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箜灵洗了个澡,将湿漉漉的头发用吹风机吹了吹,从皮箱里拿出一件粉红色的薄袖T恤,又拿了一条白色的休闲裤穿上。看看镜子里的人儿,用双手推了推两侧的脸颊,让镜子里的自己有了一丝笑意,却笑得那么僵硬。
从楼上下来,承老和承皓宇已经势如水火的坐在餐桌前。承老正无心的看着报纸,一双鹰眼时不时瞟瞟对面的承皓宇,还时不时的鼻子哼哼,对承皓宇这态度表示不满。
而承皓宇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玩弄着食指与中指之间的叉子,双眼怠慢的看着楼梯口。在看到季箜灵时,冷硬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松动。他站起身,作势要过去拉她入座。
却被承老一句话给堵了回去,“坐下!人家自己会走,用你操什么心!”说完还很不乐意的瞪了承皓宇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承皓宇冷冷的瞥了承老一眼,看在他是自己爷爷的份上他才让着他,没想到他却是玩的越来越过头了。“承老先生,如果我没记错,当初是您老把我赶出去的!现在又让我回来,做什么?把我承皓宇当猴子?”
他阴冷的目光直直射向承老看似平淡的脸,阴冷的话语和口吻让承老一愣。承老愤愤然的瞪着他,恨不得把他吃了。“臭小子,这就是你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承皓宇勾勾冷魅的唇,牵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看的人心一阵慌忙。他双手揣兜,满脸阴魅的看着承老,“承老先生,我记得我最初和您说过,我最讨厌别人说我的不对。”承皓宇突然想起了什么,竖起一根食指比划着,“哦,对了,有一件事,不知道您老还记不记得!”
“什么事!”承老将手里的报纸扔在餐桌上,等待着承皓宇接下来的话。
承皓宇卖了下关子,故意装作不好意思地说:“你好像忘了把墓园的迁移署名单给我。”承皓宇直直的盯着,承老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心虚而赤红的脸,心底却在冷笑,笑承老太自以为是。
“你,你还真要迁移你父母的墓地吗!”承老抚着胸口,额角暴突着青筋,狠瞪着自己的孙子,一时之间竟有些喘不过气。他的胸口急促的上下浮动着,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拼命的涌上涌下。
承皓宇没有再说话,而是径直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伸出手递给季箜灵。她的眼睛里明明透露着谦和,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季箜灵为之一怔。“跟我去墓地。”
“啊?”季箜灵没头没脑的看着他,实在不明白他的意思。等她反应过来时,承皓宇已经开口说第二遍了。
“跟-我-去-墓-地!”这一次承皓宇说的特别慢,似乎是怕季箜灵人未老耳先聋听不清,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弄得隔了十几步远的承老也听得一清二楚,季箜灵甚至都看得见承老额角的青筋突的更高了,苍老的脸也跟着一会红一会儿青的。
她拉了拉承皓宇的衣袖,紧张的盯着自己的小熊拖鞋,用十万分害怕的口吻道:“去那干嘛?”
承皓宇撇了一眼斜后方的承老,脸上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拉过季箜灵的小手,将她紧紧扣在自己的手心里,舍不得松开半分一毫。“你身为承家的儿媳,不应该见见自己的公婆吗?”
他的神情和口吻都那样认真,听的人却是一阵憨笑,季箜灵不可思议的冲他傻笑。拼命地想挣脱开他的手,却发现手被他抓得死死的,不论她怎么挣扎,一丝松动也不曾有。她眨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低低的说:“你开什么国际玩笑?你明知道我们的关系是……”
话没有说完,承皓宇已经先一步用一根食指将她的嘴抵住,并且看似很慎重的对她说:“我没有开玩笑,我是真心想带你去看我爸妈,你愿意吗?”
季箜灵怔怔地看着他,竟发现突然间不认识他。好陌生,这样的承皓宇真的好陌生,陌生到自己做梦也不曾想过,虽然她很喜欢这样的他。季箜灵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傻傻的点了头,就连怎么被承皓宇给拉出来的都不知道。
不过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承老在听到这一番话后,表情该是有多恐怖。是会摔盆子还是砸碗,她都不敢想那样壮观的场景。
宾利一路疾驰,车窗没有关好,风就呼呼的灌了进来,吹的季箜灵一阵头晕。她用手摸了摸凌乱的头发,竟发现这是海边的盐滩,不是去墓地吗?怎么来海边了?季箜灵满脸不解的看着专心开车的承皓宇。“你来这做什么?不是去墓地吗?”
