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帅,已整军完成。”
聂音落听见梁安的声音,握着紫微枪的手又紧了一下,愣了许久,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有多少人留下?”
梁安单膝跪地,像往常一样行了个拱手礼,神色间早已没有了当年聂音落第一眼见到的那样羞怯懦弱,只剩了浴血沙场后的坚毅。
“五十万永安军,等主帅出发。”
聂音落心中猛地一震,竟是没有人放弃吗?这驻守岐陵的五十万人,除了她费心培养的永安军的核心人物之外,其他人,竟然也不愿意离开吗?
梁安似乎感觉到了聂音落的不安,继续道,“主帅,我们在岐陵驻守了这么多年,看着永安军从起初的只有十万一步步扩充到这样的境地,即便前些年折损许多,可是补上的这些也是一直知道自己隶属永安军,更是属于岐陵。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放弃岐陵,毕竟,我们原本的名字,可是聂家军啊!”
聂音落手中的紫微枪发出一声清鸣,仿佛在应和梁安的话一样。心中波涛翻涌,聂音落也是强撑着才未露出异色。
前面是无殷同样精良的五十万人,不,或许不止五十万。后面还有宋润流派来的甚至不知人数的军队。而他们,这强行上战场的五十万人,却是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好好吃过一顿饭了,这样的他们,怎么可能胜利?
而且,她如今,不过是四国尽知的叛国之人,聂家也在那些人的抹黑下成了乱臣贼子,他们,居然连这样的她不肯放弃吗?
“聂家军?好一个聂家军!既然你们想,那么这支军队便划为聂家军之一,你们不退,那本帅身为聂家主帅,又如何能退!”
聂音落掀开帐帘,走到已经整军待发的永安军,不,是聂家军面前,出了这么一段话。
看着这样一张张被战火洗礼过的脸,聂音落在心中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我聂家军一向以死在战场为荣,我聂家军从未叛国,这里更是聂家军守了那么多代的岐陵,今日我聂音落明人不暗话,现在你们跟着我上战场即便是死,可能留下的也不过一句‘乱臣贼子’之名。但是既然你们刚刚没有离开,从这刻起,便是想要离开,本帅也不会允许。聂家,没有逃兵!”
“是!”
十万人的声音一起喊了出来,聂音落知道,他们是真的打算陪她一起在战场上了结一切了。
战鼓声突响,聂音落知道,这是从夜**营那边传来,此刻传来,怕是突袭。
聂音落猛地一怔,一个眼神朝着赵也和姚深的方向看去,两人会意,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梁安,布阵。”
“是。”
梁安拱手下去,聂音落的大脑飞快地转着。
赵也守着对着禹城的方向,姚深守着对着忻州的方向,梁安则是负责布阵,似乎一切都没有问题,只是她似乎忘记了什么。
斥候所打探回来的情报是带兵之人不是无殷,所以她才让赵也前去对付他们,可是无殷呢?他又是怎么在她毫无所觉的情况下离开的夜**营?他现在又在哪里?
脑中灵光一闪,聂音落终于想起了一个被她遗忘了许久的地方,祁连山的那条路!
她把她和宋临照发现的那条路告诉了无殷,当然连带着破解阵法的方法,只要他找准时机,无殷完全可以从那条路直接进城不需要多费工夫,该死,她竟然忘记了!
聂音落想到此处,便是急急运起凌云步,朝着梁安刚才前去的地方飞了过去。
不行,现在两边的同时夹击只是他们的虚招,无殷那里才是重,她必须要去一趟祁连山,绝对不能让他们进入岐陵!
“主帅?”
梁安正带着人布置阵法,却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聂音落。
“带着你手下的人跟我走!无殷在祁连山。”
听见祁连山,梁安便是反应了过来,也是一惊,“什么?”
