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情天长恨(三)
冰莲仙子在旁默不作声的望着江浪细心侍候艾达娜服药的情景,呆了片晌,忽问:“江掌门,你的功夫如此高明,为何这个姑娘却武艺平平?”
江浪侧头一笑,道:“艾达娜并非武林中人。她可是哈萨克汗国的……贵人,嗯,她是个富家姐。不过,她也会骑射功夫,另外练过一套哈萨克刀法。”着又轻轻扶着艾达娜身子躺好,给她拢了拢被窝。
冰莲仙子起身走近,目不转睛的凝望着艾达娜,见她仰卧不动,眼睛紧闭,睫毛甚长,烛光下越显丰姿端丽,娇美难言,啧啧赞道:“如此丽质天生,真是我见犹怜!”
一凝思间,伸手入怀,取出一本写满了字的册子,道:“江掌门,这个姑娘今日于我这个老乞婆有赠银赐饼之恩,擦脸抹灰之德,我唐冰莲生平从不白白受人恩惠。这本册子,是我生平的一武学浅见,姑且称之‘冰莲秘笈’,便送给她罢。阁下乃是堂堂一代掌门人,料来不屑偷学别派功夫,便有劳阁下,代我传授给她罢。你只须让她记住,这是昔日天山派天都祖师爷一脉的功夫,希望能在她手中发扬光大。”
着将那册子塞在江浪手中。
江浪打了开来,移近烛台,见册子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虽只匆匆一瞥,也觉奥妙无穷。他心头一跳,失声道:“这是前辈毕生心血,珍贵之极。这,这如何使得?”
冰莲仙子淡淡一笑,道:“实不相瞒,今日我所以前来暗算你二人,固然因为想从两位身上设法寻到那位花姑娘的踪迹,进而打探到我仇家下落;另有一层因由,便是我和这个姑娘颇感有缘,很想收她为徒。江掌门,你以为我是即兴为之,心血来潮么?错了,错了!其实我早已心灰意懒,但又自愧深负先师恩德,因此,近年来我一直都在物色一个得意传人,不致天山一派绝学在我唐冰莲手中失传!”
到这里,双蛾深蹙,不知想到甚么,但觉一股凄凉孤寂之意涌上心头,忍不住一声长叹。
江浪奇道:“那隔壁屋中的红香姑娘不是你徒弟么?为何不传给她?”
冰莲仙子脸上忽有异色,摇了摇头,淡淡道:“那丫头,哼,不提也罢。”抿了抿嘴唇,对着烛火呆呆出神。
江浪心下好奇,寻思:“看唐前辈的神情,好像一儿也不喜欢自己的那个徒弟。非但不关心其死活,也无意于将自己所学倾囊以授。却不知为了甚么?”
冰莲仙子忽然转过头来,向他瞧了一眼,冷冷的道:“这是天山派门户之事,与阁下无干,希望你休要多管闲事。”顿了一顿,又道:“江掌门,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能否答应?”
江浪听她得客气,欠一欠身,道:“前辈有何吩咐,不妨直言。”
冰莲仙子道:“从此刻起,我想跟两位一起寻找那位花姑娘,然后一起寻找长孙无垢,但不知尊意若何?”顿了一顿,又道:“我可以对天发誓,决不阻挠和耽误你们寻找尊夫人。其实咱们可谓是敌忾同仇,我师徒二人的意图,相信你也明白!”
江浪想起冰莲仙子一生为情所困,郁郁不乐,痴情余恨,所求者无非便是再见一见当年的情郎,当下一拍胸膛,慨然道:“既然咱们要寻的是同一个人,那又有何不可?好,我答应你!”
冰莲仙子展颜一笑,头道:“太好啦。一言为定!哈哈!”
江浪见她笑得甚是欢畅,忽又想起一事,问道:“唐前辈,适才那个闯进来强抢佛珠手链、打伤令徒的武林高手,又是甚么人?”
冰莲仙子皱起了眉头,冷笑道:“那厮是一个灰衣蒙面人,所使的是华山派的‘松云擒拿手’。观其身形手法,多半是华山派隐逸,但又不似嫡传弟子。哼,他虽已逃脱,但中了我的‘天山神芒’,估计也不会好过罢?”
着微微侧头,向江浪瞧去,又道:“江掌门,看来这个华山派高手是冲着你和花姑娘而来的。他想从我手中抢走那副佛珠手链,显然也知道此物的来历。唔,这个蒙面高手,不定也跟长孙无垢或者尊夫人有关!”
江浪连连头,深以为然。
便在这时,只听嘤咛一声,艾达娜醒了过来,翻身从床上坐起。
江浪喜道:“艾达娜,你醒转来啦!”快步而前,伸手扶住了她纤腰。
艾达娜将头靠在他肩上,娇声笑道:“江郎,我好像喝醉了酒?怎地一下子便睡着了?”一言未毕,忽地瞥见屋中另有一位美貌女子,登时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问道:“咦,这位大姊姊是谁啊?难道她便是教长所的‘白衣仙女’花怜姑娘么?”
