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九星笛针(三)
日暮歇宿之时,南宫青在江浪等人的两座帐篷旁自行扎了一座帐篷。
用过晚饭之后,六个人围坐在火堆之旁,有一搭没一搭的了一会闲话。花怜、阿依汗、梅鹤二女旅途劳顿,过不多时,纷纷打着呵欠告退,分别回帐篷休息。
江浪又和南宫青聊了一阵,这才散去。
江浪一进帐中,见妻子已打开狐被貂褥,抱膝坐在地毯上,皱眉沉思,凝视着身旁包裹上的夜明珠。
江浪走到妻子身旁,挨着她坐下,道:“睡了罢?”
阿依汗斜倚在包裹之上,抿嘴笑了笑,摇头道:“我在等你呢。江郎,你看出来没有?”
江浪问道:“看出来甚么?”
阿依汗侧过头来,回眸微笑,嫣然道:“你这家伙真是呆头呆脑,难道你没看出来,南宫青那子见怜姊姊生得美貌,对她有了意思啦?”
江浪一呆,摇了摇头,道:“不会吧?”
阿依汗星眼流波,似笑非笑的瞧着丈夫,轻声道:“我且问你,怜姊姊容貌如何?”
江浪一笑,道:“那还用问?怜姑娘生得容貌出众,自然是第一等的人才。对了,可是闭月羞花,天下罕见。”
阿依汗美目一转,问道:“那你老实告诉我,是我好看呢,还是她漂亮?”
江浪一呆,没料到妻子会这么问自己,怔怔的望着她脸,一时之间不出话来。
阿依汗伸手在他臂上轻轻一推,离开了他身子,嗔道:“死鬼,是不是想自己老婆生得难看,嫌弃我太丑?哼,你这般吞吞吐吐,一定是不敢实话实。是也不是?”
江浪急忙摇头,道:“哪有此事?娘子你是七仙女下凡,天……天姿国色,怎么会丑?”
阿依汗嘴一扁,秀眉微扬,恼道:“七仙女下凡又怎么啦?谁叫你胡乱拍马屁?那你刚才怎么不直截回答我的话?还支支吾吾的。我再问你,到底我和花怜谁个更美?”
江浪抓了抓耳根,侧头想了一阵,摇头道:“怜姑娘和娘子一般美貌,都是闭月羞花。我,我不出来。”
阿依汗目不转睛的瞧着丈夫,隔了片晌,忽地回嗔作喜,吃吃而笑,娇柔无限,懒懒的倒在他怀里,悠然道:“不出来便不出来罢。算啦,我也就不难为你这个呆郎君了。”
江浪莫名其妙,这位娇妻忽喜忽怒,一时呵责自己,使性儿,一时又加意的温柔婉娈,委实令人难以捉摸。当下回臂搂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肢,默不作声。
两口温存缠绵了一阵。江浪又低下头去,往妻子的樱唇上一吻。阿依汗侧过了头,红着脸噗噗一笑,轻轻推开了他,低声道:“不许胡闹。快坐好,又忘了正经事啦。”
江浪依言坐直身子。
阿依汗抿嘴笑道:“夫君真乖,果然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嘻嘻。”伸出一只柔腻粉嫩的纤纤素手,握住他手,轻轻抚摸,又道:“江郎,适才我问你怜姊姊容貌如何,并非只是玩笑话。你自个儿倒是好生想想,以怜姊姊惊世绝艳的才貌,这天下的男人见了,哪个不为之倾倒爱慕?这位天狼堡的南宫少爷一见之下,岂非敬若天人?”
她见江浪兀自脸有将信将疑之色,微微一笑,续道:“今晚大家在一起吃饭之时,你可曾留意南宫青和怜姊姊?”
江浪摇头道:“没有。吃晚饭之时,你曾经扯我的袖子。我问你什么事,你也不。”
阿依汗甚是好笑,摇头叹道:“你这家伙只顾着埋头吃饭,竟连这么有趣的好戏也错过啦。”
江浪道:“甚么好戏?”
阿依汗笑道:“这位南宫少爷把自己烤的羊腿送给怜姊姊吃,你还记不记得?”
江浪侧头一想,头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记得怜姑娘是不喜欢吃,又转而送给鹤姑娘了。那又如何?”
阿依汗白了他一眼,轻轻叹道:“江郎,咱俩半年不见,你的武功修为虽然精进不少,别的却没什么长进。难怪青龙镖局的那位邓总镖头和夫人不愿意将自己闺女嫁给你呢。”
江浪听阿依汗提及邓通达夫妇,脑海中登时涌现邓莲儿的俏丽倩影,心头不禁一热,一斜眼间,夜明珠橙红色的微光之下,只见娇妻容色晶莹如玉,艳丽难言,鼻中又闻到她身上阵阵幽香,一时情动,伸臂揽着她的纤腰,凑嘴过去,在她樱唇上深深印了一吻。
阿依汗嘤咛一声,宛转相就。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两人方始分开。
阿依汗定了定神,红着脸低低一笑,问道:“江郎,你若然不信,明日路上,你自个儿留意便是。还有,我若猜测不错的话,咱们到了天狼堡之后,南宫青那子多半会托人向怜姊姊提亲。你猜怜姊姊会不会答允?”