聂音落头,梁安也是满脸灰败之色。城内他们根本就没有留多少人,现在除了他手下的这些布置阵法之人,基本上都被派去了前后两座城门。
如果只是那条道他们自是不用担心,毕竟那条路着实险了一些,无殷所带的人,必定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可是若是他们后来发现的阵法,便是不一样了。
虽然几万人是不可能的,但是带个两三千也是可以的。特别是如果这两三千是如无殷一般的高手的话,一旦直接来到他们城内,带来的一定会是极大的麻烦。
“梁安,对了,你派人去通知姚深和赵也一声,我去拿火药。若是咱们回不来,让他们早作准备。”
梁安自然懂得这早作准备的意思,应了一声,让人去通知姚深去了。而他自己,也是在最快的速度下布置好了一切,带着手下的人打算先去祁连山,与聂音落在山脚下汇合。
聂音落看着所剩不多的火药,微微叹了口气,就这分量,恐怕根本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罢了,有总比没有好。
把剩下的几包火药揣进怀里,聂音落最后看了一眼军营,然后便运起了凌云步,朝着祁连山的方向赶去。
“主帅。”
聂音落看着梁安和这些跟着他来的人,了头,便打算带着他们上山。
可是还未走动,梁安似乎下了一个什么决定一样,上前两步,对着聂音落道,“主帅,从原来的路上去已经不行了,属下在破解阵法的时候发现了另一条路,从那里过去应该赶得及在半路拦下他们。”
聂音落原来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条路,不过见梁安如此肯定的样子,倒是有些庆幸她原来不知道,不然以她前段时间把无殷当成聂音灏的时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怕是今日他们真的拦不下他了。
“好,那梁安你来带路。”
梁安看了聂音落一眼,应了下来。
他们所带的人不多,也不过五百人而已,但却是梁安特意找来的高手,在路上的时候,梁安便是找到聂音落把她手中的火药拿到了自己手中。
聂音落并未觉得有什么,梁安是她除了宋临照最信任的人,在她初初来到岐陵的时候便跟在了她的身边,她从来都不相信他可能会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只是聂音落却没想到,他自然不会对她不利,只会保护她而已。然而这份保护,却是让她后悔不已。
“无殷,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无殷带着的人并没有聂音落所以为的那么多,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也不过是为了把聂音落引来而已。
他知道她一定会来,哪怕只是为了从他这讨来一个答案,她也一定会来。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也会有如此卑鄙的一天,害得她即将成为全天下唾弃的人不,还要在这本来可以光明正大分出胜负的时候把她骗来这里。
不过一切就要结束了吧,他马上就可以解决他这辈子最大的敌人,他马上又可以做回无殷,只是无殷。
“晓巽,我意已决。”
江晓巽站在他身后,也是穿了一身轻薄的铠甲,脸上神色不明。
“也罢,既然这是你愿意的,那么无论谁对谁错,我都会站在你这边。我不打扰你跟聂音落的最后一战了,这便离开。”
无殷转身看向她,似乎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听他的话。
江晓巽苦笑一声,却是什么都没,跟着无殷安排保护她的人朝下山的方向走去。
她原本想要弄清楚这一切,至少要知道无殷到底是不是聂音灏,可是看着他这般决绝的样子,她突然就明白了,无论他是不是,他都选择了他不是的那条路,那就这样吧,她,不过是他的义妹而已,只是无殷,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还要回去制作火药,她还要回去帮忙修理那些损毁的兵器,她很忙的,还是不要掺和进他和聂音落的事了。
可是,她心中不断升起的愧疚和对聂音落遭遇的难受,又是为何?她,也不过是信任了她的亲人而已。
江晓巽也不想再想,跟着那些人走了回去,她终究是没有勇气看到这件事情的结局。不知为何,她总是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聂音落,但愿你不要这么傻吧。
没有如江晓巽所愿,聂音落在面对聂音灏的时候,总是傻的,因为在他面前,她不需要动脑子,只需要全心信赖他,把一切都交给他就可以了。
而如今,或许是为了岐陵,或许是为了那一支今天才划入聂家军的军队,或许,仅仅只是为了见无殷一面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聂音落她,还是来了。
在梁安所的那条路上,那条路的尽头处,聂音落终于看到了一身银色铠甲,一张银色面具,一把紫微长枪的无殷。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他还是那个陌上少年郎,还是那个只为了她一句话便可以跑遍长安城所有糕铺子只为了给她买来她最爱的芙蓉酪酥的聂音灏。
可是聂音落却是知道,一切的一切,却是都已经变了。
如今的他,只是无殷。她所希望的,也只有他真的只是无殷,与聂音灏毫无关联罢了。
“封远侯,好久不见。”
“永安郡主,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