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陵的秋季也是比较干燥,自然不会有岷阳那样连绵那么久的雨,不过若是漫天飞沙,却是有些言过其实。
虽然岐陵少雨,但并不是没有,而今天,就在聂音落在无殷的中军营帐待了整整一个时辰之后,岐陵也是突然狂风大作,下起了雨来。
这雨并非没有人预测到,所以聂音落和无殷都是不急,他们都是早就布置好了若是下雨,将士们应该在军营里做些什么。
简而言之,也就是他们两个都有时间继续跟对方耗下去。
可是宋临照伴随着这雨的到来,也是终于让他们不必如此耗着了。
是的,宋临照不是别人,就是此刻也站在帐中,带来了夜镜尘的“信”的家伙。
而他踏入这中军大帐的那一刻,外面就变成了大雨倾盆,导致帐内的三人脸色都有些古怪,若是可以看到无殷的脸色的话,聂音落相信他的脸色也会古怪的。
不过,此刻不是这些的时候。
在看到宋临照进来的那一刻,聂音落就迎了上去,“子卿,如何?”
宋临照明白她问的是这一路如何,也是东西如何,他只是了头,应道“落落,放心。”
聂音落见状,也终于安下了心,但也不过一瞬,在看到他手中的瓷瓶时,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一切的答案,应该就在今日揭晓了。虽她试探了三年,但又何尝不是逃避了三年?若非玖苑在妙手神医手中得到这个东西,她恐怕还不想正面面对这个答案。
宋临照知道她的紧张,便站到了她身边,握住了聂音落攥起来的手,对着无殷道,“封远侯,你应当清楚我们来这儿的目的吧?”
无殷看着他手中的东西,心中隐约有个想法渐渐明了,只是他却是不打算轻易让他们得逞。
“瑾彧公子,本侯自然知晓。只是,本侯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本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他用了在夜国的官职,并非是在军营之中的,再加上这斩钉截铁的语气,宋临照和聂音落都是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同意的。
只不过,他们孤身来此,又为了妙手神医手里的东西,派了那么多人去医谷,可不是就这样看着这东西放在他们手里再也无用的。
“无殷,今日我叫你一声无殷,都是三大遗族的后人,无殷你应该也听过离思蛊这种东西吧?”
宋临照没有在乎他那拒绝的样子,只是换了一个称呼,又抛出了离思蛊,还真的引起了他的兴趣。
“我知道,但是那又如何?莫非你们还觉得我中了这可以改变人的记忆的离思蛊不成?这世间怎么可能真的有离思蛊这种东西?”
宋临照看着他,语气却是十分坚决,“无殷,有些东西不是你没有见过便不存在的。离思蛊,当真存于世上。不过,它只有那么一个而已,而如今,这世上仅有的离思蛊,在你体内。”
“我凭什么信你们?”
无殷有些暴躁,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是真的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人能够培育出离思蛊,况且就算培育了出来,又为何要给他用?
“你父母皆是夜国皇室暗卫,在你十岁那年去世,你在夜镜尘的帮助下脱离了暗卫的身份和命运,曾经在江湖上闯荡过一段时间,准确地来,是帮着夜镜尘管理逍鬼阁。后来逍鬼阁牵扯进一场江湖风波之中,你身受重伤,被送到妙手神医那儿医治,彼时你不过十三。后来伤好之后就回了夜国都城,建安。为夜镜尘效力。帮他稳固了太子之位后,便进入军营,第一战,便是在衢州。后来几经辗转,到了如今。”
无殷听到宋临照的话,心中一惊,只是握紧了拳头,眼神凉凉地看向他。而江晓巽,则是在这个时候站到了他身后,随着他的目光向聂音落他们看去。
“这又算是什么证据,以碧落宫的能力,调查到这些东西也不难吧?”
宋临照着一张别人的脸,此刻倒是有了他原来的气质,就见他猛地把目光射向江晓巽,脸上还露出了一个微笑,“我们大人在谈事情,孩子不要多嘴,乖。”
“什么孩子,我今年都十七了!”
宋临照就等她这句话呢,闻言笑容又深了几分,“当然,我们当然知道你十七了,但是面对一个身板跟七岁的女孩一样的人,我们还真是没办法忍住不关爱你一下。”
江晓巽正要炸毛,无殷便是止住了。“够了,瑾彧公子,你今天来此,不是为了给我义妹找不痛快的,请你继续下去吧,这次我们都不会打断。”
宋临照耸耸肩,他要的就是这句话,不然一个姑娘一直在耳边叽叽喳喳还真是烦,特别是,那姑娘还不是她家落落。所以,消失许久的毒舌,再次出现。
“无殷,这些事情确实好查,也明不了什么。可是我和落落却是都想知道,你在伤好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并没有回夜国,反而是去了燕国,这又是何故?”