‘呲——’的一声,尖锐的刹车声穿透空气直接刺入季箜灵的小心肝,砰砰的一阵乱撞。
没有系安全带的季箜灵,一下子被甩到了挡风玻璃上,砰的一闷响声,撞到了额头。“嘶……”季箜灵捂着额头,愤愤然的瞪了承皓宇一眼。“你神经过敏是吧!”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她看见承皓宇正阴森的盯着自己。有一种不把自己给生吞活剥死不休的架势。她伸出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尽量不让自己再出声,警惕的盯着承皓宇,生怕他有一些什么不良的举动。
“你知道为什么,我和我爷爷的关系会这么水火不容吗。”他的语气很淡定,口吻却夹杂了一抹愤恨,恨,他恨谁,是她吗?
在承皓宇阴冷的目光注视下,季箜灵只能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晃了晃脑袋,以作回复。承皓宇勾唇,牵起唇角的一抹冷嘲。他逼近季箜灵,用三指钳住季箜灵光滑的下颚,恶狠狠的目光让季箜灵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要死了。许久,承皓宇才咬着牙说了一句话:“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和他不会这样!”
承皓宇一把甩开季箜灵的下颚,又一声闷响,季箜灵捂着自己又疼又麻的额头。不敢有任何委屈和央求的神情,她怕这样会换来承皓宇更愤怒的举动,说不定,会动手杀了她。
她不想死,她还有爸爸还有失散多年的妈妈,要是当年那段谣言是真实存在的,她或许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她不想死,她还没找到失散的温暖亲情,她不能死。就算是苟活,她也要苟活到那一天,等看到一家人团聚的那一天。
承皓宇将车窗落了锁,拿出烟盒点燃了一支,放进嘴里用力的吸允着。一丝丝薄如蝉翼的烟圈顺着空气流动,丝丝飘散在狭小的空间里,呛得季箜灵一阵难受。
嗓子好痒,可她却不敢咳一声,生怕会惹到他,更让自己受委屈。她从没有见过承皓宇抽烟,因为承皓宇知道自己对烟草有很深的厌恶,可是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对烟草过敏而厌恶的,所以他从不在自己面前抽烟。怎么今天会变了,而且还是关了车窗落了锁,这是想她死的前奏吗?
承皓宇似乎发觉了她的不适,他将半支烟用两根手指夾住,一丝丝薄烟从他的指缝间涌出,使他原本硬朗的轮廓有了些许朦胧感。他扭过头,定定地看着季箜灵,神情有些淡漠和惆怅。他压住心里的不悦,低沉道:“怎么,很难受吗。”
季箜灵呆愣的注视着他,将自己蜷缩在椅子的角落里,捂住自己口鼻的手跟着颤抖起来。好像很冷,好像很怕。许久,季箜灵才支支吾吾的吐出一句话,却是那样的沙哑。“我,有一点……”
承皓宇似有似无的勾起了一抹冷笑,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心的酸涩在逐渐起伏,似乎在控诉他对她的不在乎。他将两指间的烟递到季箜灵面前,语气淡泊的说:“要是你把这半支烟抽完,我就打开窗户。怎么样。”
季箜灵迟疑的注视着他手里的烟,一丝一丝的烟雾缭绕将他们的界限画的更清楚。狭小的空间里,香烟的呛鼻,淡淡的薰衣草芬香,临近死亡的烟雾。季箜灵颤抖着双手,将手从自己脸上拿下,右手颤颤巍巍的向烟头伸去。
鼻子酸酸的,脸上一阵冰凉,她只感觉有一股刺骨的寒冷从脚底一股脑地涌上太阳穴。阵阵寒冷似乎冻结了她的穴道,将她身体里的细胞全部冻住,一突一突的,冻的她心慌。
指尖触碰到了带着温暖的烟卷,明明是有温度的,季箜灵的动作却是一下子僵住了,她看着承皓宇淡泊的目光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耳际,那句话漂浮着,清晰明亮且沙哑。‘我会听你的话,哪怕你要我死。’
那日在天塔,她口口声声说要听他的话,哪怕他要她死,她也不会脏了他的手。现在却怎么迟疑了,怎么僵持着,怎么会犹豫呢。
承皓宇不言不语,似在等待她接下来的举动,无论是什么样的结局,他都会欣然接受。可是当他看到季箜灵眼中掠过的迷茫和不舍,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刚想将拿着烟卷的手抽回来,烟却已经从指缝中被拿走。
一丝又一丝的薄雾,将季箜灵的脸,朦胧却是那样的忧伤。烟圈从她的指缝间流出,一圈又一圈,在承皓宇的面前化为无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