冰莲仙子不待江浪答话,头一笑,道:“二位且慢慢谈吧。我要先带徒疗伤去了。江掌门,艾达娜姑娘,明天见。”
着袍袖一拂,转身走出,飘然而去。
江浪听到隔壁屋中脚步微响,随即一阵衣襟带风之声掠过空际,显是冰莲仙子抱起她昏迷不醒的徒弟红香,纵身上了屋,黑夜中远远去了。
于是便向艾达娜了适才经过。
艾达娜愈听愈奇,始知适才自己乃是中毒,而非醉酒。若非江浪自行解穴,自己二人多半便成了冰莲仙子师徒的阶下囚了。
江浪把那本“冰莲秘笈”放在她手中,微笑道:“艾达娜,唐前辈虽未明,但我也瞧得出来,她是真的希望你能叫她一声‘师父’。只不过此事还要你自己拿主意,旁人可不能替你做主。”
艾达娜持着那本秘笈,缓缓坐在桌旁,在烛光下默默出神。
江浪微微一笑,走到大堂叫了旅馆众人,持烛一起来到隔壁房中。旅馆老板跟在伙计后面,见地下杯盘狼藉,桌碎凳翻,不由得满脸惊惶之色。
江浪做镖头多时,这等场面殊不罕见,笑了一笑,道:“各位不必惊慌。适才是几个江洋大盗前来惹事。现下都已走得远了,已经没事啦。”
着捡起地下物事,将一锭碎银塞在旅馆老板手中,又道:“这些银子,权且赔偿贵店被打烂的桌椅和碗碟罢。老板,相烦各位二哥打扫收拾一番,我也好早歇息!”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那旅馆老板得了白花花的银子,大喜过望,忙不迭的吩咐三名伙计将房间收拾干净,另行换了桌椅茶壶等用具。
艾达娜在隔壁房中听到动静,走将进来,挨着江浪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瞧着三名伙计干活。
店伙离去后,艾达娜掩上房门,见江浪坐在桌前,望着烛火呆呆出神。她浅浅一笑,安安静静的坐在他对面。
二人脉脉相对,良久无语。
江浪想着公孙教主素笺中提及的“长孙无垢”等人,确与当年抱走出世未久的鲍昙之人甚有渊源。偿若真如冰莲仙子所言,花怜多半已有了线索。可是为甚么她主仆三女会不再礼拜寺门外等候自己,而且先后离开客栈,不知所踪?
难道是长孙无垢或者其他厉害敌人察觉到花怜等人的意图,突然发难,动手伤害了她们?抑或花怜见情势不妙,先行藏匿起来?
他回思今日之事,想了半晌,只觉眼前迷雾一团,似乎有了若干线索,却又似乎甚么都没抓到。思来想去,不禁心中一片茫然。
寻思:“若是苗飞大哥跟我同来就好了。他这个人工于心计,聪明能干,好像天下就没甚么事能难得倒他。唉,我那天气得他拂袖而去,真是不该。也不知他现下在‘观止峰’卫八太爷身边,日子过得怎样?”
出神半晌,这才省悟已是深夜,只见艾达娜双手支颐,一双蓝宝石也似的妙目痴痴的瞧着自己。
江浪微微一笑,隔着桌子伸过手去,轻轻按住她白玉般的纤手,柔声道:“时候不早了,快回房歇着罢。”
艾达娜侧头一笑,手翻转过来,反握住他手掌,道:“我还不困,只想这般好好瞧着你。”
江浪望着她娇美的面庞,温柔的眼波,心头涌上一阵暖意。
艾达娜轻声道:“江郎,能不能告诉我,你在苦恼甚么?”
江浪便把心中烦忧了,叹道:“本来我以为到了后乌城中便可见到怜姑娘,看看她这里都有甚么线索。想不到这才第一天进城,她主仆三人便失踪了,而且还险些被人毒倒。唉!”
艾达娜默然半晌,忽然浅浅一笑,道:“江郎,那位花姑娘既是你中原岳母的手下干将,而且连你的穴功夫也是她所传,显然是个非同可的厉害角色。是也不是?”
江浪心中一动,道:“不错。”
艾达娜缓缓道:“这位花姑娘同时又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是也不是?”
江浪更是心头一跳,若有所语,连连头。
艾达娜掠发浅笑,道:“这里是后乌国的都城,对于花姑娘来,身处异域他乡,想来熟人也不会很多。是也不是?”
江浪眼睛一亮,伸手在大腿上一拍,站起身来,叫道:“不错,不错!”
艾达娜娇笑道:“一位身怀绝技、聪明能干的中原美貌少女,居然在后乌城中大模大样的等人,而且其间还出手教训过不少寻衅惹事的流氓棍徒。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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