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六:打虎岭上(三)
当日江浪自江北千里寻妻,来到江南一带,杨鹏、关春夫妇和欧阳照等一众同门也曾在姑苏城中帮着寻消问息。此际杨鹏、欧阳照二人听掌门师弟夫妻终于团聚,均自代他欢喜。
欧阳照又道,自从去年百派英雄大会之后,柳正义、贺昌按图布阵,日日操练,不知怎地,始终未见成功。至于数度转场,从江南辗转来到中州,直至伏牛山打虎岭,杨鹏和欧阳照却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了。
只不过,先前这“打虎岭”一带确有不少豺狼虎豹出没,自从柳大侠、贺庄主率同“一百勇士”在此结庐和设阵之后,“五行阵法”虽未成功,但岭上狮子、老虎、豹子等野兽倒是没少猎杀,这些日子来,熊掌、豹腿、虎脯、鹿胎等诸般珍异兽肉,尽皆成了群雄席上所陈之物。
因此,“打虎岭”名副其实,当真成了打虎猎狮的绝佳所在。
欧阳照叹了口气,嘿嘿冷笑道:“这里叫做‘打虎岭’,天下好汉若是在此专门打虎,五行阵法却迟迟不成。日后传扬出去,可就成了大大的笑话啦。”
江浪问道:“今儿操练了没有?”
杨鹏道:“每天上午操练三个时辰。下午则各自回房休息。”
江浪默然。
杨鹏忽然想起,向江浪瞧了一眼,一声不响的转身离去,不久返回,手中多了一个大西瓜,微笑道:“江师弟,‘打虎岭’群山环绕,难为你翻山越岭而来,想必又渴又饿了罢。先吃瓜罢。”
欧阳照见状,也即转身便走,返回之时,手中却多了一条烤好的熟狼腿,笑嘻嘻的道:“这儿的厨子卜老七乃是南阳城‘庆元楼’的大师父。这是他烧烤的狼后腿肉,好吃得紧。掌门师弟,且尝尝滋味如何?”
于是江浪便饱餐了一条狼腿和大半个西瓜。
便在这时,那边厢柳正义、贺昌、杜威等人正在湖的南岸散步,听飞松道人到了,也即匆匆赶回相迎,屏退众人,接入东首一座大♂♂♂♂,m.≈.co※m屋之中。
飞松道人进屋前东张西望,远远望见江浪、杨鹏、欧阳照师兄弟正自笑,他微微头,却不出声招呼,也不向柳正义等介绍江浪。
柳正义、贺昌等人只顾着与飞松道人寒暄,均未留意在远处树荫下与二位师兄叙话的江浪。
江浪远远望去,见飞松并不理会自己,想起本派的掌门人信物“白云剑”还在他手中,好奇心起,寻思:“也不知老道爷是何用意。岳母大人安排我跟着他前来试阵,却是如何试法?啊,是了,待会儿道爷他老人家跟柳大侠、贺长老商量已毕,多半便会召集一百勇士来布阵。嗯,看来我得专心凝神的应付才是。”
他师兄弟三人正话间,忽听得远处脚步声响,一人咳嗽一声,低声道:“江,江掌门,别来无恙?”
江浪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瘦削的黑衣青年,腰悬长剑,缓步而来,正是被江湖中人称为“辣手书生”的黄山派弟子罗丰。
江浪眼前一亮,微微一笑,上前抱拳道:“罗大哥。好久不见了。”
罗丰勉强一笑,向杨鹏、欧阳照掠了一眼,迟疑道:“江兄弟,请借一步话。”
江浪道:“好。”向杨鹏、欧阳照二人微笑头。
杨鹏便道:“掌门师弟,我和欧阳师弟就住在第六间屋中。过一会儿,你来找我们喝酒罢。贺庄主托人运了不少高梁酒、竹叶青、汾酒,还有大曲呢。”
江浪微笑道:“好啊。”
杨鹏和欧阳照并肩离去后,江浪回过身来,向罗丰道:“罗大哥,别来无恙?”
罗丰淡淡一笑,道:“江兄弟,这儿人太多了,且请移步。”转身便走。
江浪微微皱眉,略一沉思,便即迈步跟上。
两人走出十余丈,罗丰停了脚步,回过头来,缓缓道:“江兄弟,适才家师让我转告你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该吃吃,该睡睡,权当游山玩水来着。多余的话,不必多言。”
江浪一呆,奇道:“老道爷这是何意?”
罗丰向他看了一眼,道:“家师这两句话,我也听得没头没脑,莫名其妙。不过他跟柳大侠、贺庄主等人进屋之前,只私下里吩咐我这么。江兄弟,难道你也不明白么?”
