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丰为独眼一番推宫活血,独眼闷哼了一声,终于醒转过来。
独眼似是想起方才自己被那贼子一脚就放到在地的情形,脸上一阵潮红,眼中更是闪过狠色,作势就要站起,再去与那齐飞拼命一番。
独眼的打算自是被他近前的庆丰看在眼里,庆丰满是松散肉皮的手掌死死压住独眼肩膀。
庆丰见独眼眼中狠色慢慢消失,终于化成一股悲愤之色,这才“满意”的了头,站起身来,反身面对着齐飞,更是面对着满堂诸人。
“我庆丰五十六年前,降生在这罗伊岛上,就在这座院子里。”
“那时的东海,不曾有哪家可以称做势力,更是不曾有什么海盗得以出没。”
“渔民的刀叉永远是最锋利的武器,岛众的情怀,远远超过那辽阔的天空。但是,后来,都变了。”
“动乱不堪的东凌大地,被东方皇室大一统,腾出手来的贵族们,终于把视线放到了这片满是资源的大海之上。”
“或有凌族遗民,或是大家护院,纷纷潜逃东海,划海自主。”
“那些时日里的东海,是最纷乱的东海,更是英豪辈出的东海,我的祖父、我的父亲,也是在那时去世的。”
庆丰一鼓作气的着话,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吐字清晰的紧,更是连绵不断,根本不给别人插口的机会。不单单是齐飞,就是与庆丰素来熟稔的堂下诸人,也没想到往日里少言寡语的庆丰,还有这般话多的时候。
满堂诸人的瞠目结舌,不足以暂停住庆丰的继续辞。
“我在这岛上生,也在这岛上长。我庆丰白了不过是个泥腿子渔民,哪有什么远大抱负。东凌帝国的逐渐安稳,终于使得我们能有些余力来消化早前进入东海的些许势力,罗伊岛的一步步座大是必然的。”
“虽然我不曾掌握过一整个罗伊岛,但是在当年那场举国上下的动乱中,我觉得那是一个机会,就要努力去抓住。”
“所以罗大岛主他们来到罗伊岛的时候,对他们的到来,我是欣然欢迎的,罗伊岛也在罗大岛主的带领下,一步步成为这片海域屈指可数的大岛。一直到……”
庆丰原本气势盎然的自自话着,突然就停住了嘴。
“张金见过叶岛主。”
叶良辰独身一人上了张金带来的乙字大船,清醒过来之后,想要跟叶良辰一起登船的薛金龙,终究在叶良辰一再的眼神示意后,停住了脚步。
张金见叶良辰果然单独一人上了船,其实多少有些紧张的心情终于缓解了些许,张金皱眉看着叶良辰。
此人身形倒是与传中的云易岛岛主叶良辰有几分相似,但从来不曾听叶良辰是只独眼龙啊,怎得这人左眼干瘪瘪的,分明早已坏了眼睛。
叶良辰上船之后,也不曾对张金拱手见礼,更是不曾开口一个字,此时见到张金脸上这幅神色,分明已明白张金心中所想。
叶良辰苦笑了笑,摇了摇头,对着张金道:“在下确是叶良辰,张统领无需多疑,况且,即便在下不是叶良辰,如今到了张统领大船之上,还不是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张统领又有何起疑的呢?”
