,甚至连礼也不等德安行一个,便自急匆匆离开。
望着这般少见的,意气风发的李忠,德安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
半个时辰之后。
万春殿。
李忠所居侧寝殿内。
书房中,李忠正负手踱步,紧张地来回走着,忽见近侍宝来匆匆奔入,便喜道:
“可是有什么结果了?”
“回殿下的话儿,是!”
宝来也不及抹一抹汗,便立定声道:
“方才宝来去殿下打听过了,那些负责洒扫的侍监们,今日晨起时,皇后娘娘很是欢喜,还叫人早早儿备下了香案供几,是今晚便要行法事……
还此番必然是要让那千秋殿里的出大事儿的……
而且……而且……”
李忠听得着急道:
“而且什么?
可是要对武昭仪有所不利?”
“殿下英明!皇后娘娘因为心里欢喜,多了两句,却好像她早就已然从这老妇行巫蛊之术时的使物上安排些手脚,要将此事全数推到昭仪娘娘身上呢!”
李忠登时变了脸色,紧上一步道:
“可知道是什么使物?”
“好像……好像是什么行咒术之时,所用的人偶制作之面料……
似乎是只有昭仪娘娘宫里才有的东西!”
监回道。
李忠咬了咬牙,左右想了一想,到底也是不得知什么样的稀罕东西是只有媚娘殿里有的,于是便道:
“既然如此,你便速速去回了德安!叫他心些!”
“是!”
监刚欲走,却又被李忠唤回来道:
“你此去,是不是要先过立政殿?”
“是!”
“那就先回了武昭仪,明白么?务必叫她事事心!”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