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巧合罢了。”
许久之后,无殷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的脑子很乱,乱得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所面对的,又是怎样的选择。只是,心中隐约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能乱,他的记忆都是真的,他是无殷,根本不是聂音灏。
只能,这么服自己而已。
聂音落见无殷如此反应,心里已经确定了几分,怕是她刚才的习惯全都与他对上了。
其实这离思蛊,在现代看来不过是心理医生手中所用的道具罢了。真正帮他植入记忆的,可不是离思蛊,而是其他人。离思蛊的作用,不过是让种入此蛊的人受施蛊之人控制,一旦中蛊之人真的想起了一切,打破了离思蛊的桎梏,离思蛊也就直接消失了。
在现代,这种植入记忆的方式,不是没有,只是没有人能这么高明一破绽不留而已。那个方法,我们叫做催眠。
而在这里,离思蛊的存在却是保证了催眠的长期有效,一般来,这蛊是解不了的,即便真的解了,也要看中蛊之人的意志力能不能扛过当年那个高手给他的催眠,若是不能,也是没有任何用处。
白了,中了这招的人,除了受什么刺激自己想明白之外,还真的没有任何办法。
而他们手中的东西,正是离思蛊的克星,用缈苏草和凤冰闐葻所制的药丸,最多能够让他暂时可以不受离思蛊的控制一会儿,若是没有中离思蛊,自然无碍,若是中了离思蛊,记忆则会有片刻的空白,但是即便只有那么一会儿,也是够了。
“如果这些都是巧合,那么我们不如来看一个绝对不可能是巧合的事情吧。你把我们这瓷瓶中的东西吃下,若是你当真只是无殷,那么自然不会有任何事情,但是你如果是中了离思蛊的聂音灏,记忆便会有一刻空白,却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你,要不要试一试?”
聂音落知道他一定会答应,因为如果他真的是聂音灏,聂音灏也一定会答应。毕竟,他的倔强,可从来不输于她。
无殷看了她两眼,最终还是没有辜负聂音落的期望,一把便夺过了宋临照手里的瓶子,把那药丸直接倒入了口中。
“无殷!”
江晓巽此刻反应过来想要去夺,却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殷把那药丸吞了进去。
事已至此,她也只好和宋临照还有聂音落一起看着无殷的反应,可是好一会儿,他都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如刚才那样站在那里。
一刻钟之后,聂音落耐心告罄,直接便问了出来,“你有什么感觉?”
无殷看了她一眼,却是双手一动,摘下了一直带着的面具。
“你觉得,我真的是聂音灏吗?”
聂音落被他的动作一惊,在看到他脸上遮挡住了五官的纵横交错的疤痕时,心里猛地一痛。
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是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即便他的五官已经被毁了,她也是可以从那疤痕下面看出当年那妖孽至极,被长安城的姑娘们追捧至极的样子。
他的五官,若是没有被毁,便应该是聂音灏长成之后的绝代风华,分毫不差。
“三哥……”
聂音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情况,只能这般唤着他。
宋临照与聂音灏并不是很熟,但是见聂音落如此,他还有什么不确定的呢,早知道是这样,他们就应该不顾一切摘下他的面具再。
“你们回去吧。心别被军中的人发现。”
无殷却是根本感觉不到聂音落的激动一样,直接便下了逐客令,不,至少在这逐客令的背后,还关心了他们一句,也算是有聂音灏的样子了。
“那你呢?还待在夜**营之中不成?”
聂音落还是没有恢复冷静,但是至少情绪不再那么激动了。话一出口,她便明白了过来,他现在怎么可能跟他们走,别他就算是知道他的身份,却还有那么一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要处理,就他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麻烦。
“我处理一些事情,然后便去找你们。”
宋临照敏感地感觉出无殷这话中有些不太对劲儿,不过他也是把这当做他突然知道这些事情,还有太多需要处理的东西,所以也只是了头,拉着聂音落,就要离开。
“哥,我等你来找我。”
无殷又戴上了面具,对着聂音落的方向了头,然后便眼看着他们离开了他的营帐。
营帐周围早已被他清空,就连刚才那个来报信的也是他的亲兵,况且他相信,他们两个不会就这么前来,周围一定还有着碧落宫的人,他们既然可以安全地到这儿,那么必然也能安全离开,他完全不必担心。
“无殷,你真的是聂音灏吗?”
