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瞅了一眼酒坛,醉醺醺得眼里露出不屑,不耐烦挥手赶人,“知道了知道了!等大王归来,我给你通禀!”说着便要关门。
丫头抵在门口,欲往里头去,“我自己跟他说!”
想起她回到西园那会,耶律明对她百般嘲笑,她这口气便咽不下!
今日她一定要亲自告诉她,慕少又来寻她了!
真想看看耶律明吃瘪是什么表情!
“大王不在家,走走走!”
大汉不耐烦将丫头推出门外,“嘭”得关上了门。
寻芳阁。
慕晴烫了一壶冬酿酒,一边独酌一边叹息,一口接着一口的叹气。
听得一旁侍候的嬷嬷心惊胆颤的,只当是自己哪儿不合这位主子的心意,大气都不敢喘儿。
屋里静谧得只剩慕晴的叹息声,一名女婢匆匆掀帘入屋,仓促禀道,“小姐,柳瑟柳姑娘来了!”
“柳瑟?”慕晴眉头一颦,半点好感也无,“不见!”
“喲!好大的架子啊!”
慕晴冬酿酒尚未咽下,柳瑟推开了禀告的女婢,堂而皇之径自而入屋。
柳瑟毫不避讳得上下细细打量着慕晴,慕晴既不赶人,也不恼怒,便悠然品着温热的冬酿酒,任由柳瑟瞧。
慕晴生得清丽,自离开慕府后,少了拘束,眉宇间多了几分随性,整个人有一股说不出的脱俗之气。
故而,慕晴容貌虽不能胜柳瑟,那份气度实实在在将柳瑟压了下去。
柳瑟心想眼前人不过清丽而已,她也不必担心情郎见了真人会见异思迁了。
柳瑟眉头一扬,无比得意道,“我以为这里藏了个多什么了不得的绝色美人呢?!不过是个姿色普通的小女娃!”
说话间,柳瑟特意瞟过慕晴身量,挺出自己傲然身姿,显然对削瘦之慕晴颇是不屑。
“是是是,你美,你是花魁你当然美了!”慕晴噙着笑,满眼的欢喜,“可你再美又怎样?冬至夜还不是孤身一人!”
“你!”
柳瑟气急败坏,双眼瞪大狠狠剜了慕晴一眼,“比你在此终日见不得人要强!”
慕晴忍着笑,尽量配合着柳瑟的骂,做出一副脸面尽丢的窘迫模样。
可毕竟慕晴不是真窘迫,其窘迫下一派坦然模样扬在眉宇间,落在柳瑟眼中,俨然成了一种嘲笑!
柳瑟眉头一拧,露出几分狰狞,气势嚣张冲慕晴道,“小蹄子!你住的是我柳瑟的寻芳阁!在我柳瑟屋檐下,还敢对我如此无礼!”
柳瑟发着威,步步朝慕晴而来,踢开了上前拦路的嬷嬷,“今日儿,我非要教训教训你!”
慕晴重重放下酒盏,立起身冲柳瑟吼了回去,“凭你还想教训我?!你倒是教训啊!”
慕晴之气势极其高昂,全然把柳瑟的刁蛮压了下去!
柳瑟被唬得一愣,没想过慕晴竟会有这般气量!
慕晴不以为意笑了笑,她就知道柳瑟也就这点本事。
“就你这半吊子的泼辣,还是少见客为妙,省得这花魁之名被人说名不副实!”
柳瑟愣神之间,屋中又闯入一人,正是耶律明。
耶律明步入屋子,箭步朝柳瑟而来,一把将柳瑟提起,挥臂一甩将之重重摔至地上,“没事找事,竟来此胡闹!”
柳瑟满眼满脸的不可置信,错愕望着耶律明,说不出一句话。
她早知耶律明对此院之人颇感兴趣,甚是为此常来寻芳阁,可是,见了真人耶律明竟还会如此待她?
柳瑟不信,心一横牙一咬,愤恨道,“你竟为这么个小蹄子对我动手?!她这姿色,莫说我,就是侍候我的婢女也要比她强!”
耶律明鹰眸一瞪,粗狂面容露出一丝凶残,整个人仿若凶神恶煞,可怕极了。
耶律明怒叱柳瑟道,“凭你也敢冲我大吼大叫?!活得不耐烦了!”
柳瑟被那咆哮唬住,心中生出后怕来,顾不得地上寒意,瘫坐在地上不敢再言语。
一旁的慕晴扶起了嬷嬷,甚是给嬷嬷斟了一壶冬酿酒,一起看戏。
慕晴还甚是好心得为嬷嬷介绍了一番这冬酿酒,“嬷嬷,这是我特意在苏州一家百年老字号排队买的冬酿酒,江南有冬至喝此酒的风俗,这酒清冽,全是桂花甜丝丝的香气,好喝极了,嬷嬷你尝尝。”
如此随性之慕晴,不光叫柳瑟脸上顿觉颜面全失,便是耶律明也觉奇怪?
他此番英雄救美,这小女娃不该对他心怀感激么?