江浪玉人在抱,听到这句话,涩然一笑,摇头道:“怜姑娘的心思,我,我实在猜不出来。”
阿依汗嘻嘻一笑,张臂搂着丈夫的脖子,瞧着他眼睛,娇声道:“睡了罢?”
次日早饭后,一行人继续赶路,首途向南。
江浪想起昨夜妻子之言,途中暗自留意南宫青和花怜二人的言语举动。果见南宫青不时将坐骑围着花怜左右,东拉西扯,有一句、没一句的些大漠草原、西域武林中的掌故轶闻,显是意欲撩她笑。
花怜纵骑疾行,偶尔也会接一句口。只是她和阿依汗、梅鹤二女一般,均是轻纱蒙面,只露出眼睛,瞧不出脸上喜怒之色,自也不知她心意如何。
南宫青之言确有道理,“望山走倒马”,明明那座天狼山越来越清晰,看似近在眼前,偏偏一行人快马加鞭,奔行如飞,眼见夕阳西下,却仍然没能到达。
只是傍晚时分,沙丘间渐渐出现了稀稀落落的铁草,过不多时,地下青草越来越多,不久甚至还能见到矮的树丛。阿依汗告诉丈夫,只须再往前行,一定会有水源。
除了南宫青之外,江浪等五人连日来一直置身于寸草不生的茫茫大漠之中,烈日风沙,断水少粮,几近绝望,这时忽见青草绿洲,俱各心中不出的欢喜,人马精神大振,纵蹄狂奔。
本来依着南宫青之意,天色已黑,不如扎了帐篷休息,次日一早再行从容赶路。但江浪、梅鹤二女三人乍见水草树木,哪里还愿意停下来?阿依汗对丈夫自是千依百顺,又哪里有半违拗?
花怜则是信马由缰,跟在众人之后。
星光朦胧之下,一行六人在大漠中扬鞭驰马,联骑夜行。
江浪夫妇和梅鹤二女四骑奔行极快,子夜时分,已然先行到得山脚之下。
甫一转过山坳,却见眼前柳暗花明,一条溪绕山而过,水流潺潺,溪旁杂花丛生,微有鸟语。凉风习习,草木清气扑面而来。
众人万万没有想到,在此荒无人烟的大沙漠之中竟尔见到这等绝佳风景。梅鹤二女欢呼声中,连人带马,一齐冲到溪边,翻身跃下马来,跳在水中。
于是江浪和阿依汗、花怜也即卷起裤脚,踏入水中,把头脸手足洗了个干净,这才搭了帐篷宿歇。
江浪次晨醒转,步出帐篷,但见置身之所,竟尔是一座高山之下的湖畔树丛之间。抬头望去,雪岭插云,雾迷峰巅,险峻巍峨,而山腰以下,却生满了苍翠树木。
他呆望着斜坡上黑压压的青松翠柏,红花绿草,一时间不觉瞧得呆了。
这时梅鹤二女正在溪边架起铁镬,生火做饭。
江浪四下眺望,只见远处的溪上游并肩有两个苗条的身影,缓步而行,正是阿依汗和花怜双姝在散步闲谈。也不知她二人在些什么。
梅鹤二女向江浪一笑,举手打个招呼。
江浪正待上前出声相询,只听得身旁忽喇一声,一人从左首松树丛中窜了出来,手中提着一只死獐子,却是南宫青。
他将獐子交给鹤,回过身来,走到江浪面前,微微一笑,道:“家父和家母在此隐居已久,一向与世无争。我自幼便生于斯,长于斯。江兄弟,你看我们天狼山的风景如何?”
江浪笑道:“想不到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沙漠中,居然还有这等山明水秀的好所在。南宫大哥,看来令尊和令堂选择在此隐居,当真是独具慧眼。”
南宫青笑了笑,稍一迟疑,道:“江兄弟,天狼山东侧的风景甚佳。兄弟若是不弃,便由在下陪同,赴山左赏玩风景如何?”
江浪听他得客气,头一笑,道:“弟求之不得。”忽尔心念一动,又道:“对了,南宫兄怎么不邀请怜……花姑娘一起游览玩耍,却让弟陪同?”
南宫青见他识破自己的心事,脸上一红,转头呆望着远处花怜的丽影,嗫嚅道:“我早晨起身之后,便邀请花姑娘观赏风景。谁知她却一口回绝了。她找了弟妹陪同,不理我。唉!”叹了口气,当先便行。
江浪一呆,迈步跟上,心道:“阿依汗所言非虚。看来南宫兄是真的喜欢上怜姑娘了。”
二人沿着山坡,分花拂柳,缓步而行。其时方当暮春天气,天狼山下处处桃红柳绿,杂花生树,春色正浓。
《江浪传奇》随感:当年意气,江湖风云常笑傲;平生之愿,云霄一羽任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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