江晓巽见他们走了,便蹭到无殷身边,对着他如此问道。
无殷被她的话打断了思绪,看了她一眼,然后也是问道,“若我真的是,你会如何?”
江晓巽笑了一下,“这还用问吗?不管你是谁,想要去哪儿,我都会跟着你的。其实你是聂音灏也好,这样你和聂音落也就是亲兄妹了,我也不必吃醋了。”
“是吗。”
虽是疑问的语气,但是无殷却硬生生地让她听出了其中低落的情绪。
江晓巽还想开口安慰他几句,结果无殷却是直接让她回去。
“晓巽,你先回去吧。我想静一静。”
江晓巽也是明白,他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一切,所以离开了。把中军大帐留给他一个人,让他好好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做。
可是她却没有看到,在她离开之后,无殷又一次摘下了面具,也把紫微枪拿到了身前,盯着这些东西,他突然就笑了。
却是无人知晓,他在笑些什么,还有他笑中隐含的决绝之意。
此时,岐陵已经放晴,难得一见的雨就这样停止了。可是那雨所带来的乌云,却是一直还萦绕在一些人的心头。
夜国,建安。
“你该动手了。”
赵苻把手中的黑子落下,对着对面的夜镜尘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可是夜镜尘却是明白,他这句话的是什么。
“我早就动手了。他狠起心来,可是比谁都狠。”
手中白子也是落下,恰好把所有的黑子都困在了白子之间。
赵苻看了一眼棋局,又拿起一个黑子,却是迟迟未落。
“你确定他能狠得下心来?”
夜镜尘看了他手中的黑子一眼,了头,道“他自然可以。现在的关键,只是妙手神医那儿。”
赵苻依旧没有落子,反而是不断地用这颗黑子敲着棋盘的边缘,“孙妙那里不必担心,她活不了多久了。”
夜镜尘对此不置可否,反正孙妙也不可能弃医谷于不顾,更何况她这种虽然没有任何效果,但最终还算是修道之人的人,对于承诺都是十分看重,违背承诺对于他们而言,也跟死差不多了。
“孙妙是不用担心,但是燕云晗那边,还有楚皇那边,也该行动了。”
赵苻听到这话,敲着棋盘边的动作也是停了下来,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了一下头。
“燕云晗那儿,应该早就有所动作了。毕竟,燕云傲这次可是真的死了,她必然不会继续韬光养晦了。
至于楚皇那边,你也不用担心。玖苑和楚渊泽那场爱恨足以毁了楚渊泽,只要他利用得好,楚渊泽必然也不会是我们控制楚国的威胁。”
夜镜尘嗤笑了一声,“埋了这么多年的棋子,你如今是要都用了不成?而且,你还都是用儿女私情控制的他们,你就不怕他们反水?”
赵苻听到他的话笑了一声,“反水?不,这不可能。这世间,最傻的就是那些痴男怨女,用情控制,比用其他的东西控制要方便地多,也好用地多。
这可是控制了这天下接近千年的霗叮一族最为擅长的方法。如今,我也不过是借用前人的东西,罢了。”
“那又如何?霗叮一族最后不还是被水云间给尽数剿灭,一个不留?”
赵苻手中的黑子终于落下,夜镜尘低头一看,竟是生生让这一子毁了原本布好的局,让他的白子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你怎么知道,霗叮一族一个不留的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苻没有回答他,只是示意他看棋盘,让他继续落子。
夜镜尘也知道,哪怕这个人从血脉上来,他应该叫他一声父亲,可是他们之间,却是根本没有丝毫父子之情,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这样的事情,他必是不会告诉他的。也罢,他也不需要知道,哪怕他是霗叮一族的人又如何,他也依旧可以让他输得一败涂地。
只是可惜,夜镜尘此刻,并不知道,这一切并非如他所想。霗叮一族的传人,另有其人。
而赵苻,来到他身边,就是为了让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手中白子落下,局势又变,只是此刻,黑子却是不再继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