叶良辰道这里,才主动向着张金拱了拱手道:“张统领,你我就这般在这甲板上讲话,怕是不妥吧,良辰斗胆请个建议,不若你我进舱详谈。”
张金倒是没想到叶良辰上来就对他的疑问了这么许多,当时已被叶良辰震了一震,又听叶良辰主动提出,要到船舱一叙,当时老脸已有些红了起来,倒是他张金少了礼数。
想到这里,张金向着身后摆了摆手,原本就寥有人迹的甲板上,诸人各自在自家岗位上兢兢业业着,更是没人上前伺候张金与叶良辰二人。
张金尴尬一笑,引着叶良辰向着船舱口走去。叶良辰到了此地,倒也当真是既来之则安之,安之若素的随张金下了船舱。
张金所带乙字大船,正是当初罗山青带着罗伊岛诸人去往菊花岛时所乘大船之一,倒也不曾在菊花岛中修葺太多,只是将当初从罗伊岛撤退时,被月光岛弓弩、投石车之类的远程器械砸打出来的创口简单处理了一番。
如今叶良辰随着张金进了船舱,只觉得有些寒酸,但这毕竟只是诸多大船中的一只罢了。就单单随意就来一条乙字大船试探自己,这不过是人家势力的冰山一角罢了。
入了船舱的叶良辰已笃定,这张金就是自己猜测的那个张金,正是罗山青麾下的副统领,至于从何而来如此自信?叶良辰在船舱里看到了一块甲板,甲板上还有偌大的“云”字,那分明就是云易岛所有弓弩射出的劲弩上的字样,而菊花岛竟然用着劲弩来修理破坏的大船,这才是叶良辰觉得有些寒酸的根源。
但云易岛射出的劲弩是有数的,从云易岛有弓弩至今,也不过在那攻伐罗伊岛的战斗中用过一次,毋容置疑,这条大船就是曾经参战的某条大船。
而这张金,便是那罗伊二卫的副统领。
叶良辰到了这里,倒是心里难得的安定了下来。
无论如何,今日走到这里,便是离着他想要做成的那件事更进了一步。
人总要去做一些什么,来准备迎接更大的希望或者是灾难,但止步不前,就只有灭亡一途了。
叶良辰也不知为何今日在这船舱里会有这样一番安定的心境,知道过了约莫两炷香的功夫,那张金不过是与叶良辰寒暄着一些有的没的,叶良辰也便陪衬着,仿佛就是在等某人到来。
等到那个人真的从甲板楼梯端出现的时候,不单单是叶良辰,张金也是惊呆了。
二人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彼此竟是心灵相通的,我和我的伙伴们都惊呆了!
日头已过了晌午,渐渐西斜,一个人影在空寂的乙字大船甲板上,拉得老长老长。
瘦削的身子在猛烈的海风里,好歹还能笔直前行,这已多有不易。人生在世本就是且行且珍惜,又如何能随心所欲。
那人影顺着海风,间或咳嗽一声,慢慢的到了乙字大船船舱口。不是没有人侍奉他,不是没有人陪着他,只是他希望可以独自一人去见那个人。
来人到了乙字大船楼梯口,率先出声呼唤船舱里的张金,示意张金回到甲板上来。
船舱里的张金与叶良辰几乎同时抬头。
张金听到那嗓音的第一刻,满脸之上已是震惊之色。叶良辰听到头终于传来的声响,本是一颗心落了下来,又瞥到张金的神色,却又莫名加快了心跳,等到叶良辰抬头望去。
我和我的伙伴们都惊呆了。
罗山青竟然出现在了船舱口。
是的,正是东方青岩,张金并不知道罗山青是何时到了这艘大船上的,甚至在张金所知里,罗山青如今应该还在菊花岛那座木屋子里。
饮着热茶,与庆莲隔桌想望,间或与庆莲低语两句,或是儿女情长,或是推演下东海战事。
这才是张金潜意识里,罗山青如今应该在的地方,罗山青如今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罗山青到底还是出人意料的到了菊花岛部队,最前方。
与尚不知敌友的沙风岛最近的距离,更是已被叶良辰见到!东海罗伊岛,东南方庆丰院子外。
齐飞带来的人手已将庆丰的院子,里外三层的围了个结结实实,用书面的话语来,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了。
院子里更是东倒西歪的倒了一院子的壮硕男子,正是之前被齐飞三拳五腿又带了一群下属,放到了院子里执勤的庆丰手下。
只是齐飞在进屋之前又令下属纷纷离开了院子,在门外护卫着。
这便是齐飞的聪明之处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庆丰无论如何也是在罗伊岛屹立了这么多年的一位巨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了,如今齐飞是代表广河而来,正是新旧势力交击的爆发。
何况齐飞又是有心要发展自己势力的,总不能在人前落了下乘,把一帮手下留在院外,一则是表示他有单独对付庆丰的底气,二则若是事出变故,也不至于被太多人知晓。
只是进了屋子不多时的齐飞,对他自认为很聪明的行为,已深深的后悔起来了。
万没想到,徐徐老矣的庆丰,不过三五句的自述,竟已慢慢成了这般彪炳的枭雄气质,更是带动满堂诸人,赤红双目直视着他。
此时此刻的齐飞,你他不害怕吗,逗鬼呢,他都怕死了。
庆丰似乎对自己一手导演的如今这般局势,很是满意,更是意犹未尽的仍旧在絮絮叨叨着话,只是话语中一分分更是中气十足的内容,实在不像一位老人。
“罗大岛主带着老兄弟们,登上罗伊岛的时候,罗伊岛左右不过五百余人,这还要算上老弱妇孺。我庆丰虽然当时在罗伊岛算得上一号人物,却不过手下百余精壮汉子,贻笑大方罢了。”
“诸人都以为我庆丰狼子野心,不甘屈居人下,定要将罗大岛主取而代之,哈哈哈……何其逗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