无殷声音依旧是毫无波澜,“没有原因,那时我还不确定要不要回去做太子府的长史,因此随意走了走而已。”
“是吗?可是似乎你这随意走走,却是走得有远。当时妙手神医也随你出了医谷,你们两个当时应是同行。碧落宫能查到这儿,自然也能查出那妙手神医在岷阳与宋苻会过面,似乎还找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不是别的,真是离思蛊。”
宋临照见他们两个都不再话,便继续道,“宋鸢是巫族的后人,她在制蛊方面的天赋我还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她便是制出了一个离思蛊,但是好像有所缺陷。
可是宋苻却是迫不及待地拿走了,而你,当时应该不是自己去的岷阳,反而是被他们带去的岷阳。因为,离思蛊在培育出来之后的十二个时辰之内如果不种入人体便会死亡。
所以他们顾不得这蛊有缺陷,却是直接给你种下了。可是你种下这蛊之后,应该是生过一场大病,被妙手神医治好,后来才离开岷阳打算回夜国。
三年之后,你又和妙手神医同时出现在岷阳,这个时候,你被植入的记忆应该还不稳,所以经常会头痛。而那位妙手神医,虽然只会因为还人情而治疗他人,却是不知为何在你找上门去之后又打算再帮你治疗一次。
而这次,便是把宋鸢新培育出来的没有任何问题的离思蛊,重新中到了你的体内。从那之后,你便很少头疼了。当然,也更加坚信自己就是无殷,反而,与聂音灏毫无关系。”
无殷被宋临照的这些话得一惊,的确,他的都是事实,当年的确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也确实是在那次去岷阳之后,变得更加确信自己的身份的,只是,这也不能明他便是聂音灏,体内就有离思蛊吧?
“那个死妖孽,不,我三哥,他每次用枪的时候,总是要抓住长.枪的下方三分之一的部位,不多也不少,分的十分清晰。而在他出枪的时候,也是必须要先震一下枪身,据他,这是为了更有气势。在战场上,他从来不屑于用阴谋诡计,但若是用了,却是必胜无疑。‘兵者,诡道也’这句话他虽然赞同,但却依旧要么不让任何人知道他的打算,要么便把自己的打算完全放在对方面前,堂堂正正地打败对方。”
聂音落终于没有打算让宋临照来帮她面对这件事,而是自己亲自面对。
她看着无殷,一字一句把聂音灏的习惯了出来,“那些只是在战场上的。你有些东西控制得很好,但是习惯不是那么好改的。很多时候,你都会在无疑间做出那样的动作而不自知。
你或许会这些都是巧合,但是还有一些生活上的习惯,你可以试试看是不是这样。
他最爱的茶是雨前龙井,他最爱的颜色是红色,他最惯用的兵器是长.枪,他下棋的时候喜欢执白子,他不会束发,无论怎么学都学不会,只能让身边的人帮他,他喜欢竹子,一个与他浑身上下都不搭调的东西。”
聂音落到这里,突然有些难过,这么多事情,他的喜好,她以为她早就忘记了,可是原来她记得这么清楚。
无殷带着面具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刚刚,他的身体却是晃了一下。
“他最喜欢的,是欺负我这个妹妹。当然,每次都是嘴上,却从不会真的欺负我。我幼年时不能习武,只学了轻功,他每次跟我比轻功的时候,总会在最后关头踩到什么东西而落败。他从来不像其他人一样叫我落儿,也不像子卿一样叫我落落,他只叫我,丫头。”
聂音落的话音落下,江晓巽和无殷都是愣住了。
许久之后,江晓巽颤抖的声音方才响起,“你,他叫你什么?”
聂音落没有看她,只是把目光盯在无殷身上,“他只叫我丫头,不为别的,他只是觉得别人都叫的那些称呼太简单了,他总是不一样的。丫头这个词,与其是叫我,倒不如是叫他的妹妹。”
江晓巽身子也是一颤,直接便坐到了椅子上,仿佛是受了什么打击一样。
“他,原本也这么叫我。”
良久之后,江晓巽才出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所有人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