耶律明等不得慕晴来与他搭话,一脚踢开柳瑟,斥道,“滚!”
柳瑟抱着自己,带来的婢女嬷嬷无一敢上前来扶,只得自己忍着疼,缓慢爬起来。
慕晴看不下去了。
慕晴放了喝剩一半的酒盏,起身将柳瑟扶了起来,却不是将人扶出门,而是将人扶入了席座。
“虽是不请自来,可既来我院,便是我客人,”慕晴吩咐嬷嬷新取一酒盏来,为柳瑟斟满了酒,道,“喝几杯酒水再走罢。”
耶律明侧身,鹰眸凝着慕晴翻出丝丝笑意,真是有意思的小丫头!
“你这女娃好不识好歹,她来闹你,我替你赶人,你却还请她坐下,让我站着!”
慕晴笑了笑,“我跟她闹着玩呢!我们姐妹间便是喜欢这般说话、玩闹!”
耶律明冷笑,“你大周风俗当真是奇怪!”
“怎么着也比北漠要好,”慕晴抿了一口酒,滑入喉头,细细品味着,清丽之容上露出满足,说得话却是犀利无比,“我大周可没有打女人的男人!”
柳瑟听得害怕,屋子里的人除去慕晴之外,无人不惧怕。
耶律明魁梧非常,又一脸之凶相,鹰眸狠绝之时,当真是叫人心生惶恐,此刻虽不至如此境地,可耶律明鹰眸深沉,必然已是动怒。
屋中一干人或站或坐,皆噤声不敢言语。
慕晴自在非凡,斟酒,饮酒,也不差无人与她谈笑,宛若在寻芳阁寻欢的熟客。
耶律明勾唇一笑,冷冷吐了句,“莫要后悔!”
慕晴高举酒杯,笑得好不明媚,“好走不送!”
见着耶律明拂袖而去,柳瑟心里愈发惶恐不安,瞧瞧慕晴,又望望屋外,不知该走该留。
方才,她对慕晴恶语相向,可到底是慕晴扶了她,又出言帮她。
柳瑟想及自己今日来此之原因,忽觉自己该留下!
她是气不过耶律明时时刻刻念着慕晴,可是!慕晴对耶律明那是没有半点好脸色的,况且,方才还得罪了耶律明,看在方才慕晴扶她之份上,她也还提醒她一句。
柳瑟打定主意,端起酒盏一股脑儿饮下杯中酒,壮了胆色,向慕晴道,“你可知道,他是谁人?”
“北漠王,耶律明。”
慕晴答得冷静,语气平淡的如同在说寻芳阁的打杂小厮一般。
柳瑟倒抽一口气,惊慌问道,“你既知他身份,为何还如此惹他?!你在此地还能留?!你的性命……可…可危矣!”
“放心,”慕晴为柳瑟再斟满酒盏,笑得格外镇定,“洛阳城中天子脚下,饶是他北漠王又如何?他敢动我一根手指,便走不出洛阳城!”
慕晴说得极其自信,自信地听在柳瑟耳中,便成了酒后疯言!
“不能再喝了!”柳瑟抢下慕晴酒盏,连忙把慕晴自席座上扶起,“走!今夜这寻芳阁不能待了,你随我换个地儿!”
“扑哧”
慕晴笑了,望着满怀担忧之色的柳瑟,笑得格外开心。
“你担心我?”慕晴好奇问道,“你方才来我屋中可是一脸凶相,恨不能把我吃下去才好!”
“此一时彼一时,我柳瑟出身低微,可还识得情义二字,若不是为我,你也不至得罪北漠王,我不能任你身处险境。”
柳瑟边说,边吩咐嬷嬷收拾慕晴细软衣物,准备离开寻芳阁。
慕晴连忙止住了嬷嬷,顺道把急着要走的柳瑟按回席座,坚定而明白得告知柳瑟,“首先,今日我不会走,明日亦不会走,我便住在此地,等着阿姐来接我!其次,我不是为了你得罪耶律明,只是……”
慕晴稍顿,眼中眸光闪烁,曾经有人在她需要帮助之时,扶了她一把,她便心怀感激,错将那感激当成心悸,想成永世之好,可是,她错得多离谱啊,险些将自己一条性命全然搭了进去!
慕晴眨了眨眼,闪烁不再,慕叶继而道,“只是,他以为他将你赶走便是施恩于我,我便该对他心怀感激,以礼相待,错了!我绝不会因这点小小的恩惠对人感恩戴德!”
慕晴眼比天高,愤愤饮下一口冬酿酒,转而对柳瑟道,“你若是愿意,便留下来一同喝酒,不愿意便回你的院子去!只当今夜之事从未发生过,你也从未来过我这院子!”
柳瑟听了慕晴之言,忽然想起什么。
今夜她来此,全然是因为耶律明说了一句话,耶律明说,今夜冬至他不陪她,而是来此院子见一见不露面的佳人。
可耶律明是在她之后来的,今夜她被耶律明当枪使了!
柳瑟端起酒盏,“今夜冬至,我同你饮酒!”(未完待续)