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梺山。
聂恒这次来找聂音落他们,不是为了别的,而是知道了聂音落体内寒毒的解法,想要告诉他们一声。
“恒儿,你的意思是,解药现在只差最后一味药了?”
宋临照难得这么亲昵地叫聂恒为“恒儿”,震得聂恒身体一个哆嗦,不过顾忌着姑姑在这儿,他也就没有多什么。
对着两人了头,“那最后一味药我也让人去采了,应该不需要多久,就可以配出解药了。”
“这解药,是能够彻底解了落落体内的寒毒吗?”
宋临照有些不太相信,落落这寒毒是从母体中带出来的,后来在雪山中跋涉才让这寒毒加深,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完全解除过,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便解了呢?
聂恒有些不满宋临照的不信任,不过他也是知道宋临照不过是太担心姑姑而已,不打算跟他计较。
况且他也明白,这寒毒可是困扰他们家至少三代了,据他的祖母当年也是因为天生带着这寒毒,为了不至于影响到后来的生活,才把这寒毒都逼到腿上,坐了一辈子的轮椅。
可是却没想到,这寒毒最后没有遗传到他爹爹和几个伯父叔叔身上,却是偏偏遗传到了姑姑身上,不过还好姑姑当时也只是比别人怕冷一,不太适合习武而已,并没有那么严重,要不是后来为了他跋涉千里,差在雪中死去,寒气入体,也不会这么难治。
在加上后来姑姑所练的武功都是偏阴柔的,也使得体内寒气瘀滞,不得而出,治了许久反而越治情况越严重。这才落到了如今的地步。
不过,不得不,聂音落和云轻离一样的幸运,也一样的不幸。这样的寒毒,其实总是有方法治疗的。偏偏就是差了那么一味药材,使得当年云轻离只能一生坐于轮椅之上。
而聂音落,最终也是找到了治疗的方法,就是不知那药材,能不能被找到了。
“姑姑,姑父,你们不用担心,我派去的人都是族内的高手,想必一定能拿到那药材的。”
聂音落头,“恒儿,辛苦你了。”
聂恒见到姑姑这么明白自己,当即便把身子靠到了聂音落怀里,感觉到她摸着自己头的时候还蹭了一蹭,着实像个孩子一样。
不过,这是只有在聂音落面前才会表现出来的样子,这要是让族里的人看见,只会觉得聂恒这是失心疯了。
这位祖宗最擅长的,不就是着一张纯良的脸,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容,做出妖孽一般的事情吗?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全心信赖的表情?
呵呵,这位可是有着聂家二哥的脸,聂家三哥的性子,和宋临照那么多年的荼毒的人啊,怎么可能让人看出来他的本心呢?
三人都没有提武功的事情,其实他们心里也是明白,就算解了这寒毒,也就只能让聂音落的双腿恢复而已,可是她失去的武功,却是再难回来了。
“这样也好,落落,等到时候你腿好了,我便带你离开这儿,去四处游历,看看这天域大陆四处的美景,如何?”
聂音落当然不会拒绝,顺着宋临照的话就了下去,“好呀,等到时候,若是恒儿有空的话,我们就一起去好了。正好第一个便先去沧獠山,不知道沧獠兽还在不在,若是在的话,它一定很欢迎我们。”
虽然宋临照着实不想带着聂恒那个子来破坏他们的二人世界,可是他也不忍心打破落落的美好畅想,也就忍着没。只是沧獠山?那个丑萌丑萌的沧潦兽?他觉得,他还是不要见了比较好,实在是那个家伙太会卖萌,也太会引人注意了。
只不过,论起来,沧獠山还是他和落落定情的地方,他也比较想故地重游,这么想来,还真是纠结。
“姑姑,你们见过沧潦兽?”
聂恒的声音打断了宋临照的纠结,见他满脸惊讶的样子,就知道落落还没告诉过他沧潦山的事情,当下心里就舒爽了很多。
没想到一向对聂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落落,还有事情没告诉他啊。
“确实见过,怎么了?”
