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景和连朔成亲的时候,天气甚好,所有的下人都凑热闹领赏银去了。
因为司景还尚是没有什么府邸,便暂且在丞相府住下,所以喜宴也是摆在丞相府的。
我独自一人,在狭的房里,不想出门,裹了被子躺在床上,觉得甚是冷清。
若是我晓得,他会和丞相府的千金成亲,便是什么,都不会将自己卖进来,眼睁睁看着,偏偏又不得走。
喜庆的炮竹声响起,闹腾的余音,穿过层层空气,残忍地落进这一方陋室。
我将被子裹得紧了些,心里空成一片。若是当初没有相遇,便也不会有今日如斯的伤害。
这是他选择的,从今以后,从今开始,便没有以后。
我阖上眼睛,脑袋开始昏沉的厉害,迷迷糊糊间,很是想瞌睡。
不晓得睡了多久,门外响起了一阵阵的敲门声。
“筠书,你......在吗?”门外的人,敲了片刻后,似是不怎么死心。
我迷迷糊糊地起了身,趿拉着草鞋,步履间还不怎么稳当。
打开门,外面是一张厚实的脸。
“陌九?你怎么来了?咳咳咳......”我将他让进来,只是了这么一句,才发现肺里灼烧的难受。
“我看你中午没去吃饭,就给你送些吃的来,筠书,你是不是不舒服?”他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有些担忧地扶着我。
我浑身无力,头也晕晕的,“无妨,可能是方才睡得过了。咳咳咳......”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颇有些费劲。
他抬手在我额上试了试,慌忙道,“你快躺着,发烧了都不晓得。”
“我去给你找些药过来。”完,匆匆离去。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又有些想睡,可漫天的黑暗,让我有些害怕,害怕就此醒不过来。
漫天的黑暗,寂静的夜,像一个巨大的牢笼,将我紧紧地锁在里面。
“景?”突兀的声音,在这偌大的寂寥中,有些骇人。
我有些害怕,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只有我一个人。
“景?”第二声已然开始带了些颤抖和哽咽,“你在哪?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不死心,冲着前方的黑暗喊着。
可周围除了寂静一片,什么都没有。
我心翼翼地往前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没有指引,没有方向。
突然,前方似是有了一丝若隐若现的光亮,像绝望中的唯一一希望。
我欣喜,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景?”在渐渐变大的光晕里,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模模糊糊,不甚清晰。他走得极快,我有些追不上他的步伐。
他匆匆而去,将要消失在那片光晕中,我有些急了,大喊,“景,等等我。”
那背影像是听到了我的喊声,终于顿住脚步。
我急速过去,在他的背后驻足,眼里有些惊喜,“景。”
他缓缓地转过头来,而后,那本该是风华俊朗的脸,此刻却变作了一张中年女子的脸。她冲我笑笑,“你端的茶很好喝。”
我害怕,脸色苍白地往后退,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害死你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的脸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最后,那笑开始狰狞了起来,一双手也覆上了我的脖颈。
我惊叫,在一片昏黄的灯光中坐起,额上是密密麻麻的冷汗。耳边是油灯“嘶嘶”的声音,甚是真实,甚是清晰。
“你醒了。”陌九抬手试了试我额上的温度,将从我额上掉下来的冷帕拾起,起身在盆前又拧了一把。
“烧是有些退了,不过还热着呢,喝了药,躺下再敷会儿吧。”他一边着,一边将在灶上温着的药罐取下,倒在碗里递给我。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我总觉着,这次醒来,陌九有些不太一样了,言语间有些躲闪。
我静静地看着他,“我睡着的时候,有没有些什么......奇怪的梦话?”
他身子僵了一下,而后垂下眸子,“没有。”
我静默,直觉上,他了谎。
良久,他眼神有些发飘,轻声道,“以前,我有个妹子,被一个男人欺骗了感情,还白白地利用了一场,最后郁郁而终。”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一双眼睛神色复杂,“筠书,你......是不是......也被谁骗了?”
我敛眸,一双手在身侧攥得有些紧,“你......是不是知道了?”