江浪心头突然涌起一念,若有所思,道:“多谢罗兄。弟理会得。”
罗丰侧头想了想,忽然笑了一笑,道:“这些日子来,打虎岭上除了柳大侠、贺庄主、杜掌门与我们这些所谓‘一百勇士’,再加上厨子、仆役、打杂的,一共一百二十人。这么多张面孔,大伙儿个个都已彼此熟悉,只有江兄弟你,在这里算得上陌生人。”
江浪了头,并不言语。
罗丰凝视着他,缓缓道:“这些日子来,韩师妹她……她是否和你在一起?”
江浪又是一呆,随即摇头道:“自从当日姑苏虎丘一别,我再也不曾见过令师妹韩姑娘。不过,前日我曾听尊师提及,韩姑娘现已回到她父母身边。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塞外寻访自己妻子,压根儿便不在中原。”
罗丰了头,眼睛中射出异样光芒,道:“江兄弟,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看。听你的武功又进境不少,当真令人好生羡慕。”
江浪一笑,沉吟道:“自从那天晚上月下较技之后,相信罗大哥的功夫一定也进步神速。”
罗丰愕然变色,失声道:“你、你甚么?”
江浪淡淡一笑,道:“若非适才尊师飞松道长考较弟的轻功,我还想不起当日姑苏城郊与我月下较技的那个灰衣人,便是罗大哥。”
罗丰身子一震,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颤声道:“你,你,你怎么……”
江浪见此情形,心中愈益坚信,自己猜对了。
原来适才飞松道人施展黄山派独门绝技“流云飞步”轻功,掠过树巅高坡之时,纵跃如飞,姿态飘飘若仙,江浪一路紧追,却是愈瞧愈奇,也不知心头连转了多少念头。
这般高明的轻功身法,似曾相识,难道以前见过?
后来他想了一阵,又即灵光一闪:“啊,是了,那天夜里我跟着‘梦中老人’在无锡知府家中,曾见过有人使过这种轻功身法。”
原来他想起“梦中老人”姬凌霄曾带同自己,夜入无锡知府街门,亲眼见识过两个人施展轻功追逐。
那二人正是韩竹君和罗丰师兄妹。
言念及此,随即又想起初见花怜那夜,一名武艺高强的灰衣人将自己从客栈中引到姑苏城外的一处河岸,月下比掌斗剑。
那个灰衣人的轻功身法,和飞松道人如出一辙,只是轻灵飘忽之处,却又远远不及了。
由是观之,那个灰衣人决计是黄山派的高手。
后来公孙教主曾经向江浪暗示过,那灰衣人是一位名门高弟。此刻细细想来,详加印证,此人不是眼前的罗丰是谁?
只不过,罗丰为甚么要挑战自己?
那自然是为了俏佳人韩竹君了。
这当儿罗丰突然被拆穿,不由得惊羞交集,身子籁籁发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是转身逃走,还是拔剑与江浪动手?
江浪见他徬徨失措,微微一笑,道:“罗大哥,弟一直把你和韩姑娘视为好朋友。以前或许你我之间有所误会,但都已经过去了。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罗丰定了定神,微一犹豫,道:“江,江兄弟,你,你早已猜到那个灰衣人是我啦。是也不是?”
江浪一笑,摇头道:“适才弟和尊师一路追逐至此,从他老人家的‘流云飞步’身法之中,我才突然猜到你的。”
罗丰垂下了头,霍地又抬起头来,失声道:“一路追逐,一路追逐!原来你是跟我师父比试轻功来着!”
江浪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微笑头,取下腰间长剑,右手握住剑柄,刷的一声,轻轻抽出半截。霎时之间,寒气扑面。
他笑道:“这柄宝剑乃是尊师的‘天心剑’,也是我二人适才比赛轻功时打赌的彩头。罗大哥,你该不会不认识罢?”
罗丰一看之下,登时脸如死灰,呆了半晌,惨然一笑,讷讷的道:“不自量力,不自量力。”迟疑片刻,长揖到地,又道:“江兄弟,罗丰不自量力,自知冒犯。得罪啦!”
江浪连忙长揖还礼,道:“罗大哥行此大礼,可折杀弟了。”
罗丰惨然道:“以前是我罗丰胡涂该死,猪油蒙了心,对江兄弟意存不满,这才打起了胡涂主意,对你痛下杀手。江兄弟,我……”
江浪庄容道:“罗大哥,你若是当我江浪是朋友,就不要再这些啦。否则的话,即请自便!”
罗丰头道:“既然江兄弟仍然将我罗丰当成好朋友。我若是再婆婆妈妈,未免有负雅望。”
江浪头一笑,双手横托长剑,送到罗丰身前,道:“此乃尊师之物,且请罗大哥替我转交他老人家。”
罗丰一怔之下,随即摇了摇头,苦笑道:“既然是江兄弟与我师尊比试轻功,这把‘天心剑’还在你手中,必有道理。江兄弟,我可不敢擅自作主收回此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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