宋临照这一开口,语气中的炫耀真是挡都挡不住。
聂恒在心里默默骂了他一会儿,却到底是没有把心中的疑惑继续下去,“没什么,只是感觉很神奇罢了。没想到有关沧獠山的传居然是真的。”
聂音落何尝看不出来他这是瞒了他们什么,只是聂恒一向有分寸,她也不去追究,只拉着这个只有在她这儿才能得到放松的孩子随意问了问他这几日的生活,见他目光依旧清明,便知那些事情并未曾移了他的性情去,不由在心中暗叹,这就是传中的紫微星啊,果真不一般。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聂音落对紫微星的预言越发相信了。
姑侄两人叙了好一会儿话,倒是在不经意间把宋临照给冷落了,而宋临照只能看着那个坏了他好事的臭子趴在自家媳妇的怀里,抢走了自家媳妇全部的注意力,在心中默默咬牙,以后绝对不要让这子轻易进门了。
不过这样的日子,倒还真是合了聂音落初来此地的想法,她刚刚穿越的时候,并未想着以后会遇到宋临照,因此从未想过要嫁人。只不过是希望以后可以游遍这片大陆的每个角落,然后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养老。
现在这情况,倒跟那时候她的想法差不多。等她腿好了,便与宋临照四处游历,然后随便找个地方住下来,安安稳稳地,没有战场上的金戈铁马,也没有朝堂上的明枪暗箭,只是两个不问世事之人,这样的日子,才是她一直以来真正想要的。
而那些仇恨,倒不如尽托于恒儿,他那时也该长大了,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会轻易被恨意所控制,也有了能力帮聂家报仇,这样似乎也不错。
只是,她心中还是有一抹不甘心的存在。
聂音落摇摇头,算了,她为了这份仇怨已经失去太多了,她也是时候释然了。
这样想着,聂音落脸上的笑意又真切了几分,看得旁边一直盯着他的两人心中很是宽慰,不管落落(姑姑)是想通了什么,只要能够这样开心就好。
不过几人这时候还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不想,不去做,便可以的。四国的这趟浑水,一旦进入,便是难以脱身了。
聂音落这边算是其乐融融,而无殷却是一直有些心神不定。
他现在带着夜军一路向前,已经打下了宋国的好几座城池,如今正在潞城休整。
可是这几天,他却是难以入眠。每次睡着之后,总是会梦到两个身着红衣的男女相对的画面,那个女子还是一如既往地着,“此后生生世世,碧落黄泉,永不相见。”
原本他只做过一次这样的梦,可是近几日却是天天梦到,而且他还总是会梦到当时在祁连山上他与聂音落一问一答的画面,还有聂音落眼中的决绝之意,竟是与那梦中的红衣女子那般相像。
弄得他根本无法安眠,只觉得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失去了一件永远无法挽回的珍宝。
摸着手中的紫微枪,他心中也是不知是何滋味。
那天梁安扑到他身上,本是想要与他同归于尽,是他的副将在最后关头把梁安拉开,然后把他甩了出去。他因为没有在爆炸的范围内,只受了一轻伤,而其他人,无论是他带去的人,还是聂音落带去的人,尽数亡故。
他不是没有见过更加血腥的场面,却是始终难以忘记那一幕,难以忘记聂音落眼中的决绝和痛悔,难以忘记她握着紫微枪跟他拼命的身影,难以忘记她一向清冷的面上露出的那样的笑容。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就这么入了魔障。
端起手边的茶,他刚想喝一口,却被入口的味道惊醒,这是雨前龙井!中军帐内怎么会有雨前龙井?他不是不让人再上这种茶了吗?
把手中的茶放下,他不禁又想起聂音落的那段话,“他最爱的茶是雨前龙井,他最爱的颜色是红色,他最惯用的兵器是长.枪,他下棋的时候喜欢执白子,他不会束发,无论怎么学都学不会,只能让身边的人帮他,他喜欢竹子,一个与他浑身上下都不搭调的东西。”
他没有告诉聂音落,其实他也有着与聂音灏一模一样的习惯,他也喜欢叫江晓巽为丫头,可是如今,他都是已经改了,毕竟再怎么相似,他都不是聂音灏。
可是为什么他在看到她那样失望的眼神时心中悲痛难当,为什么他总是会梦到一些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自己已经不是无殷,而是聂音灏了呢?
他究竟是谁?他到底,又是做了什么?
无殷颓然地躺在床上,想起聂音落最后寒毒发作的样子,心中疼痛不已。明明是他算计的她,明明是他害得她如此下场,可是,他怎会那么心疼呢?
无殷不想再想,默默地闭上了双眼,但愿今晚,他不会再梦到她了吧。
他,只是无殷,也只可能是无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