他低下头来,不吭声,既不知道,也不不知道。
“你喊的景......是不是景先生?”许久,他终于问了出来,像是几经挣扎。
我倒抽一口冷气,闭上眼睛,缓缓地了头。
“那夫人......”他看着我,声音有些颤抖,“是自己死的吧?”
我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不话。
他有些急了,晃着我的双肩,“你话呀,你呀,和你没关系的,对不对?”
“我杀的。”良久,我苦涩地笑了笑,“你要去告发我吗?”去吧,每天都如同活在地狱中,我已经够了。
我早已经厌倦了。
“你去吧。”我眼里清亮,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兴许,可以自此解脱。
他呆呆愣愣的,脸上一片木然,似是无法接受。
良久,他,“筠书,我带你走吧,给你赎身,我们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我还有些银两,到时候再做些别的,我们两人过活,肯定没问题......”
他得诱人,心跟着蓦地软了一下,可我晓得,那是终其一生,都无法获得的救赎。
眼里开始有些湿润,我笑了笑,“陌九,你不要管我了,我好不了了,这结是我自己系下的,你解不了的。”
陌九颓然地垂下手来,“你可以放过自己的......”
夜色开始深了,昏黄的灯光也燃的有些倦了,那厢有佳人陪伴,良辰美景,烛火春帐,连夜色都是撩人的。
那本是很温暖的怀抱,此刻却拥着他人,独留我一个人,还站在寒风料峭的崖边,找不到方向。
我仿佛看到了那万丈的深渊,只要再往前一步,便可以就此解脱。
心在这一刻,疼到了极致,窒息地喘不过气来。
“陌九,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情?”我突然出声,一件事,最后一件事情。
他叹了口气,“你吧,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帮。”
我笑了,甚是灿烂释然,在微凉的夜里,有些错乱。
“你先出去一下,等会儿进来的时候,我会在桌子上放一件礼物,你帮我交给景先生好吗?就当是送他的新婚的礼物。”
也是从此诀别的礼物。
他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出去呢,你现在给我不好吗?”
我笑了笑,脸色也有了些精神,“这是我和景先生之间的秘密,你在的话,总归不怎么好,所以......”我央求地看着他,不怎么好意思。
他迟疑了一下,起了身,“那好吧,待会儿,你喊我,我再进来......”
完,又不怎么放心地回过头来,看了看,“待会儿你记得喊我啊......”
我笑着了头,催促他快些出去。
当那扇陈旧的木门,被合上的一瞬间,脑袋里又开始恍惚了。只觉今晚夜色很美,如水般,便是连这简陋的房里,也有了一丝的温馨。
我费力地下了床,从抽屉里取出一把三寸长的尖刀,这是许久之前便备好的。看着那泛着银光的剑刃,我笑出了声,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日。
我曾过,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给不了你,但还可以给你一颗爱你如厮的心。
冰凉的寒刃划过肌肤,被鲜红的血浸湿,竟然有一丝凄绝的美感。
切肤的疼痛漫过全身,全部被我哽在喉间。青色的粗布,原本还是鄙陋的难看,可此刻,却因为一朵正在绽放的血色花朵,而异常妖艳。
“筠书,好了吗?”门外响起陌九迟疑的喊声。
脑袋里因为疼痛,空白一片。
我将一颗赤诚的心,紧紧地握在手中,嘴角微微弯了一下,终于可以,送给你一件贵重的东西。
也终于可以,自此转身,逃开你的魔障。
“筠书,你还好吗?你再不话,我便进来了......”陌九似是察觉了什么,有些焦急。
外面静了一瞬之后,门便被突兀地推开了,在静谧的夜里,有些空寂。
“筠书——”他有些呆愣,血色在这一刻尽褪。
他踉跄不稳地走至一滩浓稠的血色里,而后瘫倒。
“筠书——”惨烈的声音,破空而出,响彻整个夜空。
我只觉眼睛沉的紧,视线模糊的难受,试图将一双苍白冰冷的手抬起,交给他那份赤诚的礼物。
可身上的力气,像是在方才那一瞬间,被抽了个干净,无力至极,颓然至极。
“给......给他......告......告诉他......”我喘了口气,缓了缓,费力的很,“告......告诉他,我......我这次先......先走了,就......就不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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