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竹槿不在了,回去的时候,我还有些恍惚。他的存在,像一缕阳光,在最黑暗的时候,照耀我前行。
我一直无法忘怀,在深山的寂寞里,有那样一个笑容明媚孩子,在荒到绝望的时光里,给我一丝活下去的勇气。
以前,我一直想,我的存在,也许一开始便是个错误,可司竹槿告诉我,没有人活着会是个罪过。
一路上,南邢牵着我的手,彼此沉默。他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没有问,更没有埋怨我随意地便嫁了人。
这些时日发生了很多事情,青垣的故事,像一根鱼刺,卡在我喉间,隐隐地难过着。
我每次的每次,都很想直截了当地问南邢,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帝殇的男人,他是传中的战神。
可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都不出来。
到了地府的筑里,南邢顿住,“你今晚就在这歇着吧,总是呆在船里,也不是那么回事。”
我尚自恍惚的思绪回转,看到停留的地方,并不是熟悉的船,心里开始强烈地抗拒。
没由来恐惧,恐惧深夜里的孤寂。
“我不要在这里睡,我要回船里。”
我挣开南邢的手,转身便要往船的方向走,可那厢的,南邢从后面将我环住,轻声呢喃,“浮桑,不怕的,我陪你一起,好不好?不怕的......”
声音温柔,像极了很的时候,尚且还躺在摇篮里,娘亲刚好唱了一曲,声音温暖而柔润。
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有温热的热体顺着脸颊流下,而后细细哽咽,像许久以来的伪装,终于出 现一丝裂痕,撕裂,崩开,赤 裸 裸的脆弱。
“我不要睡在这里,会做噩梦......”
南邢将头靠在我肩上,在耳畔轻声慢语地安抚我,“从今以后的每一天,你不再是一个人,你会有我, 我也不会再负你,不会再伤你......”
他慢慢地将我抱起,缓缓走进筑里,半旧的木门在开启的一刹那,发出腐朽的哀鸣,我没由来跟着颤了一下。
南邢将我的头埋在他胸前,“不要紧,只是年月久了而已,过些时日,天气好了,你心情也好了,我便给你换个新的。”
他一步一步,带着月色的微凉,带着一室的寂寂,将我搁置在同样半旧的木床上,“浮桑,你需要好好休息,明日起来,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
而后,他帮我掖了掖被角,在我额前落下轻轻一吻,“睡吧,浮桑,今晚不会再有噩梦,一定会是个好梦。”
脑袋里还有蒙,有些沉,在南邢起身离开的瞬间,手下意识便抓紧了他的衣襟。
“你要去哪?”我的神经紧紧地绷在一起,神情慌张。
我很怕,只要闭上眼睛,松开了手,他便会像司竹槿一样,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南邢顿住,回头转身,眼里有些安抚的宠溺,“相信我,我不会不见的,明日你睁开眼睛,一定能看到我......”
我缓缓松开他的衣襟,也晓得自己神经紧张了些。
“那好,你......不要走远。”不要走远,在我找不到你的地方。
我在他温和的笑意中,缓缓闭上眼睛,脑袋里昏昏沉沉,疼得厉害。额角的每一根筋,都在突突地,泛起酸疼。
梦里,风依旧清,云依旧淡,什么都没有改变过,我没有去见司竹槿,也没有答应他要嫁他,然后,他 也没有消失,一直活在我的缅怀里,什么都不曾改变。
一夜的好梦,我不想醒来,可指尖微凉的触感,让我没由来心尖一颤。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天色早已大亮,南邢坐在窗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透着凉意,被我握在手心里,紧紧的。
而后,他笑,“浮桑,你醒了。”
我眼眶微红,声音有些沉睡后的嘶哑,“你在这坐了一夜?”
他不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笑,眸眼温柔,像极了春日里的风,吹暖了整个人间。
我想,从此以后,我的整颗心,都会一直是暖的。
我闭上眼睛,嘴角弯起,“你这个傻子。”
你这个傻子,还好你一直都在。
从这以后,我搬到了自己的筑里,离开的时候,还颇有些舍不得那泛着些苍老的船。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尚自落寞失意,不敢一人蜷缩在偌大的房间里悲悲戚戚,是这条船收留了我,一留便是千年。
然而千年后,我不再孤寂,便要弃它而去,自己都有些鄙视自己的凉薄。
“船儿,我走了啊,你不要想我。”我每走几步,便要回过头来瞧上一眼,瞧瞧自己已经离它有多远了。
南邢颇为鄙视我,“你除了在那睡觉,一整日的时间,都是在陪你的船,好不好。”
我头,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哦,既然这样,那快走吧。”
转身,在一片艳极的曼珠沙华里,我决定,从今以后,不再讨厌红色。
初在筑里住的时日,颇为不怎么习惯,原本没有房子的束缚,一人一船,潇洒随意惯了,现下躺在床上,我竟然开始失眠了。
若这人,天生一副发贱的皮囊,尽管我不是人。
每天只要一闭了眼,脑袋里便开始乱糟糟一片,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而后,便会一直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在记忆最深处的地方,一片模糊,碎得不成样子,可在突然间,便又会跑出一段陌生的画面,那些我不知道的,关于青垣和帝殇。
这几日南邢没有来找我,我晚上又睡不着觉,白日里即便是打了瞌睡,也是恍然即醒,而后,没由来,便会出一身冷汗。
以前我总是穿一件血红的罗裙,可因为现下心境变了些,便想将这件穿了千年的衣服换下,试来试去,也总觉以往的白色最简单些。
这日,在晌午发昏的阳光中,脑袋又开始一阵阵犯浑,梦里,似乎有一袭浅紫色的身影,像极了南邢。
我想去追他,可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那张脸,变成了帝殇,他,“青垣,你走吧,我已经厌倦了。”
语气绝情而冷漠。
即便是在梦里,我也能感觉到胸口闷疼一片。
我从未见过帝殇,可就是确定,那张即陌生又熟悉的脸,是他。
我张了张嘴,想些什么,可喉中像是被卡住了,发不出一丁声音,而后,我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 他的背影渐渐走远,直到消失不见。
再醒来,脸颊已然湿了大半。
“帝殇......”我喃喃,心尖还泛着疼,有些喘不过气来,脸色苍白而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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